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永奕叹了口气，走过来坐到他钢丝床上，摆出一副知心哥哥的姿态道：“我看你最近不对劲啊，怎么突然这么拼命？是受到什么刺激了吗？”
　　“没有，”顾展停下手中的笔，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12点多了，你还不睡觉？”
　　“我不睡。反正明天也不上播，”周永奕道，“大不了这个月保底不要了。”
　　顾展撇了撇嘴，没接他的茬。
　　周永奕见他不答，抱着手臂想了一会儿，起身出去了。
　　周永奕出去之后，顾展回头看了一眼，做贼心虚似的赶忙关掉了音响。
　　他知道这小子不达目的不罢休，肯定还会进来。
　　果然，不一会儿，周永奕手里抱着几听啤酒回来了：“来，整点儿啤的。我存你这儿好久了吧，再不喝都要过期了。”
　　顾展不太喝酒，冰箱里的啤酒全是这小子存的，说是看比赛的时候一定要有啤酒。
　　周永奕说完，把手里的冰啤酒码放在桌子上，递了其中一听给顾展。
　　顾展盯了他手里的啤酒一会儿，打开，抿了一口。
　　啤酒的度数不高，但味道却绝对不会是嗜甜动物所钟爱的类型，所以顾展只抿了一口，就砸着嘴把东西放到了旁边，继续提笔写字。
　　周永奕倒是喜欢喝酒，解渴似的灌下去一大半，长舒一口气道：“舒坦。”
　　顾展看他一眼，拿起啤酒又喝了两口，脸颊微红。
　　“哎我去，这就脸红了？你两口倒啊？”发现顾展脸红，周永奕立马就乐了。
　　他还真不知道这家伙的酒量，认识这么久，就没见他沾过这东西。
　　“没，可能过敏？”顾展试着又喝了两口。
　　喝下去的时候冰冰凉凉，但不一会儿胃里就开始变得暖洋洋，脸颊和耳朵也热乎起来。
　　“得了吧你就是两口倒，你看，脖子也红了。”周永奕啧啧两声，给好友下了定论。
　　“是吗。”顾展站起来瞧了瞧镜子，是有点儿红。
　　周永奕摇摇头，鄙视道：“啧，太差劲了，还是不是个爷们儿。行了行了别喝了，我去给你拿可乐来。”
　　顾展小时候长得漂亮，但长大之后很注重培养自己的男人气息，最是听不得人家说他不够男人。听周永奕这么一说，立马不干了：“屁，就这点儿小啤酒，爸爸分分钟给你解决光信不信。”
　　周永奕撇嘴，神色不屑。
　　“……”
　　顾展还真就被他激着了，啪啪开了两听，吨吨吨吨两口喝完，捏扁了，扔在地上，又去开第三听。
　　开第三听的时候，顾展觉着自己都有点站不稳了，憋着一口气，哆哆嗦嗦拿起第三听。
　　这回轮到周永奕不干了，老母鸡护食似的扑上去压住自己的宝贝们：“别，这可都是我压箱底的存货，你全喝完了，那我喝啥？”
　　顾展皱着眉瞧了他一会儿，得胜似的哼了一声，迷迷糊糊栽回电竞椅上。
　　周永奕眼瞅着时机差不多了，松开了臂弯手里的啤酒，试探着道：“哎，我看你今儿一直失误，咋的，心里有事儿啊？”
　　顾展哼哼一声，没理他。
　　周永奕又问：“晟神的事儿？”
　　听见“晟神”两个字，顾展张了张眼睛，又闭上了。
　　周永奕好笑，继续试探道：“你到底怎么想的？喜欢他吗？”
　　不理。
　　看他那副二麻二麻的样子，别是真醉了吧。
　　周永奕啧了一声，又抿了口啤酒，抬脚踢了顾展一下：“哎哎哎，别装死，起来聊聊。你说咱俩都这么熟了，你不能啥事儿都瞒着哥们儿啊。起来，我知道你没醉。”
　　依旧是不理。
　　周永奕无语。
　　人都说酒后吐真言，到他这儿就成了锯嘴的葫芦。
　　“哎，明天C城演唱会，你想去吗？”周永奕拿这货实在没辙了。
　　倔驴子、闷葫芦，什么事情都往心里塞。别看他外表好像个乖乖牌，但其实个性犟到极点。只要他认定的事情，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果然，顾展只是眯缝着眼瞧了他一会儿，又把眼缝儿合上了。
　　周永奕无奈，心说连自己都撬不开这小子的嘴，晟神你还是自求多福吧，我真的已经尽力了。
　　想到这里，周永奕叹了口气，站起身把顾展刚才关掉的音响重新又打开了。
　　歌曲很舒缓，碰巧正来到没有歌词的哼唱部分，半带着鼻音的嗓音听上去磁性极了。
　　周永奕毕竟还没决定正式脱粉，依旧还算是半个粉丝。他托着腮细细欣赏了这嗓音一会儿，这才转过头去瞧旁边人的反应。
　　一转过去，却发现这家伙的头已经垂到了胸口，原来已经睡着了。
　　“啧……”
　　周永奕长长叹了口气，无奈地把顾展从电竞椅上扶回了钢丝床，轻轻地掩上了门。
　　夜很静。
　　只有音响里那若有似无的哼唱声音。
　　当门掩上的时候，原本已经“睡着”的人却睁开了眼睛。
　　*
　　顾展其实没醉。
　　啤酒代谢得很快，喝下去那会儿是有点儿晕，但很快他就已经清醒了。
　　他打开手机，V信记录还停留在他们交流新曲的那个时刻，最后的记录是那支DEMO带。
　　顾展轻轻叹息，摸索着翻出耳机，一遍一遍地将那首曲子循环播放着。
　　这些天，他还真有些失魂落魄的，每天晚上都忍不住要把这首歌翻出来听。
　　听完了还不过瘾，连萧晟即将播出的电视剧预告、综艺、花絮、微博小视频、甚至连他过去拍的广告都翻出来一遍一遍的听。
　　顾展看完前几天收藏的几个宝藏帖子，在度娘上搜索“萧晟”，接着上次的继续往下翻页。
　　翻到第3236页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网页链接。
　　从手机上的缩略图可以看出来，图上所拍的是他家门外的那棵老槐树，还有他们去的那家网吧的照片，后面似乎还有深水涉的一些照片，而且每张都可以模模糊糊看见某个人熟悉的轮廓，但点进去却显示404错误，网页被外星人劫持。
　　顾展蓦地从床上弹了起来，打开电脑端度娘，通过右下角的“网页快照”点了进去。
　　“快照”是度娘的历史照相功能，是度娘在上传的网页链接历史中抓取的。有些无法直接点开、或者是已经被人删除的链接，如果度娘及时抓取，便可以通过网页快照点进去查看。
　　顾展点开之后，便清晰地看到了那些图片。
　　图片的像素其实很不好，但依旧可以看清楚图中的人物轮廓、衣着样貌。
　　这其中有萧晟穿着演出服翻窗而入的、有网咖门口打着黑伞的、其中一张在网咖门外接打电话的照片连脸部轮廓都非常清晰。
　　顾展想起那天听见的咔嚓声，心头一毛，继续往下翻动，果不其然，最后一张——
　　赫然是萧晟撑着膝盖，在灯光下微笑着与他对视的照片。
　　※※※※※※※※※※※※※※※※※※※※
　　周永奕（托腮）：这张照片清晰度不错，角度也很好啊。啧，我觉得，可以当大片。
　　萧晟（摸下巴）：嗯，把旁边那个180cm的大灯泡裁掉更好。
　　顾展（扶额）：你们……重点全错！


第39章 可以想念
　　这张照片可以说是所有图片之中像素最高、最为清晰的了。
　　暖黄色的灯光下，一高一矮对视着的两个人, 唇角将露未露的微笑, 空气中若有似无的火花。
　　被排斥在灯光以外的, 是一排老旧的卷帘门，那些卷帘门因为曝光不足的关系而显得黑魆魆的，愈发衬得灯下二人五官明朗、神情暧昧。再将图片另存放大，便可以借着微光瞧见门上隐隐约约的“福祥電子批發”和“办-证”等字眼。
　　快照的下方还保留着删帖时一并被删除的数万条网友留言, 其中有一条热评的内容是【艾玛, 我去过这家店，这家店在深水涉。】
　　下面则是数以千计的点赞和好几百楼的跟帖, 还有不少人在求小哥哥指出具体位置。
　　修长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雷蛇鼠标的几个按键被顾展捏得喀喀作响，失控的页面一下子弹出来一大堆，而且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增加。
　　也不知过了多久，windows系统终于开始噔噔噔地不断弹出错误提示音, 顾展这才蓦地回过神来，发现浏览器显示页面数量已经达到最大。
　　下唇几乎已经被他咬出了血, 顾展却浑然不觉, 他松开了鼠标，拿起手机找到某人的头像，发送V信：你怎么样？
　　萧晟那边没有动静, 顾展继续发消息：本来不想打扰你的, 但我在网上看见了些奇怪的东西。那天……你是不是被拍了？
　　依旧没回。
　　顾展更加担心。
　　顾展：网上那些新闻贴是你删除的？
　　顾展：明天的演唱会, 不会受到影响吧？
　　顾展：……对不起啊, 这事儿都怪我。
　　顾展：……看见的话就回条消息，我很担心。
　　眼见着那边久久不回消息，顾展更是忧心，冲动之下翻出订票网站，打算索性直飞C城一探究竟。
　　就在这时，手机顶端突然弹出V信提示消息，顾展刚看见萧晟两个字就迫不及待地戳了进去。
　　晟小晟：我没事儿，但手机被人监听了，不能接打电话，你别担心。
　　看见这几个字，顾展总算长出一口气。
　　然而，就在他长出一口气的同时，心又被揪紧了：监听？这么说来，萧晟的个人信息被泄露了？究竟是谁干的？他的人身安全会不会受到威胁？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顾展又忍不住戳进了订票网站，想看看有没有最近一班的飞C城的班机。
　　其实他压根没有C城演唱会的门票，飞过去之后见不见得着还两说呢，但他就是想远远地瞧瞧那人，确定那人是否安好。
　　听说现在的私生饭很厉害，跟踪、偷拍、蹲守、尾随，样样都来，要是遇上不测……
　　想得太多，越想越怕，就连订票的手指也开始有些发抖了。
　　然而就在这时，手机顶端又弹出一条提示：
　　晟小晟：什么也别做。等我。
　　等我。
　　这已经不是萧晟第一次说这两个字了，可却是顾展头一次听进去这两个字。
　　原来这并只不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而是一句原原本本的承诺，一个从十五年前就开始单方面履行的承诺。
　　再次看见这两个字的时候，顾展那搅成一团乱麻的大脑突然间就冷静了下来。
　　虽然那篇帖子的曝光和转发已经被暂时压了下来，但他的脸已经随着那几张照片的流出而曝光了。
　　如果他现在再出现在C城，有不小的几率会被看过帖子的人认出，进而坐实那篇帖子的论调，事情反而会越来越大，到时候就不好收拾了。
　　现在最明智的做法，如萧晟所说，就是等。
　　什么也不要做，等就好了。
　　*
　　萧晟收到顾展消息的时候，所有的手机卡都是下了的。
　　这几天不断有陌生的电话打进他的手机里，甚至连艾伦的手机都遭到了狂轰滥炸。正常的电话打不进来，他们想联系任何人都只能经由酒店的座机。不仅如此，就连入住酒店时都得提前检查座机线路，全面提防着有人监听。
　　总之，一切行动完全乱了。
　　惹起风波的帖子和微博链接，经由晟世娱乐公关团队的运作，基本上都删得差不多了，但依旧有很多有心人保留了那些图片，时不时发到网上，引起新一轮的爆炸，真是防不胜防。
　　由于这条绯闻涉及到了自家老板，晟世娱乐的整个公关团队都正式进入了紧急状态，24小时连轴转着，不停删帖、雇水军提供自家其他艺人的更多消息，以转移视线。
　　“妈的，现在的狗仔，真的是可恶！”John气呼呼地骂着脏话，“那天你翻窗户进去的时候，我跟艾伦在唐楼下边儿碰上那狗仔了，当时没认出来，现在想想，那家伙真是太可疑了！”
　　艾伦闻言神色闪了闪，抬眼道：“你的意思是，那天在唐楼下转来转去的那个怪人是狗仔？”
　　“肯定的啊！唐楼有哪个正常人会在那个点儿戴个渔夫帽出来瞎转悠？我看了，那张图肯定是视频截图，就是那狗仔手上的手机录的。”John斩钉截铁地说道。
　　“渔夫帽？”萧晟听完，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那人是不是穿个风衣，戴个灰色的渔夫帽，大概到我胸口这里，很瘦，下巴有点儿尖？”
　　“就是他！”John道，“当时他倒是没穿风衣，但身材和帽子都吻合……怎么，你也碰到他了？”
　　萧晟眸色沉了沉：“是啊，在网咖碰上了。”
　　“妈的，兔崽子，当时他也就是没穿风衣，要是他敢在我面前戴个渔夫帽，再穿个风衣，我他妈早就把他扣住了！这不狗仔标配吗这不是？”John恨恨地捏着手指，从小手指捏到大手指，又从另外一个手的大手指捏到小手指，咬牙切齿地比划着。
　　萧晟按了按眉心，把紧紧蹙起的眉头又按回去。
　　难怪当时他觉得那人看起来眼熟得很，都怪他心里装了事儿，压根没往那方面想。
　　“好了，事已发生，现在就别再说那些没用的了，”艾伦用笔尖戳了戳纸张，“明天演唱会，你要是真不想让小主播被牵连进来，就得给我把精神打足了，不要出任何岔子，否则容易出现各方猜测，听见没？”
　　萧晟嗯了一声，艾伦又道：“其实这样炒一炒，对小主播的名气提升是件好事儿。如果你想让他出道，完全可以借这件事炒一炒，这种暧昧程度公众还是可以接受的。……等他红了，到时候再进行洗白，倒也不失为一条捷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