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门严禁谈恋爱[穿书][玄幻科幻]——BY:月神的野鬼
月神的野鬼  发于:2020年09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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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切的起点,是所有故事的开端,是被忘记了的过去。
  她说:“唐茴?”


第106章
  五百年前, 海上。
  钟清刚一转身,就看见唐茴蜷着腿侧身躺回了被子里。
  钟清注意到她的床头放着一本书,是本《志怪传奇》, 翻开到一半,夹着一片红枫做书签。这种书有些像古代版《一千零一夜》, 结合九州天水当地的风土人情, 编造了许多怪诞有趣的故事, 从那磨得发毛的边角可见这本书已经被翻了无数遍。
  钟清坐下问她道:“你生的是什么病?多少年了?”
  “很多年了, 不知道是什么病,一生下来就得了。”
  “唐家应该给你请过许多大夫,有没有说是什么缘故呢?”
  唐茴摇摇头。
  唐茴注意到钟清的衣服有些皱,而且还有被勾破的地方,不由得盯着看。
  钟清说:“昨晚在海上遇到了风暴, 船险些沉了, 我们几个人折腾了一晚上,好在今日一早遇到了你们的船队。”
  唐茴点头道:“昨天晚上我半梦半醒间也听见了, 确实是好大的雨,下了小半个时辰。”
  钟清一听这话,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却一时没反应过来是哪里, “你们昨晚也遇到风暴了?”
  唐茴道:“是啊。”
  钟清起身走到了桌子旁, 随手在桌子上划了两下, 不声不响地算着方位, 问道:“你刚说, 你当时睡在床上,听见外面下雨,小半个时辰就停了?”
  “是,怎么了?”
  钟清看着空白的桌面陷入了沉思,怎么可能?他回头看向唐茴,发现唐茴已经坐起来疑惑地看着他,“啊,没什么。”钟清对她道:“没事,我就是随口一问,你好好睡下吧。”
  唐茴似乎忽然在那一瞬间想到了什么,她道:“哦,我可能是记错了,我昨晚睡得沉,其实也记不清究竟下了多久的雨。”一起一坐,她又剧烈地咳嗽起来,眼睛不自觉地看向床边的那本《志怪传奇》。
  钟清见她咳嗽的厉害,给她倒了杯水,唐茴喝了点,缓和了些,对着钟清道了声“谢”。
  钟清道:“你先睡下吧。”
  唐茴点点头。
  钟清走出房间,一回头,发现云玦正倚在门侧望着他。
  钟清一挑眉,抬起手撑着门框,高兴地问道:“你在等我啊?”
  云玦不说话,只是用打量的眼神看着他。
  钟清见四下无人,伸手想去抱抱他,云玦忽然抬起了手挡开了钟清,他两指间夹着一片很小的东西,亮晶晶的闪着蓝光。
  钟清停下来,“这是什么?”
  云玦道:“鱼鳞。”
  钟清眼神意外地看了眼云玦,“你什么时候爱上捡破烂了?”
  云玦:“……”
  钟清忽然反应过来,“哦这是你送给我的吗?来自大海美丽的礼物,送给最心爱的人。”
  云玦有两三秒钟的沉默死寂,“……我在窗边找到的。”
  钟清将东西拿到手里看了眼,半圆形的碧蓝鳞片,看不出是什么来历。云玦又从袖子里拿出另一块碧蓝色的鳞片,钟清看了眼,“这又是什么?”忽然他想到什么似的,把自己手里的这块拿起来和云玦手中的对比,一新一旧、一大一小两块鳞片在阳光在闪烁着奇异的青光。
  钟清拧眉盯着看了会儿,眼睛忽的一锐。
  钟清:“鲛人?”
  云玦点了下头。
  白歌行被太微修士拉着说了好半天的话,好不容易脱身,一走到船舱外就看见钟清与云玦站在一扇窗前商量着什么,他心头一动,走过去想听一听。
  “窗户另一边是船舷,下面就是海。”
  “这底下有控制沉水量的浮木,它是抓着浮木上的绳子,顺着船舷爬上来的,前阵子是永夜,海上没有任何的光,它夜里爬进来,不会有任何人察觉。它是为了什么?”钟清走到窗户斜对角,沿着窗户对着的方向看去,忽然停住,道:“这窗子正好对着唐茴的房间啊。”
  钟清在思索,“昨晚海上大风暴,他们的船队与我们只隔十海里不到,但据说只是淋了些雨,下了小半个时辰就停了。”
  白歌行问道:“它是什么东西啊?”
  忽然响起的时候让云玦与钟清一起回头看去,白歌行正撑着手好奇地看着他们。
  修士放下了帆,将系着浮木的绳子抛入大海,吹灭了灯,只留下了船头那昏黄的一盏,守夜的人坐在甲板上剪油蓬布,船上的人都睡下了。
  船在海上飘飘荡荡,不一会儿,天色阴沉起来,下起了雨,乌云低低地压着海面,昏暗得仿佛永夜。
  等到连守夜的人都开始打瞌睡,一只很小的手悄无声息地从船底备用的副船上伸了出来,紧接着是蓬乱的头发。
  那只手拽住悬挂在一旁的绳子,顺着往上攀上浮木,它的动作很快,就在它伸手去够那第二根摇摇晃晃的绳子的时候,一只手忽然掐住了它的腰,将它整个一把拽下了海中,扑通一声响,淹没在了暴烈的雨声中,没惊动船上任何人。
  雨花乱溅,漆黑的海水中,一只大约只有人类五六岁大小的鲛人睁大了碧蓝色的眼,怔怔地看着水中另一只鲛人,她好像很吃惊。那只鲛人拽住她的手,拖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走,她还要挣扎,回头去看那艘飘飘然远去的船,下一刻,她的手腕被抓的更紧了,她清晰地感觉到了对方的怒意。
  钟清三人当日在窗前蹲点守了将近七个时辰,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白歌行扭过头看向钟清与云玦,“不是说有鲛人吗?”
  钟清摸了摸鼻子,“再等等。”
  三人于是又连着蹲守了六七日,别说是鲛人了,就是条鱼也没见到。白歌行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地蹲在甲板上,风来雨往,一万年过去了,他慢慢扭头看向钟清。
  “鲛人呢?”
  面对少主这振聋发聩的的质问,钟清先是沉默,过了会儿,他终于忍不住伸出食指挠了下头,“可能,可能还是哪里搞错了。”
  白歌行看着钟清,作为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他连鲛珠都没见过,在他的世界里,他压根不相信世上还有人头鱼尾的鲛人,就像他死也不信钟清说他们天衡山上有一种七彩的鸟张口会说人话,鸟怎么会说人话呢?鱼怎么会长人的脑袋呢?就连龙,若非亲眼所见,他也是不会相信的。如今钟清的话在他本来就不相信自然科学的心灵上又蒙了一层尘。
  钟清解释道:“它可能是迷路了吧?”
  白歌行的眼神很直白:那我觉得你们在骗我。
  钟清也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心道,这事有点奇怪啊。
  此时,一座海岛上。
  小鲛人坐在一块石头上,在她的对面,是一个比她年龄稍大两三岁的鲛人,正阴沉着脸盯着她,她不声不响地抠着自己的手指头,终于她试着开口和对方说话,“我……”
  很多年后,这场灾祸引发的血潮席卷了道门,杀死了无数人,引发的动荡足以改写所有的历史,相比较与后续的暴烈,这个故事的开始则显得那么微不足道,甚至还有些温柔梦幻的感觉。乃至于女鲛人回忆起来时,涌上心头的第一反应不是仇恨与愤怒,而是一种久违的、庄生晓梦一般的恍惚愉悦,慢悠悠地一晃而过。
  鲛人,据说是溺死海中之人,其不屈的意志感动了上天,真龙出现将其复活,从此他们拖着硕长的鱼尾,永生永世生活在海中,守护着龙的墟冢,同生前一样,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同时织水为绡,落泪为珠。换而言之,他们觉得自己本来也是人,他们将海对岸的那片土地称为遥远的故乡,对那片土地还有那片土地上的人,穷尽最美好的幻想。
  小鲛人那时候的名字叫叶弥,不过大家喜欢叫她阿弥,她还有个大她几岁的哥哥,叫阿夜思。阿弥与阿夜思原来是两个天□□字,一个的意思是“长生”,另一个的意思是“白昼中的太阳”,阿弥不喜欢阿夜思,这世上关系和睦的兄妹少之又少,大多数兄妹是互相死掐着对方脖子长大的,鲛人也不例外。
  阿弥时常一个人坐在海岛上,遥望着一望无际的海面,她继承了母亲的幻想特质,从小就对远方怀有一种美好的期待,她的母亲给她讲故事,说那里的人住在天宫一样的房子里,烧着十几丈高的丹炉,屋子里挂满了黄金与白玉,他们每晚睡觉时,头顶的黄金与白玉就发出叮叮当当的好听声音。阿弥每次都听得怔怔出神。
  鲛人自己有一片海域,虽然幻想着远方的生活,但他们从来不会离开这片海域,母亲用鲛人的传说给她解释,溺亡的人无法再回到故乡,他们把灵魂献给白龙,把尸骨留在大海,把无穷无尽的思念留给遥远的故土。歌声是他们表达思念的方式。鲛人天生很会唱歌,在海上,除了特定音部的歌声,别的方式几乎无法传递消息。
  日复一日,听着饱含深情的歌声,阿弥有个大胆的想法,她想要去海的那边看一眼,就,看一眼。
  于是那一日,趁着所有人不备,阿弥偷偷摸摸离开了海渊。
  她在海上吃了很多苦头。她从没在海上遇到任何的船队,也没有看见任何人,一切空旷得令人莫名惶恐,她躲在孤岛上躲避巨鱼迁徙的潮流,听着惊悚的海洋息声,身旁是正在腐烂的鲸落。
  忽然有一夜,她在睡梦中听见一个奇怪的声音,她醒过来,听着那个人讲故事,那个人说:“东市之物琳琅满目,更远胜西市,只见珠玉坠地,如晴空碎雪,浪摧银山……”
  她沿着那声音的来源找过去,孤岛外的停着一只空前庞大的船队,晶莹的烛火使得海上的船只看上去仿佛梦中人间灿烂的宫殿,而那声音正是从最近的那艘船上传来的,她看得着迷,听得入神,不由自主地靠近了些,又靠近了些,天上下起了雨,她抬起手遮着自己的头挡雨。
  宗门的船队为了躲避暴风雨来到孤岛,却意外搁浅,只能等下一次涨潮才能启程。
  唐茴坐在床上,腿上摊着那本《志怪传奇》,读着上面的故事,她并不知道,这些一千零一夜似的故事,吸引了什么东西过来。
  小鲛人就这样躲在船下听了四个晚上,她已经全然被这些从未听过奇妙故事给深深吸引了,那个声音温温柔柔的,将这么多美丽的故事娓娓道来,好像是夜晚的一个梦,那个说着话的女孩子就坐在梦里讲故事。
  在第五个晚上,船上的女孩说了一个关于鲛人的故事,她念道:“南海有鲛人,人面鱼身,长九尺,身披银衣,居渊崖,月下浮水而出……”
  小鲛人听了会儿,忽然好像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看水中自己的倒影。
  “眉如漆木,眸如洞火。”
  小鲛人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眉毛。
  “四指并,掌中有绿蹼。”
  小鲛人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声如小儿夜啼,又似风声呜咽。”
  小鲛人下意识摸自己的喉咙,下一刻,她忽然仰头看向那扇亮着烛光的纱窗,眼睛一闪一闪的,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的绳子上。
  唐茴正在翻着书页,她听见一个古怪的声响,回头看去,她读着故事的声音一停。
  窗户外面有个模模糊糊的影子,窗棂发出些滋啦声响,好像被抠了两下,猛地砰一声,窗户被用力拉了上去。阿弥往里面看,眼睛刚转了两下,忽然就不动了。她有些呆呆怔怔地看着那个坐在床上的女孩,织金的琉璃纱轻轻晃动着,香料在炉子里燃烧,仿佛这一切远比她想象的还要美丽非凡千万倍。
  “你长得真好看啊。”
  唐茴听见对方轻轻呆呆地说,她道:“什么?”窗外夜色太暗她看不清,只隐约看出好像是个小女孩。
  唐茴正要问她是谁,船上忽然有脚步声响起来,有修士正端着灯走过来,把那窗外的小女孩吓了一跳,一扭头就消失不见了。唐茴来不及追问,等修士走进来房间,她看着空无一人的窗户,还以为刚刚所见到的是自己精神恍惚下的幻觉。
  到了第二天,唐茴依旧开始读书,又一次,她看见了那小小的一团影子映在她的窗户上,她停顿了下,然后继续慢慢地读了下去。
  在那之后的每一晚,唐茴依旧读着那本书,同样每一晚都有个人会准时地守在她的窗户外。
  一千零一夜,讲述的是一千零一个美丽的故事。
  怪诞的、离奇的、悲伤的、温暖的。
  故事超越了一切,就像是这片海,它包容了一切,又诠释一切,从中诞生美丽而真挚的情感。
  又一个夜晚,小鲛人游到船边,那盏房间还是点着灯,可是她等了很久也没有声音传出来。等到夜深人静,她翻上了船,趴在窗户上推窗往里面看。唐茴正躺在床上剧烈地咳嗽,她的脸色呈现出灰败的青色,呕出的血沾在被褥上,她似乎陷入了某种美好的幻觉,脸上忽然焕发出某种光彩,她对着虚空处轻声恳求道:“能不能给我讲一个故事?就一个。”然后她自己给自己说了起来,鲜血大股地顺着她的嘴与鼻子往外涌。
  小鲛人立刻啪一声关上了窗户,她翻身回到了大海。
  因为唐茴的病,原本要启航的船又在孤岛搁浅了数日。唐茴原本应该死在那艘船上,她赶走了所有的修士,等待着一切痛苦的结束,可她刚一闭上眼,窗户被一把揭开,她望了过去,忽然睁大了眼。
  小鲛人手里拿着把海草,她把海草塞入自己的嘴里,一边迅速地嚼着,一边爬到床边,用不知是什么的白色片状东西猛地从自己的手臂上剜下一块带鳞片的血肉,她将肉递到唐茴嘴边,对着她小声地嘟囔了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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