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挂上电话，转过头对周永奕道：“周枪王，能不能麻烦你出去一下？我……我有话想和顾神说。”
　　周永奕略微担心地瞧了一眼顾展，想留下却又发现帮不上忙，只好点了点头，转身走出房间。
　　顾展现在满脑子都是萧晟的“绯闻”，以至于整个人都是晕晕乎乎的。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钱多钱少能过就行……但萧晟的星途却绝对不能因为自己而毁了。
　　他是那么的耀眼，仿佛天生就是为了舞台而生。如果从此以后，再也听不到他的歌的话……
　　顾展瞬间惊出一头冷汗，简直不敢再往下想。
　　就在这时，一双手覆了上来，握住了他的肩膀。
　　那双手很大，掌心很热，带着令人莫名安心的坚定，给人以一种无论发生什么事，它都会一直这样坚定下去的错觉。
　　顾展心里很乱，抬起头的时候，眉眼之间便带上了一丝不知所措的迷茫。
　　萧晟愣怔了一下，抬起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怎么了？”
　　顾展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他想逃避。
　　每次遇上问题的时候，他都是这样，想着退一步就好了、再忍忍就过去了、暴风雨都来了，彩虹还会远吗？
　　这一次，他又想以同样的方式，把这波风暴躲过去。
　　至少，让萧晟躲过去。
　　萧晟看出了他的退缩，想着两人本就悬而未决的关系，心下更加黯然。
　　红色的瞳仁变得更加深远，萧晟扶着顾展坐回了椅子里，自己则在钢丝床上坐下，静静地瞧着他。
　　顾展知道萧晟一直在盯着自己，心中已经成型的逃避念头就更加甚嚣尘上了。
　　这段感情一旦开始，萧晟作为一个公众人物，必然需要付出两个人都无法想象的巨大代价。
　　他现在星途正好，正处于事业的巅峰，这样的代价，是顾展绝对不想看到的。
　　并不是他不喜欢萧晟，而是正因为太喜欢他，所以不想成为他的束缚。
　　正因为太喜欢他，所以希望他可以飞得更高，过得更好。
　　正因为太喜欢他，所以不想用自己的债务来绑架他的人生。
　　只要还可以在荧幕里看见他，只要还能在大街上听见他的歌，那么，他在不在身边，都……
　　都无所谓了。
　　想到这里，顾展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般抬起眼睛。
　　谁知萧晟却先一步开了口。
　　“这次的事情，是我不对。”萧晟的眼睛盯在顾展身后，缓缓开口。
　　顾展愣住，以至于他忽略了从萧晟眼中划过的那一抹一闪即逝的——胸有成竹。
　　为了掩饰自己无意间看到的东西，萧晟垂下了眼睫，用一种无波无澜的语调轻声说道：“是我的错，我不知道你在直播。”
　　顾展的心跳了跳，连忙摇了摇头。
　　——这明明是他的错，是他忘记了自己在直播，害得网络上一片混乱，连累了萧晟的名声。
　　萧晟却并没有看他，只是自责地盯着自己的指尖，缓缓说道：“我知道，你讨厌我。”
　　顾展睁大了眼睛。
　　什么？
　　“我知道你很善良，也知道你只是不想让我受伤所以才从来不拒绝，但是我可以看出来，”萧晟抬起了眼睛，那双漂亮的红色瞳仁里蕴含着轻薄浅淡的雾气，“只要我碰到你，你就会像被火烧到似的跳起来，只要我看着你，你就会感到浑身不自在，只要我存在在这里，你就会想要逃走……我说得对吗？”
　　顾展惊讶地张大了嘴，眉头也拧成了一团。
　　不，不对。
　　萧晟见他如此，苦笑一声，站了起来。
　　绸缎制成的黑色衣袍随着他的动作如水一般地流泻到了地面，萧晟似是有些苦闷地拉开了窗帘，抬头看着窗外的皎皎明月，轻叹一声：“我知道，我不傻。”
　　顾展心中全然慌了，他是真的没料到萧晟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抬起头看着窗边的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可心中却有声音在说：不，不是这样的。
　　见他没有反应，萧晟继续道：“顾展，这次的事情是个意外，我真的不知道你这个点儿还在直播。我保证，我绝对没有利用舆论来绑架你的意思，如果你实在不想和我搅在一起，我不会强迫你。”
　　萧晟说这话的时候，月光正毫不吝啬地亲吻着他右边的脸颊，而他那被银盘点亮的眸子里，一半是满溢的柔情，另一半却是无可更改的坚定：“这次的事情，我会帮你澄清，还你一个清白和公道。”
　　顾展几乎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不，不是这样！
　　见他似是不信，萧晟又笑了笑道：“放心吧，晟世娱乐的公关团队还是很强的，你尽可以相信我。”
　　这是在彻底划清界限了。
　　——再不说出来的话，真的会失去他。
　　当脑子里突兀地冒出来这个念头之后，顾展霍地站了起来：“不，你错了！”
　　他起来得太猛，电竞椅被他哐啷一声碰得滚到了架子上，震得上面的东西一阵乱响，哗啦哗啦落了下来，掉在地上。
　　这反应太过激烈，萧晟似是被他吓了一跳，略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哪里错了？”萧晟不解。
　　“哪里都错。”顾展回答。
　　萧晟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双手负胸道：“好，我哪里都错。不如你来告诉我，什么才是对的？”
　　“……”
　　顾展骑虎难下。
　　眼见着就要成功了，萧晟当然不可能就这样放过他。他一改方才的闲散姿态，倾身靠近了顾展：“是‘晟世娱乐的公关团队很强’错了，还是‘我没有用舆论绑架你’错了？又或者是……”
　　说到这里，萧晟顿了顿，再次向前，鼻尖几乎要凑到顾展的脸上。
　　顾展一窒，整颗心噗通噗通野马脱缰。
　　“又或者是，‘你讨厌我’这句话错了？”
　　萧晟的手依旧看似闲散地交叠在胸前，但其实手心里早已经出汗了。
　　如果不做出这副自我保护的姿态的话，他可能会一个忍不住就将人揽进怀里，紧紧抱着，堵住那双唇，让他说不出任何一句自己不想听的话。
　　但是不行，这样的话，就前功尽弃了。
　　他一定要让顾展自己下定决心。因为他知道，虽然这个家伙表面看上去好像什么都无所谓，但内心里却犟得可怕，只要是他认准的事情，就一定会使出全力去实现。一旦他真的下定决心和自己在一起，那他们之间的障碍就将彻底清除，这样的两个人，才会有真正的未来。
　　他是真的想和顾展有一个未来。
　　萧晟的心在剧烈地跳动着。他知道自己快要成功了，也许就差临门一脚，也许他也想要和自己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究竟如何？
　　小主播他……会答应吗？
　　尽管已经在努力控制，可他眼底难以压抑的期待之色却逸了出来。
　　顾展望向萧晟的双眸明明暗暗。
　　他刚才脑子一热，差点儿就把一切都说出来了，若不是萧晟那急于求成的最后一句话露出了马脚，他几乎就要这样上套。
　　“萧晟……”顾展强行压下了心头的悸动，抬头看着那张连做梦都想亲吻的脸，咬牙道，“别逼我好吗？再给我些时间。”
　　萧晟的神色一僵。
　　没想到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顾展竟然还能够拒绝自己。
　　心智未免也太坚韧了些。
　　也对，如果小主播不这样倔强的话，反而倒不是他了。
　　萧晟知道是自己再次操之过急了，深吸口气，闭了闭眼，向后退开了些。
　　“好，我给你时间。”
　　——但不会太久。
　　萧晟在心里默默说了这样一句，看向了顾展身后那一排被电竞椅撞得散落一地的CD。
　　那些CD，全是“萧晟”的。
　　※※※※※※※※※※※※※※※※※※※※
　　小主播不会纠结太久的OTZ
　　毕竟他还不知道萧晟究竟有多有钱【噗……】
　　P.S.所以这篇文的本质其实是“你我本无缘全靠你花钱”的婉约版么？【喂！】


第44章 他的苦衷
　　Farewell的号已经一个多月没有上过线了。
　　晟小晟的直播间头像也一直灰着。
　　那个人真的消失了，就好像从来不曾出现过。
　　——不, 他没有消失, 他只是彻底变回了存在于广告和娱乐新闻里的人, 远离了顾展的生活，重新变回了遥不可及的姿态。
　　他们曾经那么接近，近得只要顾展闭上眼睛，就可以勾勒出那似笑双唇的弧度。
　　他们曾经那么亲昵，亲昵得就算被抱得难受, 他也舍不得将顾展推开一丝一毫。
　　他们曾经一起逛过夜市, 手指和手指之间，近得好像只需要一秒钟的力度就可以紧紧贴在一起。
　　他曾经用那种任何人都看不到的表情笑嘻嘻地瞧着顾展, 他还曾经用那种任何人都体会不到的小心思故意设计顾展, 骗他去吃他碗里的姜汁撞奶, 然后笑得得逞又嚣张。
　　这些原本美妙的回忆，现在都像一枚枚尖刺，扎在心中的某个角落，时时刻刻提醒着顾展，他究竟错过了一个什么样鲜活立体的人。
　　海报鲜活，可不如他多情, 影像立体, 可却没有他的温度。
　　无私, 是因为不曾得到, 可一旦得到过, 心里就藏了私。
　　什么只要能看见他就满足, 什么只要可以听见他的歌就没有遗憾，现在想想，都他妈是在活生生的扯淡。
　　一个多月过去了，顾展好像每天都活在梦里。
　　脑海里依旧是那人离去那晚的背影，孤独，苍凉。
　　什么叫心痛？
　　大概这就是了。
　　那一刻，看着那个背影，他简直想直接从这该死的窗台上跳下去，不顾一切地抱住他。
　　这辈子他就没尝过这种滋味，简直就好像把一颗心生生从中间撕开，左边是残存于心的最后一丝理智，而右边却是不顾一切的滔天疯狂。
　　他一遍一遍地唾弃着自己的怯懦，可又一遍一遍地庆幸着萧晟的星途没有受到影响。
　　他的粉丝甚至还为了他即将到来的生日，买下了一颗星星的命名权。
　　电视里正播放着萧晟的新剧《九玄穹苍》，顾展天天晚上都抱着遥控器，自虐一般地追着新番。
　　明明知道越看越难受，可就是忍不住要看。
　　看着那飘逸洒脱的身影，看着那雾气氤氲的双眸，看着那人略显邪肆的微笑……
　　世界模糊一片。
　　客厅的门锁忽然响了一声，一个人影走进来，在墙上摸了摸：“怎么又不开灯？我的哥，你这样很坏眼睛哎。”
　　“……别开！”
　　顾展没想到周永奕会突然回来，赶紧拿起遥控器，切断了屋里的唯一光源。
　　屋内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只剩下窗外一点余光照射进来。
　　“吃点儿宵夜吧。”
　　周永奕顿了顿，也不再执着于光线问题，摸着黑走了进来，将宵夜袋放在茶几上。
　　“谢谢。”顾展拿起夜宵闻了闻，是姜汁撞奶。他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你去逛深水涉了？”
　　周永奕愣了愣，后背略微僵直：“……嗯。”
　　客厅里很黑，只有窗外照进来的微弱光线。
　　顾展一口一口地吃着好友带回来的宵夜，却没有细心到发现自己的钱包还放在桌上。
　　周永奕在他旁边坐了一会儿，手指在膝盖上蜷紧又放松地反复了好几次，最终还是没问出口来。
　　他站起身道：“我去洗澡了。”
　　“嗯。”顾展点头，重新打开电视自虐。
　　周永奕瞥一眼客厅坐着的人，下定决心般攥紧了手心里那道遒劲飞舞的字。
　　上面只有一个电话号码：艾伦：173xxxxxxxx。
　　*
　　萧晟如约来到傅一帆经营的咖啡厅。
　　这是一家颇为私密的咖啡厅，只对圈内的好友开放，因为刚开不久，人气还不高。萧晟估摸着傅一帆约在这里，可能是想让他瞅瞅格调，然后没事儿就帮忙拉几个朋友来之类的。
　　果然，刚到门口就有侍者等在那里。见他一来，立刻将他引了进去。
　　既然要帮忙打广告，那么萧晟自然得严格要求，进来之后便略微挑剔地打量着四周。
　　灯光、绿植、回廊、布局，饶是以他的严苛，竟也得出一个格调不错的结论。
　　行吧，既然傅公子这么有诚意，帮他宣传宣传倒也不是难事儿。
　　萧晟不紧不慢地跟在侍者后面走着，没想到穿过重重走廊，进入雅间之后，却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晟大。”
　　那人见萧晟进来，出声招呼道。
　　“……周枪王？怎么是你？”
　　萧晟意外极了。
　　傅一帆和周永奕认识？怎么认识的？
　　“傅一帆呢？”
　　萧晟入了座，依旧还是很意外。
　　“傅一帆？你问的是法拉利狂魔吧。我有事单独跟你谈，所以请他回避一下。”
　　周永奕习惯性地捏了捏左耳上闪烁的耳钉，指了指桌角的点单器：“喝点儿什么吗？”
　　“花枣茶吧。”
　　为了保护嗓子，萧晟不太喝咖啡和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
　　两个人都入了座，周永奕瞥了瞥萧晟，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关系，感觉他这一个月以来似乎清瘦了许多，下颌的轮廓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