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烨摇头:“你明知我指的不是此事。”
茶炉里的水已经开始沸滚。
昭炎先替仇烨斟了碗,又自己给自己倒了, 才笑了笑,道:“不知叔父指的又是哪件事?”
仇烨哼了声,道:“少在我面前打马虎眼。”
他抬眼打量着侄儿,仿佛依旧在看当年在自己膝下受教的倔强少年。“我问你,是谁用夜狼部的灵蛇刃杀了褚狼部的人,又抛尸在褚狼部大营里,引得两部发生流血冲突。又是谁在恶意挑起天狼十六部与你这个新君之间的矛盾?”
“原是此事。”
昭炎神态自若的饮了口茶,道:“叔父误会了,此事并无任何幕后主使。”
仇烨惊讶的扶案而起:“你说什么?”
昭炎随意一笑,道:“侄儿说,此事并无幕后主持,皆是侄儿将计就计所为。”
仇烨豁然变色,胸口剧烈起伏片刻,忍无可忍,直接捞起一盏凉茶泼了过去。
“胡闹!”
“现在清醒了么?”
“为了一头小狐狸崽子,你连一国之君的脸面都不要了吗!”
昭炎淡定擦掉面上淌流的凉茶水及茶叶,叹道:“叔父息怒。侄儿也是因为立后之事百般受挠,才一时糊涂,用了点偏激的手段。”
“立、立后?!”
仇烨睁大眼,惊憾的望着坐在对面的侄儿,简直要气得吐血,顷刻,狠狠一拍案,厉声斥道:“就因为司礼台血谏,风、朱二人联合其他部给你暗中使绊子,你堂堂一国之君,就要用这种见不得光的手段去对付自己的臣子?你的君威你的国法统统都不要了吗!”
这一下气血冲撞,仇烨眼前一黑,直接栽倒在地。
“叔父!”“大柱国!”
昭炎面色一变,忙去扶人,仇烨一把甩开他的手,冲管家道:“去,去取诫鞭来!”
“啊?”
管家这下也蒙了。
新君虽自小在大柱国膝下受教,可自从君上登基继位,大柱国就再没动过诫鞭了。
“去!”
仇烨又厉声吩咐了句。
管家简直为难死了,最后还是昭炎说了句“听大柱国吩咐”,管家才心惊胆战的去祠堂取东西。
昭炎展袍跪了下去,道:“侄儿有负叔父教导,愿受族规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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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翳一直等到夜幕彻底降临,才等到昭炎出来。
见君上发冠沾着水,外袍也湿了大片,英武面孔比来时白了许多,惊疑不定道:“君上这是……?”
后背鞭伤在尖锐叫嚣,昭炎有些牙疼的舔了舔干裂的唇角,道:“无事,先回宫。”
说话间,他已翻身上了麒麟,云翳不敢多问,忙紧随而上,两人一前一后刚到宫门口,就见宫道上立着条英挺人影。
“末将雪铮,叩见君上。”
雪铮在麒麟兽前单膝跪下行礼。
昭炎神色冷漠:“若是为了给白璟求情,就不必了。”
雪铮咬牙,并不退下,道:“白家嫡庶之争向来势如水火,君上褫夺了他的首领之位,让一个庶子接任,这、这不是要他的命吗?”
“阿璟素来心高气傲,如何受得了这样的屈辱。望君上体恤他一门孤弱,收回成命。”
昭炎冷笑:“他又不是什么小姑娘,堂堂七尺男儿,若连这点辱都受不了,就算本君把首领之位还给他,他也撑不起那一门孤弱。”
“君上!”
昭炎却没再理他,直接御着麒麟入了宫。
云翳叹口气,近前将人扶了起来,道:“雪首领肯为好友仗义执言,自然值得敬佩,可白璟这次触着了君上逆鳞,君上只是褫夺了他首领之位,没追究其他,已是宽大处理。你与其在这里堵君上,做无谓的求情,倒不如好好去劝一劝白璟。”
雪铮苦笑:“我知道,可我实在担心阿璟就此一蹶不振,自毁前途。”
云翳拍拍他肩膀:“各人有各人的命数。君上并非心胸狭隘之人,只要他日后诚心改过,君上未必不会再给他机会。”
“多谢云将军。”雪铮与云翳轻施一礼,告辞离去。
云翳去勤政殿与昭炎禀报今日探查到的情况。
“褚瑞害怕安插细作的事被人发现,早已命人将尸体秘的面目销去,但好歹留了些脑子,为了留存证据,并未彻底毁掉尸身。掌灯处掌事根据身量体型及尸体右手拇指上的一处烧伤确定死者为掌灯处的人,末将让锁妖台所有当值的仵作轮流去验了尸,那名叫如意的内侍,是被人一刀毙命,伤在心口,伤口形状与灵蛇刃完全吻合,基本可以断定,人确实是死在灵蛇刃下。”
昭炎皱眉:“什么叫基本可以断定?”
云翳道:“因为无法排除,这世上有另一种宽度厚度与灵蛇刃一模一样的兵器。”
“不过,早在老君上在时,各部为了明晰战功、避免偷功抢功的事情发生,在锻造兵器时都会设计出自己的特色,避免与其他部雷同。再者,天狼所有兵器锻造都由兵马台统一管理,如果天寰城内真有与灵蛇刃如此相似的兵器,兵马台不会不知道。但今日末将去司马台让人查阅了目前已有的所有兵器存档,并没有发现与灵蛇刃相似的兵器。”
“所以。”昭炎眼睛轻轻一眯:“如果真有这样的兵器,一定不是出自天狼。”
云翳点头:“另外,死去的那个内侍是天阉之体,至少五阶修为,想要在内廷神不知鬼不觉杀死一个五阶高手,还是一击致命,行凶者无论修为还是反应速度都要绝佳。末将判断,至少要六阶以上高手。”
迟疑片刻,云翳道:“除了已经失踪的马祥具体修为不明,目前内廷里,六阶以上的高手就只有……”
“不会是他。”
昭炎淡淡打断他的话。
“末将失言。”殿内因为这个话题静默了片刻,见昭炎以指敲案沉吟不语,云翳不免担忧道:“如果内廷里真隐藏着这样的高手而未被发觉,实在太危险。末将以为,是不是直接封锁内廷,全面排查一番?”
昭炎问:“你今日排查了一天,可有发现?”
云翳一愣,道:“末将无能,今日的确无所获,不过君上若多给末将一些时间,末将相信一定可以把人揪出来。”
“未必吧。”
昭炎唇角一挑,不明意味的笑了声:“第一遍没有揪出来,第二遍那只狡兔只会隐藏的更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内廷杀人,你觉得他还会给你抓住把柄的机会么?”
“君上的意思是?”
昭炎复眯起眼睛,像极无奈的叹了口气:“本君的意思是,先不必再往内廷查了,全力追踪马祥的下落。此人消失的蹊跷,想必身上有重要线索。”
“是。”
等云翳离开,一直守在殿外的阴烛方敢躬身进来询问:“君上,天色已晚,可要回晨阳殿休息?”
昭炎看他一眼,道:“去惠风殿。”
昨日挨了一脚,胸口还隐隐作痛,阴烛看出新君心情不好,不敢再多嘴,去安排云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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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云车代步,不过一刻,长灵就被阴烛带了进来。
昭炎一摆手,阴烛识趣的退下。
整个大殿只亮着寥寥几盏鲛灯,长灵裹着斗篷,见昭炎端坐案后,专注阅着手里的奏简,神色淡淡的,眉眼间浮着层冷光,既不开口,也不抬头,便自行将斗篷脱了挂到一边,然后走到御案边,小声唤了句“夫君”。
小东西声音软软糯糯的,的确让人无法忽视。
昭炎终于挑了下眉:“来了。”
后面没了声响。
昭炎目光落下,才发现大约是出来的急的缘故,小东西身上仅穿着一件素色寝衣,虽也是绸质的,腰上却未束软带。那只光影旖旎的血玉项圈依旧半隐在寝衣里,两粒朱红色的小点却陈列在绸袍圆领处一片雪白的肌肤上,甚是醒目。想必是未消的疹子。
他问:“怎么穿这么少出来?”
长灵道:“我怕夫君等的着急。”
昭炎扯了下嘴角:“你这么懂事呢。”
见小东西乖乖望着他,乌眸澄澈如星子,要多人畜无害有多人畜无害,昭炎问道:“知道让你过来做什么么?”
长灵答道:“伺候夫君。”
他一口一个夫君,叫的要多亲昵有多亲昵,若此刻是躺在榻上,便活脱脱是个勾人心魄的小妖精。
昭炎饶有兴致的撑起下巴,拍了拍腿,道:“过来。”
长灵往后退了退,小声道:“我有疹子……”
“让你过来就过来。”
他声音突得冷了下去,眸间又浮现出熟悉的阴霾。
长灵不敢激怒他,乖乖走过去,刚挨到座椅边,便被一只铁掌钳着腰肢拎到了腿上。
他动作堪称粗暴,长灵吃痛,乌眸瞬间浮起层水汽。
昭炎一手钳着人,一手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巴掌大的圆盒。长灵还未反应过来,身体一轻,已被他放到了御案上。
原本堆在案头的奏简立刻散落了一地。
案面光滑,双脚又悬空,长灵需要双手扒着案沿才不掉下去,还没稳住,便觉身后一凉。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支持^_^
第39章
昭炎握住绸袍下摆, 直接掀了上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印在那隐秘处的“炎”字, 像一簇火在燃烧。
那是独属于他的标记, 昭示着他对这小东西独一无二的主权。凡是有主的东西, 是绝不能背叛欺骗主人的。这个小东西, 从身到心都必须是属于他的。
昭炎深邃如墨的眼底渐渐浮起戾色。
他知道, 那是狼族骨子里的占有欲与偏执欲在作祟, 他自己也控制不了。
长灵慌得要拉下摆, 便听上面男子声音有些发哑的冷冷警告道:“不想让外面人看见你这样子,就不要动。”
长灵身体一僵,果然不动了,手指更紧的扣住了案面。
昭炎满意,眼底戾色慢慢化去, 指腹朝下,贴着那簇火焰轻轻擦了下。那只手带着一殿清寒,冰的厉害。长灵因为发疹的缘故, 肌肤却是热的。长灵立刻被他这动作激得打了个战栗, 乌眸颤了颤,一侧颊贴着案面, 回头,祈求的望着他。
昭炎视若无睹, 又变回了那副温柔郎君的面孔,伸指挑开了盒盖。
“呜不要……”“呜……”
小东西这次学乖了,不来犟的, 将脑袋抵在案面上,蹭来蹭去的小声讨饶,声音绵软如小猫。乌眸里的水泽跟淌了河似的,不多时就将御案上铺的靛色案布洇湿了一片。
那两只毛绒绒的雪白狐耳也被弄得皱巴巴的。
“别乱动。”
昭炎伸指将那对狐耳拨正了,呵了口热气进去,眼神温柔似水,叹息道:“本君真害怕,本君会控制不住……”
长灵回头,眼睛发红,呆呆望着他。
撕碎他,揉烂他。
这样他就再也不会背叛你了。
一个声音在心底疯狂的叫嚣,和后背鞭伤一阵阵尖锐的刺探混在一起,撕扯着神经,昭炎眼底戾色又浮现出来,将盒子随意往地上一丢,就着两人的姿势进去了。
殿外守卫皆是高阶修士,耳力非比寻常。长灵不敢发出太多声音,实在忍不住了,便攀住昭炎肩头撕咬。血腥味儿在两人口齿间弥漫,原本幽冷的空气渐渐被潮热覆盖,昭炎禁欲三百多年,便如久困笼中的猛兽,一朝冲破束缚便一发不可收拾。
一直到阴烛的声音在外响起,昭炎方酣畅淋漓的从圈椅中起身,眯眼一看,被他压在扶手上的两截腕已印上了青,而被他困在椅中的长灵,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浑身绸袍都湿透了,裸露在外的雪白肌肤上尽是斑驳痕迹。
昭炎再次俯身压下,扣着那两段雪腻腻的腕问:“狐皮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本君?”
大约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长灵愣了下。
这反应无端让昭炎感到不爽,甚至是烦躁。
“回答。狐皮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本君?”
昭炎再次问道。语气里带着强烈的偏执与不容违逆。
长灵乌眸黑漆漆的,平静望着他,良久,道:“我不想因为这样的小事给你添麻烦。”
昭炎眼睛轻轻一眯,瞧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
长灵道:“你、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昭炎意识到手上有些失了分寸,倒真松了手。
长灵立刻离他更远些,像怕他误会,又小声解释道:“医官说,疹子可能会传染的。”
“君上。”
大约有急事,阴烛的声音忽然在外响起。
昭炎没再说什么,取来斗篷,将人严严实实裹住,打横抱着出了殿,小心放到云车上。
待云车远去,昭炎方问:“何事?”
阴烛觑着他脸色,小心答道:“君夫人命君上去北宫一趟。”
昭炎扯了下嘴角,似乎并不意外,道:“本君知道了。”
阴烛斗着胆子从袖中取出一物,道:“这是医官新配的避疹的丹药,还请君上服下,以身体为重。”
虽然眼下这情况,不一定还有用吧。阴烛欲哭无泪的想。
昭炎接过去把玩片刻,却是屈指一弹,直接丢进了草丛里。
“君上!”
阴烛大惊。
昭炎冷冷一扯嘴角:“本君自有上天庇佑,用不着这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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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车里,长灵坐起来,有些出神的望着双手指甲里堆满的血迹。
那个人的后背有伤,似乎还是鞭伤,即使他没有用力气抓,整个过程也能清晰的感受到有温热液体从衣料里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