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漂亮和不近人情的刻薄拿捏的恰到好处,忍不住叫虫臣服。
“作为一只刚满十八岁,刚刚大龄二次分化后的雄虫,我现在情绪极度不稳定,存在一定的心理问题急需开导,周围任何陌生虫对我的提议和要求在我看来都是极其无礼且过分的,会让我认为是一种敌意。”
所有大臣都瞪大了眼,全是不可置信。
他们从来没想过会有虫这样胆大妄为地对他们以这种方式说话,还是为了直接拒绝他们的要求。
连带着周围的校长教员也都齐刷刷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郁涉不紧不慢,吐字清晰,声音刚好能够传进在场一百多只虫的耳朵里。
“我想,帝国的法律里没有一条是可以在没有陛下的命令,或是帝国法院的传讯下,将一只拥有虫身自由的雄虫带离他的监护虫,是吧?”
大臣们的脸全都白了,看起来倒跟格雷尔毫无差别。
格雷尔咳嗽了几声,看向了郁涉身后的白玖。只见白玖一只手搭在郁涉的肩上,低低地笑了。
郁涉耳尖一动,捕捉到白玖的笑声,心说哎呀,忘记了,他这话虽然是为了维护白玖,但可一点也不像是乖巧懂事的小雄虫说出来的啊。
完了,马甲要掉。
但都到了这个时候,自己都已经长成了十八岁的成虫,也就不在乎什么甜美虫设了。郁涉心一横,直接对他们下了逐客令。
“我只是一只生化较晚的普通虫,应该还劳烦不到诸位。我跟统帅大人的感情很好,他是我见过的最认真负责的监护虫,这一点毋庸置疑。”
“我敬爱他,信任他,胜过任何一只虫。”
“我不清楚你们是从哪里得来的小道消息,但真相就是那些全是可恶的谣言。”
郁涉耸了耸肩,一脸漠然,伸手一指角落里一个正看戏看的津津有味的小雌虫:“那位同学是本考场的20号,他还需要借一艘机甲来完成机架操纵课程的考核。”
他尾音下沉,话故意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还请你们离开学校。
*
首辅大人何时被如此当面怼过,脸色极度难看。
但奈何这件事本来就是他们考虑不周,也只能装作宽宏大量。
终于有个和稀泥的大臣逮着了机会,苦口婆心地安抚了几句,说了些什么都是担心雄子的权利受损才会如此行事云云。
郁涉但笑不语,嘴角的弧度跟白玖简直如出一辙——都是像画上去的一般假。
一行人势在必得气势汹汹地来,结果欣赏了一场视觉盛宴后灰溜溜地夹着尾巴离开,一个个挺着大肚子还能走的飞快。
格雷尔对白玖示意在悬浮车上等他。白玖点了点头。
*
“怎么回事?你不是说白玖对那只实验品不好吗?经常十天半个月也进行通讯?这个小家伙也没主动给白玖发过信息,怎么会!”
转过拐角,格雷尔清晰地听到几个阁臣气急败坏的交谈声。
“我怎么知道!从学校内部的来的消息的确是这样的,那个提供消息的据说和实验品玩的很熟,经常待在一起,怎么会不了解?他不是还提供了通讯记录和录音吗!我看,这两只虫就是在装模作样!”
“那他愿意装着也没办法,我们总不能强迫他指认,别忘了他是只小雄虫!还是个有虫翼的异种!”
“该死!”
“……”
格雷尔静静地听了会,直到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拐角,才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只手心大小的铁盒子,按下了结束录音的按钮。
*
训练场里,其他的虫都被教员引导着离开了,场地顿时空旷了起来。
白玖还不是很适应郁涉突然拔高的身材,两相对视,居然罕见地沉默了。
十三岁的郁涉刚从研究所里走出来,瘦小柔弱,湿润的黑眸里似乎总是含着一汪清泉,怯怯地望着他。
十四岁的郁涉在还没有和他相熟的情况下就被他因为边境的战事而留在了寂寥的统帅府,一留就是好几个月。
十五岁的郁涉已经快要从幼虫学院毕业了,他还是爱吃花花绿绿的糖果,身上还是一股甜甜的奶香,对他好奇又疏离。
十六岁的郁涉一夜长大,会陪他睡觉,伴他安眠,也会因为他的隐瞒而发脾气,不主动给他回信息。
而现在,十八岁的郁涉在百来号虫的面前,在十几位内阁权臣的面前维护他,将他护在身后,言辞针针见血,咄咄逼虫。
白玖说不上来什么感受。
刚刚太多的情绪积蓄在胸腔中,像呼啸的海风和汹涌的浪涛,一遍遍冲刷着,回忆着。
挺甜的。
郁涉突然绷不住,笑了。
他一双桃花眼笑起来灿然极了,衬得俊朗的面容满是少年的神采飞扬。
他说:“我现在已经成年了,是不是又要转校了?”
白玖也勾了勾唇角,一边仔细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年,一边说:“那倒不用,只不过你可能要更努力一点了。”
“嗯?”
白玖认真道:“你要是考诺克蒂斯的话,学制是三年,你要提前跟学院联系,询问一下他们的招生有没有年龄限制。”
“……”
郁涉仔细想了想,又觉得自己长的太快,不值得了。
真是年少有年少的伤悲,年老有年老的哀愁,诚不我欺哉。
“不过,我觉得应该不成问题。”白玖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看着郁涉,说:“你的生理年龄是十八岁,但实际的阅历还远远不足,所以不能囿于骨龄判断。”
郁涉:“……”
他都已经上亿岁了,他能说吗?他能说吗?
“还有,虽然你,嗯,已经成年了。”白玖似乎说起来也感觉有一些不对劲,侧脸微微泛起不自然的红。
“但是也不可以随便谈恋爱。”
“知道吗?”
“……为什么?”
郁涉看着军雌冷白的肤色一点点氤氲起浅粉,却又毫无觉察的严肃神情,突然之间觉得有什么好像在心底发酵,像是湖底落了一片柳叶,荡起一圈圈涟漪。
好吧。
统帅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只是……
不谈恋爱?
那他将来和谁结婚生蛋呢?
第19章 雪芙(小修8.9)
虫族早在几千年前就已经脱离了虫体的束缚,即便是二次进化时会出现短暂的不受控制的出现异化体态的情况,那也是偶然。
只要度过了进化期,任何一只虫都可以合理地控制自己的形态变化。
一般的虫的异化方面只表现在头顶的触角出现,身体的强韧度提升,以及手臂等肢体产生一定变异,或者有些特殊的雌虫会在后腰处长出一对小小的,只有两个巴掌那么大的“假翅”。
那是像鳞片一样的东西,对于雌虫来说除了在床上讨好雄主别无用处,而且也并不是所有雌虫都有。
“假翅”也跟虫翼有着本质的区别。
虫翼的出现是极其罕见的一种现象,几千万分之一的可能,类似于基因突变。
郁涉的双翼单只有半米长,边缘呈不规则形,像蝴蝶又不太像,嶙峋的地方更类似于鸽子等鸟类。
但很美倒是真的。
自从那天他在训练场上出现了一次,在那之后就再没有在虫前放出来。偶尔也有跟他关系还行的虫央求他,想要再看看,或者是拍张照片。
这种时候,往往还不等郁涉冷淡的眸光扫过,杨思明就已经上前一步,像护犊子一般将郁涉拉到一边。
“想得美。”他哼哼唧唧:“千年一遇的美雄象征,岂是你们想看就看的?”
郁涉:“……”
他已经无力却纠结杨思明的用语问题了。
*
夜深虫静。
炽热的温度在身体内撞击,灼灼热浪不断翻卷,开出一朵朵红莲。
郁涉有些难受不安地在梦里动了动。
一双眼倏忽闪过。
透亮的幽蓝,蕴着无限的温柔,像是甘愿融化为水的冰。
拥抱上来。
郁涉突然惊醒。
夜风透过没有关紧的窗户吹进来,卷走他额头上的一些汗意。
郁涉将头发往脑后一捋,从床上坐起来,起身倒了一杯水。
墙上的智能时钟显示时间还不到晚上十二点,郁涉刚刚只睡了一个多小时。
他的余光瞟到旁边空无一虫的床。
已经夜深,雪芙还没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好像自从机甲操纵考核之后,雪芙就像刻意躲着他一般。
郁涉喝了半杯水,才听见门响了一声,在距离十二点还差四分钟的时候,雪芙进了宿舍。
他照例没跟郁涉打招呼,直接拿了衣服进了洗手间。
郁涉手指摸索着透明光滑的杯壁,长睫微垂,想了一会儿,然后放下杯子,朝阳台走过去。
阳台上种满了碧绿的藤萝,密密匝匝,小朵小朵的花隐匿在叶间,沁出一股淡淡的香。
郁涉趴在角落的栏杆上,点开了光脑,给白玖发去了通讯申请。
没响几声就被接通了。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清澈的嗓音隔着厚重的藤萝花墙也能隐约听到。
雪芙站在阳台边上,有些神经质地咽了口唾沫,然后将出汗的手伸进枕头,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小巧的装置,蹑手蹑脚地将它贴到了通往阳台的玻璃门上。
细碎的交谈声被自动放大收录进了装置里,并在同一时间通过电波传出了诺克蒂斯预备营的校园,在夜空中交汇,消失了轨迹。
两只虫的交谈好像依旧是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干巴巴的互相问候和聊天,然后就是沉默。
雪芙却竖起耳朵,丝毫不敢遗漏。
而就在他所有注意力都凝聚在阳台上时,突然,他的肩膀被轻拍了一下。
“!”
雪芙的脸一下煞白。
他鼻尖嗅到了一股独特的气息。
缓缓回头,连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干净了。
原本应该在阳台里说话的少年鬼魅一般出现在他的身后,室内柔和明亮的光线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打下光影的分界线。
“咚!”
“咚!”
深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从渺远的夜色里被风裹挟而来,悠远寂寥。
与此同时阳台上“郁涉”和“白玖”的通话声也戛然而止。
郁涉的光脑从阳台上的花墙里滚了出来,然后贴着墙壁吸附了上去。
刚刚那一段,只是之前自带的通话录音。
郁涉收回视线,轻轻叹了口气,朝雪芙伸出手:“给我。”
雪芙握紧了手中的设备,然后没有丝毫犹豫,像是拿了一个烫手山芋一般将手里的东西飞快从窗口投掷了出去,然后抿紧了唇。
郁涉只看见那东西在漆黑的夜色中划过一条银色的线,然后就不见了。
他也没有丝毫怒气,转身走到门口。
就在雪芙以为他要下去找时,显现出几分惊慌时,却见郁涉直接伸手锁上了门,然后转过身,平静道:“告诉我为什么。”
郁涉的眸色极深,像是一个小小的漩涡,仿佛无论盯着的是谁都极易溺毙在其中。
“把我和统帅的通讯录音,以及我放在宿舍里的身体档案以及个人信息出卖给别虫,你不去做间谍,还真是可惜了。”
雪芙的脸色此时已经恢复如常,他不理睬郁涉的问话,身体也不再发抖。
他慢慢地挨着桌子坐了下来,整个身体都靠在了琉璃桌上。
“你不知道。”雪芙的侧脸线条很明显,郁涉从这个角度居高临下地看过去,这才注意到,他的脸消瘦的有点可怕,几乎是骨骼分明。
“什么我不知道?”郁涉眉心蹙了起来,感觉十分荒诞。
他的年龄可比面前这只不自量力心比天高的小雄虫大了不知多少倍。
“你不会要说,这事是他们逼你的吧?”郁涉笑笑,慢悠悠地做到对面,一只手撑着下颌:“内阁大臣亲自找到你,开出一切条件威逼利诱只为了拿到我的通讯录音。”
“不好意思。”郁涉耸耸肩:“有些搞笑。”
“录音是我自己存的。”雪芙细长的手指抓在玻璃桌面上,神经质地抽搐了一下,然后缓缓地按了下去,掌心紧贴着冰凉的桌面。
“是他们不知道怎么找到我的,然后管我要的。”
“……”郁涉有些不能理解地抬眼看他,纤长的睫毛掩映着疏离冷淡的一双眼。
明明是最温和柔软的眼型,却偏偏能在眼尾勾出一抹凌厉。
“那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录音。”郁涉打量着雪芙,不确定这虫是不是偷窥狂:“特殊癖好?”
“没有!”
雪芙一下子站了起来,有些难以启齿地转圈:“我不是!我不是……”
他的声音尖利,像指甲刮擦着磨砂玻璃面,带着聒噪的颤音。
“我只是,想听他的声音……”
雪芙的话音越来越低,以至于那一瞬间郁涉甚至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哈?
听白玖的声音。为什么?
他承认白玖的声音确实很好听,隔着听筒都能将虫的耳朵给酥掉,郁涉自己和他说话还会时不时地走神,但是——为什么?
郁涉觉得有些胸闷,他一把扯开了睡衣衬衫的领口,有些不耐烦地敲了敲桌面:“继续说,不然我就把你交给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