阿尔顿拎着兔子站在一旁看着,兔子累了,腿儿很久没蹬了,“有吗?”
“有!”戍渥低吼,“多着呢!”
阿尔顿腆着肚子笑道,“那兄弟你就放心吧!明早一早就能把你送到机场!”
戍渥拉起拉链,站起来,“我现在就要去。”
“那不行,”阿尔顿不假思索地否了他这个念头,“老板娘家的男人晚上才回来,他现在都不在宾馆里,车都没有,你怎么走?”
“那别的呢?有没有别的人有车?”
“车……自然是都有的,不过大家都不怎么富裕,能有足够的油直接跑到机场的,就只有那么一个。”
“我有钱,路上可以加。”
“诶哟,哈哈哈,”阿尔顿笑道,“小兄弟你不知道,现在十九区用油紧着呢,我们这儿比不上你们十八区,我们这儿现在正战后恢复呢,啥都要全国征用,那汽油哪是你想买随时都有的啊……不可能的……我们那都是一个月一买,一次买了就要分给一个月用呢!紧缩着呢!”
阿尔顿手上的兔子又猛烈蹬两下腿,戍渥觉得它看起来真令人绝望,“明早几点能走?”
“天不亮就出发,绝对早饭没吃完就到了!快着呢!”
“好,那你带我去。”
“这就对了嘛!”阿尔顿拍着戍渥肩膀,半揽着他继续走,“我跟你说,小兄弟,多亏你遇到我了,不然啊,我跟你说……”
喋喋不休的话语都被屏蔽掉,戍渥没有一只耳朵听进去了阿尔顿的话,他满脑子都想着回去怎么揍明鹫一顿,他一定要先朝着那张好看的脸来上一拳,一定要见血。
怎么能什么都被他弄了个遍,却又被丢掉?
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
阿尔顿所说的宾馆距离戍渥醒来的地方有一段路,两人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到。
宾馆就修在路边,一个两层楼的小洋房,外面是棕褐色的木板墙,门外围着栅栏,里面种着花草,长得都很好,色彩艳丽,花瓣上还染着水珠,晶莹剔透的。
“媞尼!媞尼!”阿尔顿在门外吆喝着,“给你揽来一位贵客!”
门是紧闭着的,上面挂着个大铃铛,门外的廊檐上都缠绕着藤蔓,一直顺着房子生长,绕了一圈。
“来啦!”
从门内传出女人的声音。
大门随之被大力拉开,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戍渥还是闻到了从媞尼身上传来的浓烈的香水味,刺鼻又带有攻击性。
“嘿!亲爱的,瞧你给我带来了什么?”媞尼兴高采烈地从门前阶梯上下来,真丝的吊带裙随着她的跑动而若隐若现地勾勒出她曼妙的身材。
“不用客气!”阿尔顿似乎也很开心。
媞尼走到戍渥面前刹住了双腿,脸上喜悦的神情顿时僵住,她之前还在大笑的嘴此时只能干巴巴地张着,“你……”
“嗯?”阿尔顿左右打量着媞尼和戍渥,“你们认识?”
戍渥被香水味熏得有些难以呼吸,身子稍微后仰,回答道,“不认识。”
媞尼复杂的眼神正在打量二人,她看起来是在回想什么事情,“你……之前是不是来过这里?”
“没来过。”这样像在打探的行为令戍渥厌恶。
“啊……没来过啊……”媞尼又重新绽放了笑容,“那可能……我记错了,我记错了。”
“你记错什么了?”阿尔顿抻着脖子问。
“不用你管!”媞尼有些娇嗔地探出指尖戳着阿尔顿额头。
阿尔顿憨傻地笑道,“那是,那是,我不管,我不管。”
媞尼为戍渥让开路,“请吧,这位年轻的小先生。”
“谢谢。”戍渥颔首,庆幸自己总算可以稍微轻松地呼吸了。
“这位小兄弟明早要去机场,你记得让德赛早点送他上路。”阿尔顿跟在后面向媞尼交代着。
“你放心吧,”媞尼轻笑道,“这事儿我们还没出过错呢,除了上回那个臭小子让我们出了车祸以外。”
“那不算,那不算,谁也没想到事情会朝那个方向发展啊,这次可以的,没问题。”
“你晚上来,我跟你说点事情。”媞尼的声音像是掺了药,像蛇一样地蛊惑人心。
“好好好,我晚上来。”阿尔顿就像是被魔鬼摄取了魂魄的可怜人。
“小先生!”媞尼在身后叫了一声。
戍渥回头看她。
“房间二楼都空着,随你挑!”媞尼指着二楼,手臂左右划着,“每一间都是上等房!”
戍渥点点头,“好。”
作者有话要说:
媞尼在第一章 出现过哦~
谢阅~
第48章 武器
戍渥随便找了个房间,锁上门,就待在里面没有出来了。
窗子是打开的,阴天的户外都像被蒙上一层暗色的膜,像是天压低了似的,压得人胸口也有些闷。
十九区的均温会比十八区低一些,因此下雨天会比较凉爽,微风吹进来时可以带走一些内心的火气。
戍渥由于背后,裤子后全部都染着湿泥,于是没有坐在床上,而是坐在床边的地上,盘着腿,正翻动着旅行包,看看里面还有没有其它东西。
鼓鼓囊囊的大包里全都是纸币,戍渥把包倒拎着往出颠东西,颠出来的也都是钱,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
王八蛋!戍渥又在心里暗骂,混蛋王八蛋!
他的手腕光环离开十八区网络管辖范围,此时已经失去了信号,他现在无法联络任何人。
戍渥拽扯着旅行包的背带,在无辜的背带上发泄着怒气,拽扯间手背划到了什么,出现一道血痕。
感到疼痛,戍渥停下来去看自己的手背,这下去找伤到他的罪魁祸首,沿着旅行包后侧开始找,他把包举到自己眼前,每条线都认真看,转了一周后,在旅行包背面右下角卷边内发现了一个拉锁。
他之前太急躁,都没有发现旅行包背部还有一个隔层,拉链被卷边很好地包裹起来,不去动它的话根本发现不了。
戍渥拉开后侧拉链,里面空间很窄,他直接伸手进去摸,刚一探进去,就摸到有些鼓起来的纸张,像是一包东西。
手伸到底,抠着里面的边,往外一拨,两个信封就落了下来,掉进戍渥腿间。
戍渥低头看了看两个信封,又伸手进旅行包后侧摸了摸,确认里面没有其它东西,这才把包放在一旁,专注于那两封信。
两个信封,一个是牛皮纸信封,有些皱,从墨迹看上,这封信写得有些时日了;另一个信封是白底蓝边的,平整光滑,一看就是才封好没多久的。
牛皮纸信封上有字——【小渥亲启】
另一个信封上很干净,什么都没有。
戍渥先打开牛皮纸信封,里面有两张纸,被折叠得很好,纸张上的钢笔字秀气规整,铺满了纸面。
这个字迹戍渥认得,是李绿的字,他见过李绿书写诊断报告的字迹。
李博士为什么会给自己写信?什么时候写的?又是怎么会到明鹫……
对了,他们之前在看守所见过面……
是在那个时候交给明鹫的吗?
戍渥不再多想,他专注于信上的内容。
【令人心疼的小渥:
你好。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恐怕我已经追随你的父亲而去了。我怀着无比悔恨的心写下这封信,不求你谅解我,只求你在知道一切后,依然要好好活下去。如果你答应,那么你可以接着看下去;如果你没有勇气,那请你把这封信烧掉,永远也不要知道这些事。
你是一个懂事又听话的孩子,所以当你看到这里时,说明你选择了前者,那么你将在接下来的简短文字中,知道你的两位生父,你的身世,以及你的身上正在发生的一切。
你的Omega父亲叫范义,是中央大学生物系的教授,是我的学长,是我的老师,也是我的好友。我们当年一起在实验室做一项有关人类记忆的研究,那时我还只是一个默默无名的硕士研究生,一心抱着求学的态度跟着你父亲泡在实验室。
他非常优秀,作为一个Omega,他实在优秀地令人妒忌,让人眼红。他还有一位恩爱的恋人,也就是你的Alpha父亲,叫戍义,是一名机械师。
范义站在了不该站的位置上,获得了令人眼热的研究成果,自然就会被别有用心的人注意到。
那是在他准备发表研究结果的一周前,一个男人来到实验室找上了他,那个时候你还在他的肚子里,没有生出来。那个男人要求你的父亲把研究成果交给他,仅为他一人所用。
你的父亲自然看穿了他的意图,所以言辞拒绝了他的邀请,并毫不顾及地把他撵出了实验室。
好孩子,你现在一定很好奇,你父亲所研究出来的到底是什么,为什么那个男人这么想要拥有它,那个男人又是谁?
当要写接下来的这段内容时,我的手在颤抖,我无法控制地落泪,我因没能阻止那场灾难而痛苦,我因允许自己堕落而悔恨。小渥,你恨我吧,但你要活下去。
范义和戍义是出车祸死的,那是范义计划发表研究成果的前一天,事故发生时,我就在不远处,被人挟持着坐在车里,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亲眼看着那个男人走到已经奄奄一息的范义身前,把浑身是血的你抱走。
那个男人,就是白复,他不是你的舅舅,你跟他毫无血缘关系,他是你的仇人。
而那项研究成果的实验对象,就是你,也只是你。
小渥,你的身体很好,至少八岁前很好,你没有所谓的大病。那些多次的记忆失踪,只不过是我对你进行了大脑数据篡改以及删除。你很震惊对不对,你现在一定很震惊,说不定你吓坏了,希望现在上将先生在你身边,他一定可以安慰你。
白复要求我对你做数据删除以及植入的实验,虽然每一次都很成功,但是每一次你的身体都会受到重创,你现在不到二十岁,但是身体的衰弱速度已经跟三十岁的人差不多了,你要注意,尽量不要再接触麻醉剂,否则你的身体会对它产生抵抗,甚至导致它对你不再有效。
你确实去过十九区,白复送你去的,他为了给上将下套用了不少功夫,真是可恶的家伙。在你之前,有无数个人都被送到上将周围,可上将一个都没看上,偏偏选了你,也许你们有缘。
我死后,白复或许要进一步行动了,你要小心,他会给你下命令,你不要全部都听信他,你以前太听话了。
白复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用你,用你这个“无父无母的可怜的Omega”来毁掉上将的名誉,把他拉下神坛,再同时毁掉联合处,这样,他就可以一手遮天了,他的目的从来都是直接又野蛮。
我能告诉你的事情也只有这些,更多的内容我也没有能力知道,原谅我的无能,我总是这样无能,因为怕死而不敢反抗白复,却又最终因他而死,真是可笑至极。
你所删除掉的记忆,我没有清空,我把它们都存下来了,如果有机会见到上将,我会交给他,当你看到信的时候,你的记忆也已经到了上将手上,而我所跟你说的这一切,上将也同样都已经知道了。
最后还想再多些废话,不要嫌我烦,毕竟我们没有机会再见面了,很抱歉,我的孩子,到最后我还在利用你的善良。
你父亲范义的研究成果,不要公开,你把它毁掉,所有的记录都在我的实验室,进入密码我写在最后,你去把它们全部毁掉。
它们是属于你父亲的,该随着你父亲一起消失。
成果研究出来时,你的父亲只是一心想着这可以为人类学习已定的知识带来便利,想把它当作学习工具,没成想他成了上位者的武器。
你是第一个试验品,如果这个技术流传下去,以后就会有无数个你,无数个想不起来自己是谁的你。所以,毁了它,戍渥,毁了它。
还有,对不起,懦弱的我,只有在临死前才敢跟你说出真相,我这一辈子就这样过了,不会再有未来,我会下地狱。
记住,去毁了我的实验室,毁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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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你平安,
李绿】
要一个人通过一封简短的信,去接受自己整个人生的错乱,是自私的。
范义,当这个名字映入戍渥眼帘的那一刻,他就想起来不久前在检索跟失忆相关的资料时所看到的那个新闻。那个已经被删除掉内容的新闻。
【年轻有为的中央大学生物系教授范义发表论文,称其近期将发布一项惊人研究成果,可以改变人类痛苦多年的学习问题,范教授表示这项发明将会改写全人类历史。】
所以这项研究成果就是像修改电脑程序似的修改大脑内的记忆吗?
人类的所有的记忆都可以通过这项技术随意增加与删减吗?那作为人类的记忆在哪儿?活着的意义又在哪儿?
父亲……
爸爸……
爸爸……
戍渥尝试去叫这两个字,却发双唇紧闭着,完全无法开口。
这两个字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过于陌生,范义和戍义这两个名字仿佛从天而降的两座大山,垂直地砸在了戍渥心上。
“疼”,戍渥捂着心口,那里像被铁钻在拧扯,他因为什么都不记得而痛苦;他因为什么都不确定而愤怒;他因为不完全信任这封信里所说,却难受到仿佛血液都在尖叫而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