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离:“做成这单有多少钱?”
楚瑜:“不一定,看最终任务难度,和完成度。除了雇主支付的费用,还有局里的奖金。”
沧离:“估一个。”
楚瑜小心翼翼地说:“十、十几万?”
沧离对现代社会的金钱没什么概念,想了想问:“能买多少小笼包?”
楚瑜:“可以盘一个小店,天天做。”
沧离默默看向叶晚亭。
叶晚亭:“你没看工作内容?只是去看看他家脏东西在不在,不是调查卡片。”
沧离:“……”
小笼包店的美梦破碎,沧离心里一痛,慢慢躺平,准备缓缓。
楚瑜也擦了擦不存在的泪水,“他为什么那么没有求知欲?”
接了单子,下午他们就得走一趟。
沧离本来不想去,叶晚亭没强迫他,任由他躺在沙发上。
但楚瑜非常热心,捧起沧离就追了上去,“叶哥,你把你家式神落下了!”
沧离:“……”
叶晚亭:“……”
作为居委会小楚,他下午得先跟主任请个假。
午休时间已过,主任已经到了。
主任是个不太好说话的中年女人,法令纹很深,眼神总是冷冷的。
沧离他们在门口等他。
屋里的对话飘了出来。
“主任,下午家里有急事,我想请……”
“居民打电话投诉,12幢门口都是搬家留下的垃圾,你打电话让人来拖走。”
“这个我已经打了电话了,主任……”
“宣传单贴了吗?楼道灯检查过吗?还有……”
沧离感觉小楚真的不容易。
他心里刚同情了一秒,转头就跟叶晚亭说:“要么我们俩去吧,吃独食。”
楚瑜好不容易请了假出来,就被这没良心的话噎了一下。
他怨念道:“做人什么都能没有,但是不能没良心。”
沧离伏在口袋上,诧异道:“你对我说?”
楚瑜:“……”
对不起大哥。
你不是人。
孙先生家位于市中心的玉兰新村,学区房,但环境十分一般。
三十多年前造的小区,楼房已经很老了,当时造的时候不怎么讲究,道路狭窄,没有划分车位,叶晚亭找了半小时,才等到一个车主把车开走。
孙先生的家在五楼。
他们找到那一幢,踩着楼梯一路往上。
楚瑜忍不住说:“这光线也太暗了。”
大白天还需要开楼道灯。
楼道没有窗户,只草草挖几个洞,把光线引进来,但效果寥寥,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整幢楼都感觉阴森森的。
这个时间点,楼道里寂静无声。
他们来到了五楼,叶晚亭把交流的工作扔给楚瑜,往后退了一步。
楚瑜对了对门牌号,敲了门,下意识道:“孙先生您好,我是居……咳,我们是特调局的。”
门敲了很久,门后才传来一个沙哑的男声:“来了,稍等。”
门打开了,露出一张憔悴的脸,眼睛上挂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
孙先生勉强扯了个笑:“对不起啊,好几个晚上没睡了,刚刚睡着了。”
楚瑜:“没事没事,是我们来早了,注意休息啊。”
孙先生应了,才打量起来人,心里一个咯噔。
好年轻。
眼前的娃娃脸青年看着不过二十出头,T恤大裤衩,十分随心所欲。
后面的男人年龄大一些,气质卓然,但在这个行业里面,看起来也是过于年轻了点。
到底行不行啊?
孙先生的表情没藏好,楚瑜一眼就看出来了。
他也不解释,开门见山道:“那我们看看案发现场吧。”
孙先生:“……”
孙先生侧过身,让他们进门,“不用脱鞋,直接进来吧。”
叶晚亭进了门,口袋动了动,沧离探出一个头。
沧离吸了口气,“这里风水不错。”
叶晚亭扫了眼室内格局,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哪里不错?”
室内潮湿昏暗,格局陈设虽然没有给自己招灾,但绝对说不上好。
沧离:“容易碰见小伙伴。”
叶晚亭:“……”
都不用转,叶晚亭就能感受到卫生间和卧室阴气最重。
沧离却觉得很舒服,像是泡日光浴,整个人都懒洋洋的。
那头,孙先生抱怨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你问那些卡片?当然烧了,这么阴森森的东西怎么好放在家里。我以为烧了就没事了,但是一到晚上,还是有……你懂的吧?”
“老婆上班去了,女儿现在在学校,我本来是回来休假的,谁知道碰上这种事。”
他一边说一边像怕惊扰了什么东西一般,声音低了下去,左右瞧瞧。
楚瑜笑道:“您放心,白天它不出来。”
孙先生一口气半松不松,声音都变了调:“那那那……真的有?”
楚瑜笑着安抚:“送走就没事了。叶哥——”
叶晚亭已经来到了浴室。
浴室里确实有鬼,但是非常弱,应该就是附近游荡的孤魂野鬼,被卡片上的阴气吸引过来了。
孤魂野鬼在人间久了,神智会慢慢消失,要送走也很省力。
“在水龙头里面,也不嫌挤。”沧离说。
叶晚亭把手掌放了上去。
沧离本以为他会念咒或是贴符驱赶,然后就看见叶晚亭硬生生把鬼从水龙头里揪了出来。
那野鬼还没反应过来,都忘了挣扎。
沧离呆了呆,“那么粗暴?”
叶晚亭从口袋里摸出一条红绳,把鬼的手绑上,淡声道:“这样快。”
沧离:“……”
叶晚亭忽然问:“你怕我吗?”
沧离想挑眉,发现没有眉毛,只能作罢,“你在说什么屁话?我看起来很好对付?”
叶晚亭:“打架的时候朝你扔小笼包。”
沧离:“……”
叶晚亭:“泡面还有其他口味的。”
沧离:“…………”
门口探进一张脸,是楚瑜。
楚瑜:“聊着呢?你就这么扔着?赶紧把阴差叫过来收走。”
叶晚亭朝门外走去,“你叫。”
楚瑜呆了呆:“我操,我不叫,我害怕。”
叶晚亭低声说:“我不方便。”
楚瑜差点落泪:“我怕。”
沧离奇道:“不怕鬼怕阴差?”
叶晚亭:“似乎是被阴差吓到过。”
孙先生站在客厅光线充足的地方,似乎这样就能安心一些。
他见叶晚亭出来,紧张地说:“叶先生,怎么样?”
见叶晚亭点头,他才露出笑容。
还有一个在卧室。
卧室大门紧闭,叶晚亭拧开了门把手。
第8章
“吱呀——”
卧室门大敞,略显凌乱的房间呈现在众人面前。
窗户没有关,纱帘随风拂动。
很干净。
各种意义上的干净。
但就是干净才不正常。
刚才一进门,叶晚亭就感受到卧室和厕所都有鬼,现在厕所的鬼被揪出来了,但是卧室里的那一只,却在这青天白日,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跑了。
叶晚亭更倾向于它躲了起来。
他没有迟疑,走进了房间。
楚瑜正要跟上,孙先生拉住他,说:“辛苦了,要喝口水吗?”
“不用了,先解决完再喝吧。”楚瑜回头对孙先生说。
他话音还未落下,卧室门“呯”一声关上了。
楚瑜眼皮子一跳,冲上去拧门把手。
“咔哒——”
门上了锁,楚瑜怎么拧都拧不开。
他拍了拍门,“叶哥,叶哥你听得见吗?”
一声幽幽的叹息响起。
楚瑜背脊蹿上一股凉气,僵硬地回了头。
孙先生脸上的皮肉肉眼可见地快速腐朽,头只剩一个骷髅,身体却还很完整。
他嘴巴张合,似乎在笑:“人齐了。欢迎来到《大富翁·人鬼联机版》,游戏正式开服,将保留内测数据,此次参与内测游戏人数3800人,领袖100人,总共已死亡37人。”
“孙先生”拿出了一叠卡牌,“来,先抽一张吧。”
……
“抽一张吧。”
女生戴着口罩,脸色泛青,双眼大而无神。
她抱着一个抽奖桶,走到叶晚亭的面前,重复道:“抽一张吧。”
这是傀儡。
叶晚亭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判断出,这东西非人非鬼,打不死,也没有必要。
想知道发生了什么,自然得亲自去看看。
叶晚亭从傀儡的话中,了解到那些引人一抽再抽的卡片,大约就是所谓的内测游戏。
《大富翁》这个著名的棋牌游戏,里面有各式各样的卡片。
有幸运卡,也有带来厄运的卡片。
也不难想象,抽到厄运卡的次数多了,会给生活带来怎么样的变化。
已经有三十七人死于这场游戏。
叶晚亭伸出手,从抽奖桶里随便拿了一张卡片。
这次卡片上依旧是数字,写着“12”,但很快数字在他眼前溶解,变成了一句话。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傀儡读了出来,声音干瘪僵硬,“希望你一直有好运哦。”
在这一瞬间,叶晚亭察觉到自己的力量如飞速褪去。
——他失去了力量,变成了普通人。
叶晚亭看了看手,出生以后,他就没有过这么虚弱的时刻。
他神情没什么变化,似乎只是掉了一毛钱一般无关紧要,淡淡道:“然后呢?”
傀儡的目光落在他胸口,“还有一个。”
叶晚亭表情微沉,“只有我一个人。”
傀儡幽幽道:“还有一个,逃不掉,不能逃。”
沧离从他的口袋中钻了出来。
他没说什么,跳到了木桶上,准备抽一张。
作为一个千年老鬼,别的没有,胆子肯定有。
沧离伸了伸手——没够到。
他皱眉道:“他可以帮我拿吗?”
傀儡:“他不是领袖,不可以。”
沧离“啧”了一声,“没看到我这样吗,那你把桶倾斜一下,对,你行不行啊?小心我投诉你。”
傀儡:“……”
沧离一直够不到,“你们游戏体验太差了。”
“对不起,我们会继续改进。”傀儡的语气充满了歉意,然后她捧着抽奖桶,大力摇晃了一下——卡片是在出口了,沧离整个人一头栽了进去。
叶晚亭:“……”
傀儡:“哈哈哈哈哈。”
诡异阴森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沧离拖着一张卡片爬了出来,诚恳地问:“你们可以投诉客服吗?”
傀儡:“亲亲,你到底有哪里不满意呢?”
沧离:“哪里都不满意,要抽直接抽,搞个这么深的捅装神弄鬼呢?一星差评。”
傀儡:“……”
大约差评是真的有用,傀儡的目光幽怨了起来。
但她很快就报仇了。
沧离抽的卡,卡面上没有数字,漆黑一片。
傀儡:“千分之一几率的监狱卡,恭喜您,您是一个胆小如鼠的杀人犯,会遭到所有人的欺凌。”
沧离:“……”
叶晚亭:“……”
沧离面无表情地想。
他果然不该对他的手气抱有希望。
毕竟是到现在还没能投胎的手气呢。
傀儡弯了弯眼睛,目光冰冷,语气却很轻柔:“所有人的角色已经分配完毕,游戏即将开始,请各位玩家做好准备。”
“三。”
“不知道楚瑜抽了什么。”沧离看了眼门。
“二。”
“你小心点。”叶晚亭对他说。
“一。”
“担心你自己吧。”
……
沧离再睁眼的时候,是在一个小房间里面。
房间很小,只摆了一张单人床,漆着绿漆的大门开着,露出漆黑幽暗的走廊。
沧离从床上坐了起来。
如绸缎一般的长发滑至身前。
他怔了怔,变回来了。
沧离身上那件红衣不见了,一早在变成纸片人的时候,就已经落在了家里。
但好在,他身上套了简单的白色体恤和黑色长裤,才不至于颜面扫地。
墙上有一个扩音器。
沧离抬头的时候,扩音器亮了亮,响起一个机械的女声。
“摇动三次骰子,上面数字一样即可离开。”
沧离想骂人。
这游戏玩他的吧?
他这手气要能摇到一样的骰子,至于到现在还没去投胎在这玩游戏吗?
不管怎么说,骰子还是要摇的。
但沧离找了一圈,别说骰子了,这间屋子连一张碎纸片都没有。
“啊啊啊啊——”
惊恐的尖叫声划破平静,像是一个讯号,整条走廊的灯亮了起来。
灯光混着幽蓝和惨绿,时不时还有红光闪过,诡异又阴森。
沧离却感觉像回到了阴间,有点亲切。
他心知骰子不是那么容易找到,只能站起来,打算出去看看情况。
沧离刚走到门口,对门一个人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瘫软在沧离脚边。
是个中年男人,头发秃成了一个甜甜圈,他哆哆嗦嗦地指着前方,“鬼……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