戍渥一言难尽地瞧着这个人。
“上车吧。”明鹫没看到他的神情似的,拉开车门兀自坐了进去,和上次一样,给他留了一半的位置。
戍渥也闷着不多说话,跟着坐了进去,车内也染上了淡淡的烟味,清晰地从明鹫身上散发出来,像是他刻意惹上似的,不浓不重,是戍渥恰好能接受的味道。
“身体检查半小时就能结束,“明鹫在光屏上选择着目的地,“全身检查完毕后,我要带你专门再去做一项详细检查。”
戍渥卸下背包,习惯性地抱在自己怀里,他这次很准确地找到了安全带的位置,他边拽着安全带边问,“检查什么?”
明鹫选择好了,光屏自动收了起来,他偏着头看着戍渥,眉尾一挑,“这里,”他抬起手用指尖轻轻点两下自己的头,“你的脑子。”
戍渥眉间一蹙,“我脑子没毛病。”
车子出发了,明鹫身体半转向戍渥,似乎是在用心地欣赏他,“对,你的脑子没问题,可你把我忘了,我的心有毛病了。”
戍渥被他的话堵住了嘴似的,他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外面的风声呼呼地像是在嘲笑戍渥,他心里奇奇怪怪的问题就跟那天上的垃圾似的乱七八糟,怎么都安静不下来。
戍渥想半天,回应了这么一句,“你的心有毛病了,那该是你去看病。”
明鹫粲然一笑,气息从他鼻腔中哄出来,“你就是我的药,你好了,我自然也就好了。”
戍渥总觉得在明鹫面前自己很难流利地与他对话,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说不到两句话,这个人就会开始占自己便宜,跟从新闻里看到的那副严肃做派的明鹫上将完全不一样,是一个目前在戍渥大脑认知里很陌生的人,是他不知道如何去应付的人。
看着戍渥脸颊染了红,可面容却是一脸难色,明鹫不正经的那副表情也很快收敛,眼底升起愁绪,“不逗你了。”明鹫整衣端坐道,“我是想看看你之前麻醉剂注射过多,是不是因为脑部受伤,你不愿意告诉我的事情,我需要知道。”
戍渥胸腔中有力地跳动着,他有些忐忑,于是试探性问道,“是……去中央医院检查吗?”
“嗯,”明鹫没觉察到问题中的异样,“你在中央医院体检科检查完后,直接去脑科,我认识那里一位很专业的医生。”
戍渥脑海中飞快闪过一个人,但他不敢自己确定,又确认似的问道,“哪位医生?”
“李绿。”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一丢丢短小。
卡了啊——!
谢阅~
第19章 检查
医院体检科一大早就排上了队,抽血的窗口更是排成了一条迂回的曲线,虽然有九个窗口,但也只是暂时性地将人流分散,让大厅内不要太拥挤。
好在明鹫和戍渥到得早,没排几分钟就轮到了戍渥。明鹫站在人流外面,抄着手,倚靠着墙面无表情地盯着戍渥。
“嗞——”
他的右手手腕处震了一下,明鹫稍抬起手,看到光环中冒出来的一条消息。
【尊敬的明鹫先生,您好,您与戍渥先生已在系统中被确认为伴侣,二位婚期暂定下月初,联合处特别询问,您是否需要协助举办婚礼。】
“婚礼”这两个字尤为惹眼,明鹫没有立刻回复消息,而是抬起头又看向戍渥,为他抽血的护士旁已经摆放好七管血,她正在抽取最后一管,细长的针管正结实地刺进戍渥细嫩的皮肉里,明鹫仿佛能听到股股滚烫的血液顺着戍渥的血管被吸出去的声音。
护士拿出一根棉签,用力按住针头刺入处,接着迅速拔出针头,朝戍渥摆摆手,戍渥曲起手臂,压紧那根棉签,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明鹫在他转过身的一霎那低下头,迅速回复两字——“不必。”
明鹫深知若不是自己之前没有克制住,跟戍渥发生了关系,那么现在的一切都是他不用经历的,让一个想成为Alpha接受Omega这个身份已然残忍,若是再用这样的身份举办婚礼,恐怕对方会感到被侮辱嘲笑。
“抽完了?”明鹫问着走到自己面前的戍渥。
“嗯。”戍渥点点头。
“好,结果应该很快就会出来,其他的检查项目挨着诊室走就可以。”明鹫说着便自顾自向前走。
戍渥跟在他后面,心里全是等会见了李绿该怎样反应,万一露出破绽,让他探听到关于舅舅身份的信息,那可就不妙了。
两个人都各怀心思,接下来的检查都是走流程,二人途中也没有过交谈,一个在前面走,一个就在后面跟着,虽然不言语,但双方竟也达到了某方面的一致。
整个体检过程差不多在半小时后全部结束,戍渥挡风的外套搭在他手臂上,内里穿着短袖,露出小半截胳膊,明鹫可以清晰看到在手臂中间血管明显处的一个醒目的红血点,他有些刻意地多看了两眼,像是要用力记住,好时刻能够回忆起来似的。
体检科在五楼,检查完毕后,明鹫带着戍渥走到电梯口,摁了“上”。电梯此时正在十一楼停着,明鹫和戍渥站在外面等着它落下来。
“都检查完了。”戍渥像是论文结语。
“嗯。”
“回去吗?”戍渥试探性问着。
电梯此时降到了八楼,明鹫盯着快速变化的数字,待数字变成五,电梯停留在他们眼前时,他才偏过头回答道,“你不用害怕。”
戍渥看到他斜看过来的侧脸,眼尾和嘴角有着明显的上扬,他顿时有些不太满意,怎么说呢,他觉得自己被小看了。
“我没有害怕。”戍渥脚步轻浅地跟着明鹫进了电梯,看到明鹫选择了十五层。
“李绿医生很专业,是目前十八区最优秀的脑科医生,她也是中央大学毕业的,在你还是小孩的时候,她就已经是博士了,所以你不用担心。”明鹫舔了舔牙,“我也不会对你做什么,只是担心你罢了。”
明鹫说话声音不大,但是十分有力,可能跟他常年在战场上发号施令有关,他说话有时习惯性的从腹部发力,出来的话语有种脚踏实地的可靠和毋庸置疑,戍渥认为,那是一种真诚。
普通科室刚到工作时间,楼层内还没有等待的病人,只有偶尔从更衣室出来的医生,还有电梯口的自助分诊机器人。
明鹫在机器人脸部面板上输入自己的预约号,面板缓冲一秒后跳出一块提示板。
【明鹫先生,您预约的是脑科——李绿,请前往十诊室就诊。】
明鹫轻触面板,提示消失,他拉着戍渥就往十诊室走。十诊室门是开着的,里面背着门站着一位身穿白大褂,背影挺拔,长卷的头发垂坠到腰间的女医生。
“李医生?”明鹫站在门外敲着门打着招呼。
女医生闻声回过身来,她戴着口罩,看不清容颜,不过单从不带妆容的眉眼上可以看出这是一位比较随性简洁的女士。
女医生看到明鹫后似乎是要张口,眼睛都笑开了,可她的眼神又在瞬间看到了跟在他身后的戍渥,那笑又慢慢收了回去。
“你怎么来了?”李医生做了个“请坐”的手势,语气上听不出什么异样。
“是很久不见了,”明鹫拉着戍渥站到自己身前,手捏在他的肩头,“今天是专门带他来检查身体的。”
“哦?”李绿狐疑地看了一眼戍渥。
戍渥伸出手,状似生疏,“李医生,您好,初次见面。”
李绿会意,也伸出手,轻轻握了握戍渥的手,发现他的手心全是汗,“初次见面。”
“他怎么了?”李绿看向明鹫问道,同时收回手,揣进兜里。
“他忘记了很多事情,两个月前还被注射过大量麻醉剂,之前他身体不舒服时,在医院没检查出什么外伤,所以我担心是不是大脑的问题。”
“忘记了很多事情?”李绿看向戍渥,“你怎么知道他忘记了?”
“他忘记的事情是跟我有关的,我自然知道。”明鹫回答。
李绿揣在兜里的手此时也浸出了汗,他问戍渥,“关于他的事情,你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戍渥摇摇头。
【特快讯息!特快讯息!】
三人手腕上的光环几乎同时炸出了提示音。
明鹫蹙着眉,他率先划开信息,快速浏览着内容,与此同时,戍渥的信息开始自动播报。
【今日一早,一群学生便聚众围堵在已经关闭的ABO评定考试考场外,他们中有今年参与Omega考试的考生,也有还未参加ABO评定考试的未成年,据前方记者报道,这一群体似乎是有组织的,他们一大早就拉满了横幅坐在这里,似乎是想要引起有关部门的注意。此类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往年几乎年年到了这个世界就会出现几次,似乎成了特殊风景线,和往常一样,警戒局的人已经在赶去的路上,此番小型抗议示威队伍将——】
声音被明鹫强行掐掉,他关闭了戍渥的播报系统。
“你是不是要去一趟?”李绿问,“这事儿该是联合处先插手吧?”
明鹫点点头,“那他的检查就麻烦您了。”
“不会,这是我的工作。”李绿从衣兜里抽出手,做了个“拜拜”的手势,“你去忙你的吧。”
明鹫又转过身低头看着戍渥,他有很多话想交代,可哪一句他都觉得不适合说出来,看着戍渥那双平静如水的眼,他的心里一点也不踏实。
“戍渥,”明鹫就盯着戍渥的眼睛,像是强硬地要他认真听自己的话似的,“我要抱抱你。”
戍渥还没来得及回应,人就被明鹫搂进怀里,他被一片热气包裹着。
明鹫抚摸着他的后脑勺,“记住我说的话,不要骗我。”他的手有意无意碰到了戍渥的衣领,他贴在戍渥的耳边悄声说道,“我办完事情就来接你,在这里等我。”
戍渥仰着下巴贴在明鹫胸前,又被轻易松开,明鹫没有等他的回答,又或许是戍渥回复地太慢,他还没有说出一个字,明鹫就不见了踪影。
在明鹫下楼的途中,丰水止给他打来电话,说自己已经到达现场,明鹫交代他要拖住警戒局的人,想办法不要让他们带走那群学生。
过去同类型的事件一旦发生,被警戒局抓走的人就不会再出来,警戒局就如同一个没有限制的死牢。
悬浮车火速启动,明鹫在车子启动的瞬间,摁开光环某处开关,从手腕上传来刻板的机械男声。
【连接成功,录音已开启。】
作者有话要说:
谢阅~
第20章 压制
已经被关闭的考场大门紧闭,门口一字排开站着Alpha协会的人,丰水止正站在他们前面和席地而坐的学生们谈判。
学生数量目测一共三十人,数目不大,看起来很讲秩序,他们排成五行六列,整齐地坐在一起,他们手上都举着大小不一的横幅,横幅上的字都用的是鲜艳的大红色,扎眼的颜色具有冲击力地表现着他们的诉求。
【废除ABO评定考试】、【抵制警戒局】、【还男性自由】、【监管联合处】。
一堆标语中这四个字眼最醒目,字体最大,横幅最长,他们举着横幅有些久,可以看到手臂小幅度的颤抖。
他们对于丰水止来说没有攻击性,但是丰水止需要在警戒局的人到来之前把他们处理走,这样可以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坐在人群最前排中间的人看上去比较重要,因为他手上的横幅同时由三个人拉开,他本人位于中间位置,且身旁两人身体都是微斜着面向他的,丰水止就在他们的注视下来到这人面前,蹲下身。
丰水止浑身上下满是遮挡不住的贵族气质,他过于明艳的外貌,高级洗发水的香气,还有手上戴着的那副价值不菲的手套,都足以在接近抗议者时令他们心生自卑。
“怎么称呼?”丰水止不带任何攻击性地问道。
“我姓徐!”
人们对于比自己强大和优秀的人天生就带着自卑感,哪怕他再想高声掩饰,也依然阻挡不了一开口就漏了怯。
“你想怎么着?”
“徐同学,你误会我了,我只是想来跟你们谈谈。”丰水止身上携带着可望不可及的香气,他的声音是那样亲切,但是听者却总是无法完全放下防备。
“谈?你说话不算!”徐同学身后坐着的一位皮肤黝黑的健壮男子喝道,“让你们的头儿来!”
“不错!”徐同学也跟着稍微硬气起来,他仰着头,让自己看起来勇敢一些,“叫你们处长来!”
“我们处长在路上,很快就会来了,”丰水止瞥到徐同学那双更为颤抖的双手,他猛然伸出手,够到那被三人举着的横幅,一用力,就把横幅拽到自己手里,从他们手中扯了出来。
“你干什么!”
“你做什么!”
“你干嘛!”
三人同时发出愤怒的吼声,瞪圆了眼睛怒视着丰水止。
丰水止不以为意,他将横幅在眼前拉开,看着上面的腥红大字,念出声,“废除ABO评定考试,”丰水止笑了一声,“这就是你们想要的吗?”
“不!我们不仅要废除ABO评定考试!”后排不知道谁高声起了个头,接下来被刺激到的抗议学生跟着喊了起来。
“对!我们要的不仅仅是废除考试!我们要自由!”
“不错!还我们自由!还男性自由!”
“我们生而平等!不应该被分为三六九等!我们要人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