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队!”章阶把枪别到腰后,胳膊抬起冲着下属一挥。
Alpha协会的人看到警戒局的人纷纷撤离,便也撤走了守在考场外的队伍,跟着来到丰水止身边。
“把他送去医院。”丰水止下达指令。
章阶此时还没走,他眼看着联合处的人当着自己的面把本来应该死在自己枪下的人救走,仍是觉得心有不甘,他用余光打量着平静又沉默的明鹫,又意识到自己是在ABO考场外,结合在一起,两条本来不相关的线逐渐有了相交点,而那个相交点,让他想到一个人。
章阶倏忽间笑出了声,他提着嗓子吼了声,“恭喜啊!明处长。”
明鹫给抬起徐同学的人让了让,闻言有些不耐地回应,“请直说。”
“听说您匹配了一位优秀的伴侣,恭喜啊!”章阶刻意为之的声音令明鹫心生芥蒂,他的那副笑脸面具下隐藏着人人皆知的狠毒。
明鹫站在原地沉默片刻,而后只是朝他客气一声道,“多谢。”
说完他便抬腿上了车,手动关闭车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呸!”章阶啐了一口,“老子一定要好好等着你被亲爱的小情人搞得身败名裂的那天。”
——
“我刚才......还以为......”沈崖和丰水止坐在另一辆车里跟在明鹫后面,开出一段路后,一直看着窗外的沈崖突然冒出一句话问丰水止,但话说到一半又停下了。
丰水止问,“以为什么?”
“我还以为,处长能把那帮蠢货一起带走呢......”沈崖说着似乎还是觉得这话不对劲,摇着头砸吧一下嘴,似是有些后悔把它说出口。
丰水止看着光屏上的新闻,文字报导的内容正是联合处处长无能,竟只在警戒局的冷枪之下救下一人,诸如此类的谴责性文章,“章阶和白局长都是要面子的人,这次从他们手底下带走一个人已经不容易,若是想把所有人都带走,你以为章阶真的不敢开枪吗?”
“我知道我知道......”沈崖说得很快,生怕慢些会被误以为不懂这些道理,“我这不是,抱有很大期待吗.....”
丰水止关闭光屏,看着沈崖,“处长再厉害,他也是才回来,再不愿妥协低头,他也需要慢慢来,尹处长在位那么多年,也没有一次敢这么张扬地在媒体面前跟警戒局的人对着干过,他的儿子确实厉害多了。”
“是啊......把人管得死死的。”沈崖挺着肚子,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丰水止依靠在车窗边,适才看起来轻松的神情,此刻又升起愁容,虽说这回明鹫救下闹事的,但是舆论全部都是一边倒地对他不利,认为他不公正,能力不足,甚至有人开始怀疑被救的徐同学是不是跟他有亲密关系,开始对徐同学进行人肉搜索。
人心确实轻易就能够被搅动,别人下的定义是最直观的,只要在笔者单方面的论述逻辑没有问题的前提下,他的文章和观点就可以得到非常多的拥护者。
舆论从来都是可以轻易□□控的。
——
被抓捕的学生先后被关进警戒局的监狱中,他们即将要面临的是警戒局内部的严刑拷问,他们的拷问方式是众所周知的惨无人道。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有许多偏激拥护法令的分子会非常支持警戒局的做法,他们坚信警戒局的做法是完全正确的,正如章阶念叨在嘴边的那句话——“我们这是永绝后患,为的是保大家平安。”
章阶把学生都交给了手下人,他迈着有些过于急促的步伐去了白复办公室。
白复办公室的门没有关紧,露了一点缝隙,章阶站在外面刚想敲门,便听到了里面的谈话声。
“哦,是吗......看来你依然很听话,还会主动来跟我报备......”
“嗯,就这么说吧,反正那位上将也不可能凭一己之力就知道我那外甥到底得的什么毛病.....不不,不用告诉他,他自己会想办法,即使他不想,那个人也会想尽办法呵护我那傻外甥的。”
“好......如果他再去找你,要让我知道。”
“行了......去忙你的吧.....”
在最后两个字还没说完的时候,章阶赶紧敲响了门,伪装出自己刚刚才到门外,什么都没听到的假象。
白复关上了语音,眼睛始终盯着门下投射进来的人影,他的眼神里满是算计,“进来吧。”
章阶推开门,一步迈进房里,又反手把门关上。
“事情处理得怎么样?”白复看起来并不高兴,这让章阶心里有些忐忑。
“回局长,人被明鹫带走了一个。”章阶低着头答道。
“我看新闻了,那人被打得不轻。”
章阶纳闷,怎么今天白复在乎的是被打的人,“是......是有点严重......”
“这个错你要承认。”白复交握着手搭在桌上,“去公开认个错。”
章阶茫然地抬头看向白复,“局长......这......”
“要学会听我说话,让你去认错,你就去认错,不用当面,你就随便站在一家媒体镜头前说两句,不难。”
章阶后背有些冒汗,他听不懂白复的意思,他不知道这句话背后究竟是在指责自己,还是在嘲讽明鹫。
“局长,那......那抓回来的那些学生......”章阶请求白复指示。
“你是不是拿枪拿傻了?”白复冷不丁抛出一句指责性强烈的话,“抓回来的当然要审啦!你不审,怎么定罪啊!”白复看起来有些急,说着说着还拍了两下桌子。
“这......局长,可是,您不是说打不得......”
“章阶啊章阶,说你傻你真的是不够聪明,那个众目睽睽之下被打的学生确实是毫无还手之力,但是被抓起来的那些学生,谁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还手之力啊?你就把他们当成有凶器的暴徒不就得了,那群鬣狗又不知道审讯内部情形,不全靠我们几张嘴在说?”
章阶顿悟,松了口气似的,大声回答,“是是,是我傻了,怎么还忘记了自己本职工作怎么做了,是我今天太慌了,上了那个人的当!”
白复冷哼一声,他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那个人,自有能令他崩溃不已的人去应付他。”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谢谢阅!
第22章 时代
明鹫和丰水止一直在医院等着徐同学清醒,沈崖有事先行离开,没多久朱彦廷便赶了过来。
徐同学是今年评定的C等Omega,出了事归朱彦廷管理。
说来也巧,朱彦廷刚进病房,徐同学就睁开了眼,左眼眼皮肿了起来,挤压地整个左眼几乎都睁不开缝隙,堪堪能看到他的睫毛在动。
“醒了?”朱彦廷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徐同学。
徐同学缓慢地在思考这个人是谁,由于太缓慢,朱彦廷以为他没听清,所以又问了一遍,“能听到声音吗?”
徐同学反应过来了,他认出来这个人是联合处的人,于是他偏过头,扭到一旁,看着窗外,不理会朱彦廷。
朱彦廷张着嘴,一侧嘴角向上扬去,他的舌尖来回舔了舔自己下牙左边内侧,“别使小性子,你的命是谁救的,你得拎清楚。”
丰水止翘着腿一副不染纤尘的模样,坐在窗子底下的软皮沙发上,撑着头看着徐同学,“你的手为什么伤得那么严重?你打了他们?”
徐同学眼神有些悲恸,他像是吃准了联合处的人不会拿他怎么样似的,置气地不回话。
朱彦廷回答了丰水止,“这小子是个画家,年纪轻轻,但是挺有名的,那横幅上的字都是他写的,估计是被发现了。”
“嗯……”丰水止意味深长,煞有其事地拖长着语调,“是自己暴露了啊……那怪不得……”
“我不是自己暴露的,”徐同学突然愤懑起来,“是我被那个人推倒了,背包里的杯子摔碎了,碎片刺破颜料瓶,红艳艳地都渗了出来!那帮人才知道的!”
徐同学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大,有底气地不像重伤在身的人。
“你全名是徐笙,对不对?”明鹫胳膊交叠,放在胸前,背倚着窗台,他也一直在观察徐笙,见他开了口,便抓准机会开门见山问道。
明鹫救了他的命,徐笙多少还是心里有数,不能驳了人家面子,所以对于明鹫的问话,徐笙回答起来还是很顺利的。
“是。”徐笙回答。
“你们是谁组织的?”
“我们是自发的。”
“自发地在同一天同一个地点,还都拿着你写的横幅抗议?你们自发的人都准备地这么充足吗?”
“不……不是……我们……真的是自发的……”
“我换个问题,谁把你们聚集起来的?”
“……是我……”
“你来谈一谈吧,把你的想法都说出来。”
徐笙似乎是想坐起来,他缠着绷带的手试探性地触碰着床沿,但他手伤严重,使不得力气,一碰到硬物就发出“嘶——”的倒吸气声。
“你想坐起来?”丰水止问。
徐笙点点头。
丰水止很绅士,弱者需要帮忙,他一般不会拒绝,于是顺手探着身子摁到床尾的升降开关,床头便慢慢斜了起来,自行判断着躺在床上的人的体型,斜出了一个恰好的坡度。
徐笙之前一直躺着,瞧着他的气色没有太大异常,这坐起来正脸朝着大家后,满脸的“姹紫嫣红”顿时明显起来,那肿着的眼皮占了他巴掌大的脸不小的面积。
丰水止又坐回沙发,还是原来那个姿势,他将腿交叠起来,冲徐笙一台下巴,“说吧。”
徐笙眼皮上的药水泛着光,看起来油津津的,他说话时不敢和明鹫对视,他甚至希望明鹫别站在房间内,站在门口最好,如果中间有门挡着就更佳。
说实话,他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有些脆弱的颟顸感,就像是稀里糊涂犯了法,再一头雾水地被警察抓似的,头垂得低低的,语气也不是那么自信,“我……我其实……就是想站出来为大家发声……”
“大家?”明鹫问。
“嗯,”徐笙接着道,“就是……不想成为Omega的男性们。我是在网上发起了一张帖子,里面有不少人来呼应……所以我就想着大家一起……总会被注意到……”
“大家一起,壮胆?”朱彦廷笑道。
徐笙想反驳,可他想不出反驳的话,因为他又琢磨琢磨,究竟自己在当时最真实的想法是什么,得出的结论确实是——他自己一个人会害怕。
这是一个极其懦弱的答案。
“我……”徐笙嗫嚅着,“我知道你们瞧不上我们的行为,看起来傻又没有半点用,看见枪就吓得路都走不动了……我也知道你们只会救这一次,你们干不过警戒局的人……不,不如说你们干不过法令……可是谁能呢?”徐笙被捆扎地严实的手指动了动,像是在看看自己的手指有没有废掉,“谁能干得过法令?即使是你们,都不可以……”
屋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这死水一般安静的氛围被医生的敲门声打断了。
“醒了?”一位头发花白的男医生走了进来,他看到坐起来的徐笙时眼前一亮,“看起来你状态还不错。”
徐笙看向医生,冲他挤出一丝笑容。
医生走过来直接就看他的手,“你的手有知觉吗?”
“有的,就是现在使不上力。”
“嗯,你要注意,你的两只手手掌的骨头都受损严重,可能以后不能搬重物,要好好保养。”
徐笙盯着自己的手,准确来说,他是在盯着自己的手指,像是在同它们进行眼神交流似的,努力地想再动一动。
“拿画笔可以吗?”不知是谁问了一句,徐笙心头一滞。
医生向窗边看去,他似乎对这个高大的男人很赞赏,“画笔是没问题,不过也要有个度,就是不能太累,多让手指休息。”
“他是画家,手不能完全废掉,您多上心。”明鹫语气平淡地说着。
“嘿……”医生笑着叹口气,“上将先生放心,您要救的人,我自会尽全力。”
“有劳。”
医生后面又交代两句,跟明鹫握了握手,脸上看起来似乎是心满意足的神情,他是迈着轻快的步子离开的。
病房内的四个人又要继续之前的话题,这回徐笙先开口。
“我以前一直以为,联合处的人都是没用的吃着公家用着公家,却不干事的蛀虫……”徐笙这话刚一出口,便觉得冒犯,毕竟他也没那个资格和地位去评判联合处,所以打算挽回一下,便接着道,“不对,是只会听话,听从法令,听从警戒局,不敢反抗……因为只有不反抗,才能继续安稳地待在那个位置上,做着人上人……不,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我——”
“你说得对,”明鹫打断了他,“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所以你说我们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不敢乱来是完全正确的。”
徐笙吃惊地看向明鹫,这是他第一次敢这样毫无闪避地直视他,他发现在那张毫无波澜却又冷峻严酷的脸上有着一双睿智又果敢的眼睛,那双眼睛光是那样平静地看着你就能够给予你力量。
那力量来源于明鹫自身的能力,他的敏锐力,他的判断力,他的执行力还有他的亲和力。
徐笙也觉得神奇,他周身看起来是那样不可触碰、不容侵犯,可他跟你谈话时,却可以让人无比放心和信任。
他在那瞬间似乎明白刚才的老医生看明鹫的眼神意味着什么,那应该是一种名为“尊敬”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