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戍渥回忆起在Alpha考试中第一次见到明鹫时,他的眼神,他那懊恼又受伤的神情,他真是不想再看到了,那种眼神让他下意识想逃离。
房内极其安静,所以稍微有一点动作都可以被立刻发现,那是布料和布料摩擦的声音,还有轻缓的脚步声,呼吸声也更加靠近,带着人身上的热度一起,像座山似的压在戍渥上面,戍渥闭着眼也感到眼前的灯光被挡住许多。
他感觉得到明鹫双手撑在他耳侧,他此时该是俯着身子在观察戍渥,他的气息很浅,像是春风扑在戍渥鼻尖,这样的触感让戍渥想扭头,可是他必须按兵不动。
但他太刻意地想控制自己的头不要动,反而没注意到自己不经意间紧闭上了眼,嫩白额头下方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扑在戍渥鼻尖的气息忽然力道重了两分,他还听到两声从鼻腔溢出的声音。
明鹫在笑。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明鹫开口问道,同时他也撤走了压迫着戍渥神经的身影,“你既然已经主动选择做我的伴侣,那么即使再不想看到我,以后也是要天天见的,早点习惯。”
戍渥被发现了,他睁开眼小心地看向明鹫,明鹫也毫不避讳地盯着自己。戍渥自己平时对自己的样貌不是很在意,也就没有刻意去观察过自己的五官。
他静静瞧着什么的时候,由于上眼皮弯曲弧度较大,下眼睑处也恰到好处地与内眼角弧度相匹配,浓长的睫毛勾勒着上眼睑的线条,一双眼在这种时候看起来毫无攻击性,看上去懵懂天真,就像明鹫在十九区第一次见到的那样。
“你醒了多久了?”明鹫坐在床边,言语轻柔。
“没多久。”戍渥嗓子有些哑,第一个字儿前半部分都没能发出声音。
明鹫直起身从床头旁摆放的柜子上端起一杯水,又坐回床边,这回离戍渥更近一点,他没有直接喂他,只是拿着水杯顿在一旁,诱导似的问,“要喝吗?”
戍渥眼睛瞟了瞟杯子,又瞟了瞟明鹫的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他点头的时候眼皮也会随着垂下去,上睫毛扫过下睫毛,那羽毛似的触感明鹫依然记忆深刻。
他下意识碰了碰自己鼻尖。
“为什么不给我?”戍渥一直盯着他,他发觉明鹫这回没有像在考场上那样咄咄逼人,自己的胆子也就大了些。
明鹫闻言怔了一下,而后便笑了,他说,“抱歉。”
随后明鹫便转了个方向坐着,右手伸到戍渥肩膀后,将他半揽进自己怀里,用着巧劲儿把人扶着坐了起来。
戍渥看着坐在身旁距离自己很近的明鹫,不由地上半身往后仰了仰,这一仰便更近地对上了明鹫的眼眸,躲闪不及,慌张却全被明鹫看个清楚。
“给你。”明鹫把水递给他。
戍渥接过水,连忙咕咚咕咚喝着,嘴角偷溜出两滴水,顺着他的下巴往下滴。
明鹫盯着那落跑的两滴水,也不去擦它们,他看着戍渥喝光了,便开始问,“为什么选我?”
戍渥放下杯子,揪起衣领蹭了蹭下巴上的水痕,舔了舔嘴唇,原本无血色的唇略微生起了艳色,他轻描淡写地回答道,“因为你是最强的。”
明鹫眉毛一挑,“哦?你怎么知道?”
“这是大家公认的,明鹫上将十八岁通过Alpha考试,排名全区第一,通过考试后便去参战,所参加的多次战役中几乎没有战败过,是勇士。”
明鹫不在意地笑了笑,他的面容又浮现出戍渥曾见过的那副受伤的表情,“你果然什么都忘了。”
戍渥张嘴刚想问什么,明鹫没有给他机会。
“你知道嫁给我,需要做些什么吧?”
“需要做手术,跟你一起生活。”
“还有呢?”
“还有……生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小预警,介意的读者可以点击退出咯~
小戍渥不会生宝宝滴,因为某些还没有写到的原因,不过聪明的读者也许猜得出来kk
谢阅啦~
第17章 病
明鹫一直在病房等着戍渥打完吊瓶,带着他一起离开了医院。
戍渥第一次看到军方所用的悬浮车,站在外形较一般悬浮车更加坚固和刚硬的军方悬浮车旁,戍渥心情有些微妙,好像这个一直从外部消息中听来的“上将“有了具体的影子,那个在战场上拼搏厮杀的人,本来是遥不可及的,而此时却就在自己身边,还成为了自己的伴侣。
这种感觉对于戍渥来说是非常陌生的,那是一种从心里油然而生的尊敬和敬仰,他认为明鹫是英雄。
“你在想什么?”明鹫看到他呆呆地站在门外,随意地问道。
戍渥眼中有了焦点,他看向坐在车里的明鹫,摇摇头,“没什么。”
“上来吧,我送你回去。”
“呃……嗯……”戍渥看上去似乎没有特别愿意。
明鹫拍了拍身旁的空位,“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只是送你回家。”
戍渥轻抿着唇,来回迅速琢磨着“不会对你怎么样”这几个字,他本来没有这层意思,所以他一开始没明白明鹫的这句话,待琢磨过味儿来,他才发现明鹫的意思,大概就是不会做让他生孩子的事情。
戍渥颈间渗出了汗,他的脖子由下往上冒着红热。
明鹫不再去看他,而是收回拍着旁边座位的手,轻放在膝上,目视前方,不再说话。
他在等着戍渥自己做选择。
明鹫没有看车外的人,但听觉却敏锐地在捕捉着所有信息,他听到车外站着的人步子朝车子挪了两步,擦着地往前蹭,像是还在犹豫。可没多久他就弯腰抬脚踏进车里,轻盈地落坐在旁。
“地址是哪里?”明鹫在他坐好的同时开口问道。
“北区十四街95号。”戍渥语气没有什么起伏地回应。
明鹫闻言拉开自己左侧车门上收起的一块黑色板子,板子内侧是一块触摸屏,一经触动,车门便自动合上。
【尊敬的明鹫上将,很高兴为您服务,请您选择此次所要前往的目的地。】
明鹫快速在屏幕上划动两下。
【尊敬的明鹫上将,您所选择的目的地是十八区北区十四街95号,请点击确认。】
明鹫又轻触屏幕。
【尊敬的明鹫上将,探测到车上另一位乘客还未系好安全带,请检查安全带。】
明鹫扭头看了看戍渥,戍渥在自己两侧寻找着拉动安全带的接口,看来看去也没看到任何多余出来或者突出来的东西。
“在你靠背右侧,那里有一个关闭口,你能摸到,拔开它,里面就是安全带。】
戍渥骨节清秀,白嫩细腻的手指在靠背右侧来回摸着,他的指尖由于用力泛着浅粉,他用力且仔细地摸过各个地方,最终在贴近车门的一处摸到了一块凹痕,他轻轻一摁,关闭口自动拨开,露出里面的安全带。
明鹫收回视线,他听到戍渥的安全带扣合完毕,摁下了屏幕上的某个键。
【请选择驾驶模式。】
【尊敬的明鹫上将,您选择的是“匀速”,点击“确认”,三秒后出发。】
明鹫指尖又一次迅速触碰着屏幕,接着轻轻抬起手,屏幕便自动收合,又贴回到明鹫左侧的车门上。
三秒钟后,车子启动了。
此时已经是临近傍晚,天边的红日像是熟透的鸭蛋黄,周围的光晕大范围地散播开来,洒落在高大的建筑上,来回的车辆身上,以及匆匆来往的行人身上。
戍渥看着窗外不断掠过的景象,他的脑海中闪过明鹫之前在医院跟医生谈话的内容。
【医生有没有办法,让他无法受孕。】
戍渥不理解,为什么他会不想让自己受孕,那句话是真实地在问,还是一时玩笑。戍渥心里记得,舅舅白复跟他说过,即使他和明鹫成为了伴侣,也不能让他碰自己,更不能怀孕,白复说,这是因为想让戍渥成为名义上是Omega的Alpha。
白复说,要让戍渥成为令Alpha都敬佩的Omega。
但是现在白复的话,戍渥已经不完全相信了,因为他很清楚地知道,白复有事情在瞒着他,甚至有可能在欺骗他,从他的病,到明鹫,这两件事,白复都没有完全对他说实话。
也许还有更多戍渥不知道的事情,白复也在隐瞒他,只不过现在戍渥找不到理由,找不到自己的舅舅这样做的理由,不明白他是在害他,还是在爱他。
“你在想什么?”明鹫仿若沉钟似的低沉有力地问戍渥。
戍渥下意识地猛回过头,毫无防备地迎上明鹫直勾勾的眼神,他仿佛心思被看穿似的,眼神稍有躲闪,“没有……想什么。”
“我叫了你好多次,你都没有理我。”沉钟似的声音像是被撞歪了。
“是吗……抱歉。”
明鹫看着心思很重的戍渥,没再追问下去,他换了个话题,“你两个月前受过伤吗?”
戍渥一听,就反应过来他应该是在打听自己之前被大量注射麻醉剂的事情,他把医生的推断放在心上,记着这件事。
“倒不是受伤,”戍渥莫名觉得自己对于明鹫来说,或者说,那段已被忘记的时光中的自己对于明鹫来说,是很珍贵的,有些事情,他不愿跟他撒谎,“是生了病。”
“什么病?”明鹫不记得戍渥在十九区又出现过什么严重病症。
“从小就有的,过一段时间就需要手术。”
“名称叫什么?”明鹫问着,已经打开了手环光屏。
戍渥瞥着那片光屏,他摇了摇头,“说是世界上独我一例,没有名字。”
明鹫纳闷,“谁跟你说的?”
戍渥张着嘴,嗫嚅道,“医生说的。”
“哪个医生?哪家医院?”明鹫步步紧逼。
【记住,不要跟他提到我是你舅舅。】
白复的话在戍渥耳边回响。
【李绿的事情也不要跟他提。】
戍渥恍惚间突然觉得自己像个机器,许多记忆都变成了空白,唯独记得舅舅告诉过他的事情,每一句话他都谨记在心,像是刻在了脑袋里。
倏忽间,他开始讨厌这样的感觉,不明缘由的,他的内心开始冒出了反叛意识,仿佛内心此时有一根火柴被擦燃,正在拼命蹦跳着燃烧,想要冲出他的胸膛。
“戍渥。”明鹫歪着头观察着戍渥,他看起来心神不宁。
戍渥垂着头,他咬咬牙,像是在和什么作斗争,缓慢地蹦出几个字,“是不出名的医生。”
明鹫静静地看着戍渥,没有再接着追问,他舔了舔上牙,口腔中发出唾液舔|舐的声音,“我知道了。”
明鹫收起光屏,全身放松似的靠在后面,长吸一口气,而后又漫长缓慢地从胸腔中吐出来,他说,“下周你要做‘人造生殖腔’手术,手术前,你需要做全身健康检查。”
作者有话要说:
谢阅。
第18章 烟蒂
“人造生殖|腔”,意如其名,就是在男子体内造一个“子宫”,Omega试剂只是充当着削弱身体各方面力量以及方便行房事,真正能够让Omega受孕的还是生殖|腔的植入,因此所有的Omega都需要在考试结束后一个月内完成手术,预约顺序会在考试结束时发给考生。
戍渥算是第一批,因此很快地在下周就能够进行手术,在手术前一天,他需要到医院去做全身检查,由于检查顺序也是安排好的,戍渥是第一位,他需要很早就到医院。
没有吃早饭,戍渥明显感觉到身体没有平时有力量,本身注射完Omega试剂后身体各部分力量都比过去弱了不少,这种时候再不吃早饭就是对体力的新一轮剥削。
今天天气依然不是很好,外面刮着狂风,卷着满天飞舞的白色垃圾还有各色纸袋,虽然已经提倡环保多年,但还是无法避免使用不可分解的塑料袋。
一个里外都扑着灰尘,被狂风拍到一楼落地窗玻璃上落不下来塑料袋,像是被风死死摁在上面似的,这塑料袋破碎的边角随着风狂抖着,像是能听到它在喊叫似的。
戍渥穿得很严实,把自己裹得很好,他不喜欢细碎的沙尘落到自己皮肤上,尤其是脖颈里,那种有无数虫子黏在他皮肤上的触感令他崩溃。
这会儿时间是早上六点,外面没什么人,小区外面不准停车,所以楼下大多都是一片萧索,冷冰冰地不像人住的地方。
然而这片萧索地,今晨却老早就停了辆惹眼的悬浮车,车门旁斜倚着一位男子,男子指尖夹着烟,他时不时仰起头望着楼上,还不停跟狂风作斗争,愣是从嘴里轻吐出团团青烟,整个人似乎是想呈现出一副”沙漠中的孤独浪子”的画面。
戍渥下楼的时候,看到这人脚边冒出半个烟蒂,另外半个被他踩在脚下。戍渥紧了紧自己胸前双肩包的背带,双手也有些用力地攥着它们,他不喜欢烟味,但不讨厌此时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抽烟。
可他讨厌乱丢烟头。
“这里很少有人来打扫,”戍渥低着头看向明鹫脚边,不打算明说,想让他意会。
明鹫端着胳膊一派闲适地盯着他,眼角似乎还带着笑意,他盯着看了一会儿,没多说话,在戍渥的注视下挪开了自己的鞋。
戍渥定睛一看,他是故意的!
那冒出来的半个烟蒂就是半个崽子,鞋子底下还踩着七八个!
明鹫很听话似的,乖巧地从车里拿出纸巾,弯腰将所有烟头都用纸巾抓裹起来,捏成一团,看也不看地空投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