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扬一阵牙酸,咬牙切齿的小声嘟囔:“我真是谢谢您啦!”
宇肆懿微笑着,一脸和善,“谢大侠似是很不想留下来喝宇某人的茶啊,那在下也就不多留你,强求反而让人厌烦不是,虽说心中遗憾,相信有缘咱们以后定能再见。”
听见这话谢扬简直如蒙大赦,站起来一揖,“那就拜过啦。”话落人几步移出门外,一跃上了屋顶,几个起落就出了几丈开外,就跟身后有厉鬼追赶似的,转瞬就不见了。
“为什么不直接逼问出他的目的?”冷怜月问宇肆懿,“好言相劝不行,直接动手不就行了。”
“……他不是说了嘛来借剑。”
冷怜月冷笑,“你信?”
……
一个黑影从墙头轻轻跃了下来,几步奔到院中小屋的窗前,小心的转头看了看,无声地笑了笑,整个院中非常安静,除了几声虫鸣,再没其他声音。
此人正是本已离去的谢扬,他用手指轻轻一顶挑开窗户跳了进去,屋外月华清冷,屋里就着月光只能看到淡淡的物体轮廓。
“故意让你们抓住就是为了让你们放松警惕,不然怎么能这么容易得手呢。”谢扬心想,“以为小爷走了,想不到爷又回来了吧。”
他并没贸然去翻动屋里的东西,而是走到书柜前来回走了两圈,瞥见旁边的墙上挂着两把剑,一把极简,一把极奢,他上前并指摸着剑鞘,心里纠结,“这两把究竟哪把才是太渊?”
轻轻取下那把极尽奢华的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另外那把朴素得过分的,一时拿不定主意,脑内思绪翻转,干脆把两把都一并拿了。
“管他呢,一看这两把剑就不似凡品,不管是哪把,只要把太渊交给那人就是,剩下的那把……就是我的了,就当流云公子你今晚砸我那一下的损失吧。”思定,就着冠冕堂皇的借口,把剑一裹负到背上,谢扬立刻从窗户跳了出去。
任务完全,谢扬心里很是轻松,负着剑在屋顶疾行而过,心里想着雇主说的交接地点。眼前出现一片粉色身影,他心头一跳,顿住脚步看着前面几丈远的人。
思羽双手一扬,数枚暗器朝谢扬飞去,谢扬啧了一声,身形一矮躲了过去,“我说小美人啊你是不是看上我了,我这都跑出这么远了,你还追上来。”
思羽没理他的废话,人影一闪就到了谢扬身前,丝绫飞出,两人就交起手来。
丝绫看着柔若无骨,但是谢扬知道,上面灌注的力道可以削铁如泥,他小心的应付着。
“美人啊,你肯定打不赢我的,我们这样打下去只会浪费时间,不然我们商量商量,合计合计?”谢扬一边跟思羽交手,一边还不忘出言调戏,脑子里飞速转动着。
两人贴近的瞬间,谢扬朝思羽一眨眼,嘴还隔空亲了一下,甚至嘬出了响声。
思羽被恶心的不行,怒从心起,下手更加狠厉。
人被激出火气,思绪不稳就容易露出破绽,谢扬抓住机会,踏着白绫往后跃出思羽的攻击范围,哈哈一笑,人就跑了。
“小美人,在下有急事就不奉陪了,只能辜负你的厚爱了。”
思羽听着从前面夜色里传来的声音,并没有再追,只是绷得紧紧的面容出卖了主人的心情。
第21章
郊外杨柳依依,微风习习,一斜坡下面缓缓走来一白衣妇人,头簪白花,手里挽着篮子,徐徐踱来。
妇人来到一座废弃的宅院,抬头看着门上破烂的牌匾,依稀可见一个“八”字,其他已模糊难辨,大门早已败坏倒在一旁,红砖绿瓦,依稀可见昔年的富贵荣华。
妇人跨过门槛走进院中,地上都是碎砖裂瓦,到处坍塌着柱子石块,长着苔藓,杂草丛生,房檐下挂着的一些碎布上有着零星的黑点,浓墨一般。走了几步她就停下了,蹲下身把篮子里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摆在地上。
地上的几个碟子里有鱼有肉,还有纸钱和香烛,一看就是来祭拜什么。
妇人低声喃喃,声音很小听不清,眸中神色哀泣。
妇人一边烧着纸钱一边低声道:“你们的仇,女儿总会给你们报的。”
门外传来人声,“就是这里。”丁然微低着头向冷怜月禀报。
冷怜月看向宇肆懿。
门内妇人闻声手里的动作微顿,然后继续把一张纸钱稳稳地放进面前的火堆里。
宇肆懿环视了一圈周围,这是一处破败的宅院,他走进门,里面有一人,对方一身孝衣,背对着他们在烧纸钱,手里的动作不紧不慢,似是完全没注意他们一般。
几人走进门,站在妇人身后一时都没有出声,冷怜月不明,看向宇肆懿眼神询问,宇肆懿摇了摇头,示意稍等。
妇人烧完了手中纸钱,才起身转身看着他们。
宇肆懿这才看清妇人的长相,已不年轻,脸上有着风霜留下的细纹,但是还是可以从轮廓中看出年轻时肯定是名满一方的美人。
宇肆懿朝妇人一揖,“在下宇肆懿,冒昧打扰了夫人,实在惭愧。”
妇人轻笑了一声,笑容很淡,“妾身南宫玉儿,宇公子久仰大名。”
宇肆懿听到这个名字,有片刻的诧异,南宫玉儿是现翠竹山庄庄主,传言她年轻时嫁给了翠竹山庄原来的庄主,但却不知什么原因年纪轻轻就守了寡。之后她更是以一人之力把曾经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山庄,一步步扩展到了现在江湖文明的名门大庄,和海腾山庄并称两仪山庄。
翠竹山庄在西北,海腾山庄在东南,就似太极里的两仪,互相制约又相辅相成。
江湖中都说南宫玉儿心地纯善,山庄中的人大多都是她收留的身世坎坷无处可去的女人,或也有孤儿寡母。翠竹山庄就是在这样一群女人手中一步步壮大起来,就算是女人,也让整个江湖都不敢小觑。
宇肆懿道:“原来是南宫庄主,久仰不敢当。”复又询问道,“庄主这是在祭拜何人?”
“家中先人。”南宫玉儿的声音很轻,“每年这一天,我都会来。”笑了一声,“这次居然会碰到宇公子,看来也是一种缘分。”
宇肆懿环视了一圈,“这栋宅子一看就荒废了很久,而且……”他走到回廊下面看着那些破布上面的黑点,“这里只怕很久以前发生过一些……不好的事情吧。”
冷怜月朝四姐妹看了一眼,四人一点头,分开去四处查看了。
南宫玉儿袖中的手紧了紧,“正如你们所见,这里曾一夜之间被人灭门,上下一百三六口,无一生还。”她闭了闭眼,“等我知道赶回来的时候,他们的尸体都已经腐烂了……”
宇肆懿闻言低声道:“节哀。”
深吸了口气,南宫玉儿道:“没什么必要了,过去那么久,早就没什么哀了。”
宇肆懿四处看了看,沿着回廊往里面走去,冷怜月跟在身后。
宇肆懿说道:“丁然说她跟踪谢扬到的这儿,看到他跟另一人在这里交了剑。现在又在这里碰到了翠竹山庄的庄主,奇妙的发现这里曾经居然发生过灭门惨祸,还真是够巧的。”
冷怜月道:“本就是想看背后之人意欲为何。”
宇肆懿接道,“明明是我们故意放了个饼让人来咬,现在却发现对方似乎是故意咬给我们看的。这么明显的套,他究竟想干嘛?”
冷怜月淡淡道:“你不是最喜欢管闲事?”
“……”宇肆懿轻笑了一声,“这瓮我们是入还是不入呢?”
冷怜月瞥他一眼,“随你喜欢。”
宇肆懿勾唇一笑,“既然人都把咱们请到瓮口了,怎么能辜负了人家的一番美意?”眸中精光一闪而过。
宇肆懿转完一圈回来见到南宫玉儿还是那个样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上前朝她拱了拱手,“庄主,在下有些疑问,希望你可以帮忙解答一二。”
南宫玉儿抬眸看他,“这里并不是一个谈话的好地方,如若不弃,可同我回山庄让我们好生招待一番,慢慢细说不迟。”
宇肆懿转头看向冷怜月,冷怜月点了点头,抬手一招,两对双胞胎片刻就出现在身后,几人出门朝翠竹山庄出发。
翠竹山庄坐落在凌怀山,依山而建,背靠悬崖,山上风景秀丽,有几处险峰更是为这山勾勒出一副独有的画卷。山下有个很大的城镇,就叫凌怀镇,镇中各色商铺应有尽有,客人络绎不绝门庭若市,街上也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翠竹山庄是女人当家,所以凌怀镇里的女人都很自由,处处可见或游玩或嬉闹的女子,有老有少,娇似花,美如玉,常让一些少年郎看直了眼摔跟头。
热闹的街头突然传来一声尖啸,一阵人仰马翻,只见一匹发疯的马匹拉着一辆马车横冲直撞,驾车的车夫根本拉不住,慌乱的叫道:“让开让开,快让开,马受惊了!让……”
马车一路狂奔,不知撞翻了多少路边的摊子,马车门帘被撩开,一个少女伸出头来,急切问道:“阿福,怎么样?有没有伤到人?”
叫阿福的马夫转头看着少女,焦急的催促道:“小姐,你进去吧,小心别摔着了。”
少女倒是一脸镇定,看着前头,“把车往城外赶,城外人少。”
阿福点了点头。
少女张嘴刚准备说什么,突然睁大了眼,“小心!”
只见前面一个小童跑到路中央,根本没发现身后的危险,阿福也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忙去拉缰绳。
少女再也顾不上其他,一个飞身跃到马背上,这时马已经冲到了小童身后几步远,人群中一个人影冲上前抱住小童往前滚了几圈,少女一使劲扯住马上缰绳,马痛得嘶鸣,前蹄扬起,马车终于是停住了。
阿福看见这个画面,吓得肝颤,“小姐当心啊!”
少女控制住马匹,马儿放下前蹄在原地不耐烦的踏了两步,倒是没再发疯,确定马不会在乱跑后,少女心定立马从马背上跳了下来,跑上前去查看小童和那个人,“怎么样?没事吧?”
抱着小童的男子缓缓转身,一身粗布灰衣,头发被一根同色的发带系着有些散乱,脸上可能是刚才蹭到了灰不太干净,他把小童扶起,小童好似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般,看着他们有点呆呆的。
少女赶紧问小童,“身上有没有哪里痛?”
小童摇了摇头,从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里钻出来一个妇人,看到小童没事松了口气,她朝少女笑了笑,“槿儿小姐,麻烦你了。”
少女自责地摇了摇头,从腰间摸出一个荷包递给妇人,“是我的错,带孩子去大夫那里瞧瞧吧,要是有什么事直接上山找我就行。”
“这……”妇人有点犹豫,她看小童似并没受什么伤,又看到那荷包里银两必是不少,又起了一点贪心。
少女拉过妇人的手直接把钱袋塞了过去,妇人犹豫了一下也就收了,带着小童转身走了。人群见没什么热闹可看,也就慢慢散了。
那救了小童的男子见没自己什么事了,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走到路的另一边捡起地上的包袱背上垂着头继续赶路。
少女回头才发现男子已经走了,她赶忙上前拉住人,“还没谢谢你救了人,不然要是出了什么事,我真是……”
男子突然被人拉住很是意外,听到少女的声音,他停下脚步,他抬头看向少女,一身绫罗浅绿中透出鹅黄,窄袖罗裙,手肘和腰间几缕细带打着漂亮的结,很是英姿飒爽又透露出几许俏皮可爱。然后看到对方拉住自己的手,皮肤白皙细腻,男子脸上一红顿时惊慌失措的抽回自己的衣衫,说话都有点结巴了,“没…没事,小姐不用客气。”说完转身就走。
“诶,别急着走啊!”少女追上去又把人抓住,“还没感谢你呢。”
男子更显惊慌,想扯回自己的袖子,他一个男人居然扯不动,“不,不用的。”
“要的要的。”明显少女想的跟他不一样。
男子心里一叹,准备逃跑。奈何这时肚皮很不给面子的咕噜叫了几声,虽然声音不大,但是作为习武之人的少女却听得一清二楚,男子大窘,本来脸上消下去的红色又浮了出来。
少女有点好笑,她估计这人很好面子,也没说什么,只是叫来阿福,叫他去把车上的一个包袱取来。
阿福取出包袱递给少女,少女把包袱塞进男子怀里,“拿着吧,就当是我的谢礼了,里面都是些吃食,也不值什么钱,希望不要嫌弃。”
男子名叫周悯,是一名赶考的读书人。他见这镇上还算富裕,就准备在这里找个短工做做,赚点盘缠再上路,却没想会遇到这种事。
知道拒绝不掉,周悯干脆接过这个不小的包袱,并不重,应该就是些吃的,朝少女点了点头就转身走了。
周悯一路走一路看有没有什么店家雇伙计的,打开手里的包袱,里面有几个纸包,一股糕点的香味扑鼻而来,肚子似感受到了食物的味道又欢快的响了两声,拿出一块糕点边吃边走着,两口就吃掉一块。
路边传来乞儿和老人的声音,“路过的大爷们行行好吧,给点吃的吧……”
“我们已经几天没有吃过东西了,大爷们行行好……”
……
周悯看着这个繁华的城镇,街边居然也会有乞儿。他走着的步伐越来越慢,嘴里咬着糕饼慢慢咀嚼着。
他又回头看了看身后路旁的乞丐,有几个赖皮似的蹲坐着,只有一对看似爷孙的两人在叫唤着乞讨,面黄肌瘦蓬头垢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