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别虫的,是,是郁涉的!对,就是他的,我们是室友,我们……”
就在混乱中雪芙说出这个名字的一瞬间,校长的嘴长成了一个“O”形,连老花镜片都要惊掉了。
白玖更是目光一寒。
办公室里气温骤降。
雪芙这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
广场上,无数学生虫和教员都在盯着大屏幕,原本喧闹的场地一下子寂静了下来,只剩下风拂过树梢传来的沙沙声。
“咕咚”有虫咽了一口唾沫,喃喃道:“他完了。”
“活该。”他身边立刻有好友补上一句:“这就是自作自受。”
而办公室里,白玖已经收回来看向雪芙的视线,只是朝着校长点了点头,说:“按你们学校的规定处理吧。”
校长连连点头:“真是麻烦您了。”
要不是白玖临时的到来,帮他分辨出了真假,不然他还真有可能冤枉了郁涉,让这场作弊就这么漏过去。
雪芙不敢置信地仰视着白玖。
白玖低头重新戴上手套,感受到他的视线,余光扫过雪芙的眼神,觉得莫名其妙。
他认识他吗?
他转头看向校长。
校长隐约察觉到什么,但更不敢得罪统帅,不由得呵斥起来雪芙。
“那天你考试迟到,有虫看到你是去安装作弊工具了,现在芯片也被统帅大人带来了,虫证物证都在,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雪芙却一点眼神也不分给校长,就像这间办公室里只有他跟白玖两只虫一样,上前一步“扑通”一声跪在白玖跟前。
“统帅,我……”
白玖蹙起眉头,避开他,站了起来。
“反思认错别给我说,我不是学校里的,这事纯属提醒,你还是问校长怎么处理。”
“另外,”他俯视着低下头只露出一截瘦弱脖颈的雪芙。
“下跪这种事情,对任何跟你毫无瓜葛的虫来说都没有一丁点作用。做错了事情就要受罚,没资格要别虫同情。”
他话音刚落,雪芙的身体就开始颤抖,一张枯黄头发掩映下的脸惨白惨白。
没有一点瓜葛……
他还记得他年幼时居住的边缘星球发生内乱,是白玖将他从废墟里抱出来的,那时候他就喜欢上了这只英俊沉默的军雌。
他为了他拼命学习,考进首都星,进入预备营,打算一步步走到他身边。
可是对于他来说,他只是毫无瓜葛的虫。
白玖却没注意这么多。
他只觉得这只虫,还是小雄虫,未免也太轻贱了,也不知道家人是怎么教育的。
他厌恶这种虫。
同样是差不多大的雄虫,郁涉不会做这种事情,即便是犯错了,也不会这样没有尊严地乞求。
他自尊,有担当,所以白玖愿意将他当作平等的个体。
想起阿涉,白玖看了眼手表,对校长点了点头:“他应该快出来了,我去接接。”
校长点头哈腰:“您先去接小少爷,先去,这事我来处理。真是没想到会出现这种事情,让统帅大人看笑话了。”
“说不上。”白玖不冷不热道:“只不过第一军校的学生在帝国认证下都是预备军人,要是连这种模拟考试都要作弊的虫都能混进去的话,那岂不是自毁帝国的未来?”
跪在地上的雪芙身体凉的像冰,他抬头看着白玖的背影。
曾经他无数次在影像里见过白玖面对千军万马的冷静沉着,也见过他对待敌人的孤傲嘲讽,更是见过他对郁涉的温柔小心,每一个他都让雪芙心动。
但他忘了,每一个他,都不属于自己。
也不可能属于自己。
*
广场上静悄悄的。
宛如坟墓。
不得不说,这一场公开处刑真的是大快虫心。
也有虫心中存疑:“那个芯片到底是什么啊?为什么带着芯片就是考核作弊?”
“那个你还不知道?”杨思明不屑地瞥了发问的虫一眼,看他的脸微红,才慢悠悠回答:“那玩意儿的历史课悠久了,几乎算得上是星际违禁品了,所有使用了才那么严重。”
“啊?”
“将他贴身佩戴,并且使用传导装置就能够用芯片暂时性地代替虫类思维,也就是相当于让一个小型机器人来操纵你的四肢,代替你考试。”
“这就是为什么那天他的动作看上去那么死板,却做的每一个指令都恰到好处的原因。”
“原来如此。”
“那统帅大人居然也会管这种事?”
“没听见校长说嘛?是元帅在办公室喝茶,看到了那段视频,才发现了其中的蹊跷。”
“那那枚芯片……”
“肯定是假的吧,我猜是元帅自己缴获的战利品之类的。”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有虫开始怀疑:“你不会早就看透一切了吧?”
杨思明嘻嘻哈哈道:“是啊,我就是传说中的大预言家!”
“……”那群虫纷纷嗤笑:“才不信!”
*
郁涉是出了图书馆才听说了这件事。
路上原本正在八卦的虫看见他,都友善地打招呼。
郁涉一一礼貌点头。
直到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合欢树下的白玖。
白玖也在注视着他。
郁涉朝他走过去,踏着纷扬的合欢花和破碎的阳光,温柔又羞赧地笑了笑。
“走吧。回家。”
第23章 生理需求
假期的第二天,白玖带郁涉去首都星的科研所进行体检。
有了上一次在医院检查资料泄露的经验,这次白玖直接给科研所的所长发了通讯,让他们提前准备一下。
毕竟郁涉的二次进化发生的如此突然,直接从幼虫变成了成虫,很多方面都不一样了。
最显著的是,发情期的即将到来。
成年虫是有发情期的,就在每年的春夏时节,因虫而异。在发情期里,无论是雌虫还是雄虫都会想要和不同性别的虫进行结合,雌虫会产生无比强烈的生蛋的念头。
发情期可以用药物抑制,但过程会非常痛苦,是一般虫无法忍受的。所以在一些有未婚雄虫的家庭里,父母会为刚成虫的雄子安排一位到几位雌侍进行陪伴。
但很显然,统帅府邸没有那样的雌侍。
他没想到郁涉的二次进化会那么突然。
而且,即便是现在知道了郁涉随时都会有发情期,他也实在是无法做到亲手为他安排雌虫进行陪夜。
甚至当这个念头一在脑海中发现,白玖就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尖刀在深深浅浅地戳着。
纵使再浑噩,再无知,再自卑,他也后知后觉地发现了。
他不想让郁涉属于其他任何虫。
他觉得整个帝国没有一只虫有足够的资本和郁涉在一起,哪怕是和他度过一个意乱情迷的夜晚。
他自己更没资格。
但发情期的问题就像是一把剑悬在头顶,这件事一日不解决,剑就一日取不下来,郁涉随时会陷入危险。
所以这次来,白玖还有一个隐秘的目的。
他希翼着寻求一个解决方案。
*
科研所平日里三番五次想要请郁涉回去帮助完成调研报告,这次正和他们的心意,于是马上安排好了一切。
他们来接两虫的星际飞船已经停在了元帅府邸的花园上方。白玖长身玉立,在客厅窗边喝早餐奶。
他今天没有穿制服,只是简单的衬衫长裤,柔和了冷峻的线条,衬得皮肤冷白,眸若朗星。
郁涉从房间里走出来,打了个哈欠。
他昨晚没睡好,梦里全都是白玖。
笑着的,落泪的,温柔的,冷傲的,明明是冰一样的,融化起来却比火还要灼人……
艹!
Stop!
白玖完全不知道郁涉盯着他在回想些什么,他放下空杯子,将擦拭过的餐巾纸丢掉,然后随手拿过一旁柜子上的梳子,朝郁涉招招手:“过来。”
郁涉同手同脚地顶着一头乱毛走了过去,跟白玖面对面站着。
他现在比白玖还要稍微高出一点点,所以需要微微低头。
白玖修长白皙的手指握着木梳,指尖穿梭在他微长的墨色发丝里,带来一阵令虫心悸的酥软。
郁涉的目光落在白玖的领口。那里被叠的整整齐齐,有棱有角,扣子扣在最上方,只有离得近了,从上倒下地俯视,才能看到一小块锁骨处的皮肤。
他移开目光,心里又不自觉地开始琢磨起一些有的没的的。
上午十一点。
科研所。
高大的建筑外墙使用的是最高端的建筑材料,不同于内阁,最高法院等偏典雅的修筑风格,科研所是力争连每一寸地板砖都要透出一种超越时空的未来感。
郁涉每次走在这里,都恍惚中像是重回了地球。
宽敞的大厅里十分空旷,只有几只戴着眼镜穿着防护服的科研虫步履匆匆地走过。
前台是一名还算年轻的亚雌,金黄的长发披在身后,纤长枯瘦的五指翻飞,拨通了所长的私人专线。
“是的,两位。”
他抬起碧绿的眸子犀利地盯了一下两只虫,然后语速飞快道:“一只军雌,和一只雄虫。”
“明白。”
挂了通讯,他抬了抬下巴,示意那边的升降梯:“布鲁特,你可以带他们去了。”
“遵命!”被称作“布鲁特”的虫咧开嘴笑了笑,带着两只虫往升降梯走,一边走还一边耸耸肩。
“我敢打赌他绝对没想到你们是谁。”
布鲁特就是前去玫瑰星接洽白玖和郁涉的虫,似乎是个自来熟,一路上都在找机会跟他们说话。
白玖并不习惯和陌生虫说话,但郁涉一直很有礼貌地回应着,于是布鲁特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郁涉身上。
“亲爱的,你是刚满十八岁是吗?”他问郁涉。
郁涉笑了笑:“是的,先生。”
他们走进升降梯,然后布鲁特看了一眼白玖,又看了一眼两虫握着的手,忍不住问:“你们是情侣吗?”
他这话一出口,两只虫交握的手同时一僵。
他们只是延续了之前的生活习惯,却完全忘记了现在两只虫都是成年虫。
白玖松开了郁涉的手。
郁涉搓了搓指尖,将那句问话给忽视掉。
布鲁特也觉出了不对劲。
他紧接着补充:“你们很般配。如果不是的话,那就太可惜了。”
“……”白玖抿了抿唇,更加沉默。
郁涉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在科研所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知道这里的大部分虫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来搞学术,所以不认识白玖很正常。
而他也已经从科研所出去有几年了,新来的研究人员不知道“实验体009”当初是被统帅大人收养的也算正常。
只是……
他看了一眼白玖的神色,发现他面容冷肃,没有任何异样,才放下心来。
他真担心白玖会因为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而无法接受他。
莹白的灯光照射在长长的走廊上,光洁明净的墙壁和地板上各自倒映出几只虫模糊的身影。
郁涉照例先去采了血,然后去测心率。
这些步骤他已经做过很多遍了,进各个房间都熟门熟路。有时候郁涉看着每个科室里面为他一个人服务的十几只科研虫,都会有种众星捧月般的错觉。
感觉自己就好像什么被豢养的珍稀生物,时不时要被薅根毛,或者是摘片叶子。
做完所有常规检查,郁涉跟最后一间诊室的虫们说了再见,带上门走了出去,一眼就看见正倚在墙壁上,无所事事的统帅大人。
白玖好像有些心事,皱着眉头,目光飘忽,不知道落在了哪里。
郁涉在他眼前晃了晃诊疗单:“走吧。”
白玖回神,看着他,有些欲言又止。
郁涉假装没看出来他的异样。
布鲁特刚刚被另一只虫给叫走了,现在两只虫处在密闭的升降梯里,一点点靠近顶层的所长办公室。
突然,白玖轻轻咳嗽了一声,语气有些不自然地问:“疼吗?”
郁涉一愣,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顺着白玖的目光看过去,他这才发现自己胳膊上用来抽血的位置一片嫣红,是没有止住的血渗透了纺织绵。
郁涉的体质就是这样,一点小伤口也要愈合很久很久,哪怕只是抽血的针眼,也十次有七次都会裂开,没个三五天好不了。
相应的,他的痛觉神经也格外敏感,小时候泪腺发达,还会经常忍不住哭。
这就是做实验体的代价。
他的身体能够飞速生长,甚至二次进化能够拥有许多虫梦寐以求的翅膀,但同时他又要承受每个月一到两次的抽血化验,甚至抽脊髓等小型手术。
郁涉伸手按了按那块纱布,摇摇头,说:“不疼。”
远远没有刚刚抽血时痛。
为了保证他血液各种激素含量的准确性,麻药也是不能用的。
都习惯了。
被白玖接回家之前,这可是每天必备的功课。
所以他一直很感激白玖,不只是因为他给予自己的温暖,也是因为待在统帅府邸让他可以稍微放松,不至于每天晚上都会担心自己因为身体虚弱而撑不过去,见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阳。
白玖看着郁涉微微濡湿的额发,下颚轻轻动了动,线条绷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