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宁愣了愣。
他?
还是她?
什么人会不高兴?
安宁宁心里发冷,直觉不能再跟他纠缠下去,挥开他的手,“从现在开始,我们分手了。我走了,别来烦我。”
她拄着拐杖,小心翼翼地踏上台阶。
她刚迈出脚,拐杖突然一滑。
安宁宁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啊——”
她下意识尖叫,心里一片绝望。
她寄希望于言楠拉她一把,可她只听见了一声轻笑。
完了。
她泪水涌了出来。
突然,手腕一紧,她被人拽了回来。
安宁宁脚下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身上乍冷乍热,完全没反应过来。
周遭的声音像是隔了一层膜,听不真切。
她恍惚间听见了一个清越好听的声音在说:“魂被吓走了,得喊回来。”
一个低沉熟悉的声音问道:“农历生日。”
安宁宁下意识报了一个日子。
叶晚亭念了几句咒文,食指点过她的耳后和眉心,淡淡道:“安宁宁,七月十九生,回魂。”
安宁宁的神思瞬间清明起来。
她看清眼前的人,睁大了眼,“叶教授。”
叶晚亭见她没事了,自顾自站了起来。
站起来之后,叶晚亭才后知后觉地客气了一句:“能站起来吗?”安宁宁:“能……”
叶晚亭:“嗯。”
安宁宁:“……”
沧离心里啧了一声。
安宁宁环顾了一圈,只有她和叶晚亭两个人,试探道:“刚刚只有您一个人吗?”
叶晚亭以为她问言楠,直言道:“你前男友走了。”
安宁宁被这记直球搞得差点内伤,“这、这样啊。”
叶晚亭:“还留了一封信。”
这句话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安宁宁忽然嚎啕大哭起来。
沧离:“哦豁,你把人家说哭了。”
叶晚亭把手伸进口袋,弹了弹他光秃秃的脑袋。
沧离:“……”
安宁宁捂着脸,哭了十分钟,直到缺氧头晕才慢慢停了下来。
叶晚亭毫无触动,站在那看她哭。
她扁扁嘴,一抽一抽地说:“我怎么那么手贱啊,不去抽那个卡片就好了。”
叶晚亭靠在护栏上,趁机问道:“在哪抽的?”
安宁宁:“学校门口。”
她也不管叶晚亭信不信,憋得狠了,就有倾诉的欲望:“我第一次抽了之后,那个月运气特别好,就有一点贪心,第二个月碰到那个女生,又抽了一次,倒霉了五天以后,我又去抽了,女生总说我下一次就会苦尽甘来,但是没有,越来越糟糕,我不敢抽了,可是那个王八蛋一直帮我抽。”
言楠也在抽卡。
这是他们在一起之后,安宁宁才知道的事情。
但他非常奇怪,自己很少抽,都是帮人家抽,也不顾别人愿不愿意继续抽。
叶晚亭看着捏在手中的牛皮纸信封,没吱声。
他也收到过,但最后也只是把沧离带回来,再没有别的事情发生。
也有不同。
他收到的卡,没什么不舒服的气息,反倒是安宁宁的卡,在叶晚亭眼中,漆黑得像一团墨。
这么重的阴气,再强壮的人,随身带着也要生病,更别说霉运不断。
安宁宁倾诉过后,心情好点了。
她撑了一下没撑起来,尴尬道:“叶教授,能拉我一把吗?”
叶晚亭伸出手,“刚才是虚伪客套?”
安宁宁:“……”
她就是客气客气。
她朝叶晚亭鞠了个躬,“谢谢您救我,不是您我可能已经摔死了。”
叶晚亭:“这张卡先放我这里。”
安宁宁怔了怔,“这……老师,您把它丢了吧。”
叶晚亭:“我会的。”
安宁宁最终还是没问叶晚亭想干什么。
在她心里,叶晚亭身上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她十分好奇,那个清越的声音,到底存没存在过?
……
到了办公室,沧离从口袋里爬了出来,跳到桌上,大字型摊平,“你口袋里太挤了。”
叶晚亭把空调打开,“你自己跟来的。”
空调口正对着桌子,沧离瞬间就舒服了,也有心情聊聊其他事,“你打算查?”
叶晚亭:“要查。”
沧离:“现在掌握的信息太少了。这个小姑娘的卡,和今早那个男生的卡完全不是一种,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第三种。”
叶晚亭下午没课,也没有其他事情,“下午我要出去一趟。”
沧离:“哦,我也要去。”
叶晚亭挑眉道:“你也去?”
沧离理直气壮道:“我去帮你啊。”
叶晚亭:“然后再要一点劳务费?”
沧离:“我要吃小笼包。”
海洋区,特殊案件调查局。
说是调查局,硬件上真的十分凄惨。
特调局位于仓临社区,是个老式小区,以老年和中年居民为主。
局里经费不足,局长只能租了一个小套间,充当他们的办公室。
特调局旁边一栋楼就是居委会,如果在这坐班,每天都能听见居民骂街的声音。
“操,又没抽到。”
叶晚亭一进门,就看见一个娃娃脸青年用力拍了一下桌子。
他眼皮一跳,冷声道:“你在抽什么?”
青年吓了一跳,险些把手机扔出去。
他忙把搁在桌子上的腿放了下来,“叶哥,我错了,我不该在上班时间打游戏。”
沧离嘲笑他:“神经敏感。”
青年又吓了一跳,“什么东西在讲话?”
沧离愣了愣,“他听得见?”
青年的目光转了一圈,最后落到叶晚亭身上,他张大了嘴:“哥,你是不是被附身了?”
叶晚亭沉吟片刻,捏着沧离的脑袋把他揪了出来,“你看得见他吗?”
青年眼角一抽,看着纸片人自己动了起来,对叶晚亭的手拳打脚踢。
“看、看得见啊,还有点萌。”
纸片人往他这看了一眼,像是称赞他的眼光。
青年心痒痒,搓搓手,凑了上去,想摸一摸,被叶晚亭挡开了。
叶晚亭把沧离塞回口袋,“别动。”
青年盯着他的口袋,好奇道:“哥,这是传说中的式神吗?”
第7章
“不是。”叶晚亭毫无感情地说,“式神长这样,阴阳师早就绝种了。”
沧离森然道:“你什么意思?”
但青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注意听,他自顾自地说:“为什么式神那么小啊?会不会xiu一下迎风变大?这么小是方便携带吗?原型是什么啊?”
叶晚亭:“奶妈。”
青年:“是莹草吗?头发有点少,叶哥你给补点呗。”
沧离:“…………”
叶晚亭:“不是,毒奶,狠起来自己都毒。”
沧离气得半死,跳到他肩上,准备给他一点教训。
方方正正的手臂上燃起一簇幽蓝色的火焰,沧离凑近了叶晚亭的头发,准备点上去。
但是他忘了一件事。
纸片遇火就燃,豆大的火苗顺着他的胳膊往上爬。
叶晚亭眼疾手快地提起他,把他往水杯里一丢。
“滋啦——”
火灭了。
五分钟后,叶晚亭拿着吹风筒,呼啦啦吹着沧离湿透的身体。
沧离随风摇晃,不发一言,还在怀疑人生。
青年在旁边狂笑。
青年已经做过自我介绍,叫楚瑜,特调局的技术人员,本职工作是仓临社区居委会管卫生一块的工作人员。
顺带修电脑。
因为一手修电脑的技术,在居委会非常受欢迎。
楚瑜边笑边说:“哪来的活宝?”
叶晚亭见差不多了,关了吹风机,“抽奖送的。”
楚瑜:“……我就只能抽个N卡,你怎么还能抽到这么好玩的东西?”
他没有问这是什么。
特调局每个人都有秘密,不多问才能好好相处下去。
沧离终于开了口:“滚。”
到底是鬼,吹干了以后,身上完好无损。
楚瑜直呼神奇。
沧离丢了这么大一个脸,心里十分不开心,但他想到一个更要紧的事情:“既然是实体,那我是不是能吃东西?”
叶晚亭:“……你除了吃,就没别的事做?”
“没有,怎么会有比吃更重要的事?”
沧离理直气壮地说。
刚死的时候,他过了几百年浑浑噩噩的日子,不知来路,不知归途,只知道在找什么东西,但后来他似乎放弃了。阴间没什么意思,后来他的乐趣,就是看酆都大帝怎么改造阴间。
渐渐的,他有了住所,有了邻居。
然后邻居一个个投胎,他迎来了新的邻居。
再后来阴间有了集市,也从阳间偷学了方子,集市上有了各种各样的吃食。
虽说单一了些,味道也不怎么好,但沧离有了新的乐子。
开医馆的初衷,也是为了打发时间。
沧离在后院种了很多草药,可惜都带不到阳间。
纸片小人的气质肉眼可见地沧桑起来。
叶晚亭看了他一会儿,摸了张塑料纸,叠了个小杯子,往里头倒了一点点水,放到他手中。
沧离捧着“茶杯”,喝了一口,长舒一口气。
水没有流出来。
沧离也发现了,大喜,把杯子举起来,示意再来一杯。
这个画面看着还挺治愈。
楚瑜口水得不行,想摸摸的时候,叶晚亭就看了过来。
楚瑜:“……”
又不是摸你老婆,那么凶干什么?
办公室租的就是居民房,没怎么改动,两个卧室里全是资料,能用来“办公”的地方,除了沙发就是餐桌。
沧离选择了柔软的沙发。
叶晚亭问楚瑜要了一包零食,他把青豆拆开,倒在纸巾上,让沧离自己吃。
见他安安分分摸豆子,叶晚亭才抬头对楚瑜说:“我来是有事找你。”
叶晚亭简单把事情说了一遍。
楚瑜眉头皱了起来,“你要这么说,我想起个事。我昨天下午扫楼的时候,遇到个人,坐在楼梯上拿着一张卡片又哭又笑。”
“问过话吗?”
“没有,我一靠近,他就跑了。”
叶晚亭拿起随身拿的袋子,想把信封拿出来,让楚瑜看看。
但他打开文件袋,怔了怔。
里面空空如也。
信封不见了。
“回小姑娘身边去了吧。”
沧离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他肩上,“署名的东西比较麻烦,无论扔到哪,都会回来。一些无主之物可以转手,署名的就不同了。”
叶晚亭沉默。
署了名的,除非彻底把附着的鬼处理掉,否则会一直跟着那人。
沧离也觉得奇怪:“一般的鬼,都有一个常驻地,比如说凶宅,就会一直呆在那间屋子里。还没见过这种……”
更何况,卡片在大太阳底下,一点事都没有。
沧离晃了晃腿,“啧,哪位大佬下凡搞事了吧。”
原身藏在角落,但能同时操控那么多卡片,影响那么多人,不是等闲之辈。
气氛有些凝重。
突然,放在茶几上的工作手机震了震。
楚瑜抓起来一看,冲叶晚亭说:“行了,说曹操曹操到,上头把任务派下来了。”
工作手机只有一个内部App,也不知道总局的人怎么想的,取名相亲相爱一家人。
简称相亲软件。
APP的功能很少,就是总局派单给分局,分局能查看任务内容,完成后提交一份报告。
特调局比较特殊,大多数成员都有本职工作,自由度很高。
这份工作更像是兼职。
云江市分局,现成员只有四个,跟这间办公室一样凄凉。
除了他俩,就只有出差去的荣少羽,以及一个备战高考的局长。
这里也不知道是什么风水,每个调来的人,过不久就会被调走。
因为人少,再加上叶晚亭自从三年前那桩事,就有点消极怠工,以至于业绩惨淡,是个被总局忽略的角落。
楚瑜打开信息详情,一段文字跳了出来。
委托人姓孙,在粤市工作,老家在云州。一周前,他回家看望妻女,却发现妻子和女儿状态都很不对,骨瘦如柴,整日神思恍惚,每天背着他不知道在做什么事。
后来家里就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每到半夜,浴室里就会有冲水的声音,孙先生起床去看,水龙头关得好好的。
还有总能听见楼上有人在跑动,但他们家住在顶楼,上面没有人家。
孙先生刚开始以为是什么恶作剧,但妻女的状态越来越差。
他心里有点发毛,几经辗转,请到了一位天师。
天师装神弄鬼的本事强,但实力成反比。
他刚到他们家,连门口都没进去,就被浓重的阴气吓跑了,还建议孙先生赶紧搬出来。
孙先生有点害怕,想先搬出去,但妻子哭着说来不及了,她们扔不掉那些东西。
在孙先生的逼问之下,她们拿出了一叠卡片。
看完了委托书的内容,楚瑜捧着手机热泪盈眶,“三个月了,三个月没开张了,房租都快交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