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萧晟垂下眼睫，修长的指尖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缓缓划过，最后落在其中一个音上，“月底之前我应该是回不来的。”
　　顾展听完竟然有些失望，垂首道：“啊。是吗……是这样啊……”
　　萧晟沉默了一会儿，将电话换到左手，右手则在琴键上缓缓弹奏起他已经谱好的主旋律，一边弹奏一边柔声道：“我尽量找个地方直播吧，毕竟我答应过平台，每个月还是要满足十个小时的固定直播时间的。”
　　这声音柔和极了，顾展从来没听过idol这样的语调。
　　这时候他已经分不清对面到底是谁了，只知道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完全全被那边的音符牵引着，而他不知何时攥在手里的笔也在不知不觉间将面前刚收好的五线谱纸画成了一团乱麻。
　　“！！！”
　　顾展回过神来的时候，心痛得无法肤吸。他对着光瞧了瞧自己劫后余生的稿纸，心有余悸地说道：“这就是你的初稿？可这是19世纪的欧洲浪漫主义曲风啊……你确定要跟我的华夏风结合？这太勉强了吧？中间用什么过渡？要不……要不我还是重写吧，这样比较简单一些。”
　　萧晟笑了笑，手中曲调一转：“不用，中间的过渡我会加长一些，把承、转、合都在过门里统统交待清楚。前半段的部分我打算只用钢琴，而后半段你的古风部分则加入扬琴、长笛、琵琶协奏，啧……这种方式好像有点儿大胆呢，我得试试才知道结果。”
　　顾展呃了一声，心道这不是大胆，这根本就胡来嘛。
　　从西欧一步跨到东土，就是马可·波罗都不敢这么玩儿好不好。
　　但从电话那边传来的音符却制止了他反对的声音，因为顾展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萧晟其实已经用复调转过来了。
　　而且他的部分本就是参照了现代体系的谱曲结构来写的，因此这样演奏起来，其实也并不突兀。
　　“从这段开始可以加入和声和多声部的复调，”萧晟弹到某处突然停了下来，一边思索，一边说道，“……看样子，我需要一个厉害的编配。”
　　顾展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过这些，可当萧晟说起这些专业术语的时候，他蓦地产生了一种亲切的感觉。
　　他手边可用的东西不多，只有一台古旧的双排键电子琴和一把吉他，他把刚取下来的谱子又重新摆回了电子琴前，把先前萧晟弹给自己听的部分改了一段，然后对萧晟说了他的想法。
　　“……”
　　萧晟惊异于他对旋律的敏感度和可怕的记忆力，只听了一次竟然就把他先前弹奏的部分给强记下来了，还能做出改编。
　　顾展亦惊异于萧晟的知识深度和对音乐的理解力，在糅杂进这么多的复杂东西之后，竟然还能将它们重新整合在一起。
　　就这样，两个人一起研究了好几天，为了不耽误顾展正常直播，萧晟总是在晚上10点钟，顾展洗完澡之后才打过来，一打就是好几个小时，然后早上顾展起来之后又会给他打过去。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整整三天。
　　这三天里，一开始周永奕还常常靠在门边酸他，后来顾展进入状态了，便把这小子的一切行踪当成了一缕空气，这小子渐觉无趣，也就不再无事生非了。
　　至于萧晟这边……其实萧晟的时间非常紧，这三天去了三个城市，每次和顾展的电话都是在不同的城市里打的。
　　好在他和顾展的沟通基本都在晚上，所以白天的时间他就会一边做通告一边和团队里的几个编创人员沟通想法，然后在晚上给顾展带来新的眼前一亮。
　　这天，萧晟终于飞到了H城。
　　他是提前过来和乐队排练的，要在周六的彩排之前先把配合搞起来。
　　“这里不行，”萧晟弹到某处，停下来说道，“扬琴的部分提前两拍进入，然后这一段，我改一改，稍等。”
　　萧晟从码放在谱架上的笔里挑出来一支，飞快地修改了几个音，递给旁边的John用编写器重新编写，复印，发到所有人手里。
　　“修改的部分我用紫色的笔标示过了，各人都根据我的修改再改一下和声部分……都改好了是吧？那好，我们再来一次。”
　　John远远站在旁边，看着萧晟的眼里带着笑意：“好久没见他这么有干劲过了。”
　　艾伦笑了笑，往John那边挪了两步，若有似无地用身体挡住了萧晟的影子：“是啊，毕竟是为了某个人而写的。”
　　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某个人”三个字上加了重音。
　　视线被遮挡，John不自觉地往边上又挪了两步。听艾伦这样一说，忍不住瞥了他一眼，笑道：“怎么，你吃醋啊？”
　　艾伦神情略微一动，刚想说些什么，却又听得John瞧着旁边那群犯花痴的女工作人员，意有所指地说道：“那你可有得吃喽。”
　　艾伦：“……”
　　这天萧晟把DEMO带放给顾展听的时候，顾展立时眼前一亮。
　　“awesome！”他说。
　　萧晟被他一夸，自是得意，尾巴都快翘到了天上：“我跟艾伦说了，这首歌我要做成单曲EP，因为新专辑一个月前就已经打好样了，现在已经加不进去了。哎，要是早点遇见你……”
　　顾展却听出来了不对：“所以，你是歌手？”
　　萧晟顿了顿，嗯了一声。
　　顾展一拍大腿：“太好了！你的单曲EP发售的时候记得要告诉我，我去买！我以后就是你粉丝了，绝对以实际行动支持你。”
　　萧晟忍不住乐了，揉了揉鼻子，翘着尾巴嘚瑟道：“不用买，等我打好样就寄给你。啊……不过我现在没时间进棚，所以要等到月底之后，才会计划EP的事儿了。”
　　顾展抚掌道：“好，但我还是要买的。不光要买，还要逼着朋友们也买。这是本粉丝的一点点心意，请爱豆一定要笑纳。”
　　顾展这句话说完之后，萧晟那边却迟迟没有回答。顾展莫名其妙地瞧了瞧手机，又喂了几声：“喂？萧晟，你还在听吗？喂？”
　　顾展喂了半天，那边才传出来一个乐得快要岔气的声音：“在，我在听。”
　　顾展听见笑音，自己也跟着乐了。
　　瞧瞧，一个籍籍无名的小歌手，在收获第一个粉丝的时候，都激动成啥样了。
　　……不过说起来，在自己的直播间收获到第一个关注的时候，他也兴奋得好久都合不拢嘴。
　　想到这里，顾展也忍不住大声笑了起来，感觉自己已然成为了小歌手的精神支柱，很重要，很牛逼。
　　两个人各怀心思，隔着电话傻乐了好一会儿，顾展才首先止住了笑：“哎，你别光乐啊，词填好了吗？”
　　萧晟好不容易停下来，拖长尾音嗯了一声：“还没，不过我已经有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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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晟：小主播。
　　顾展：小歌手。
　　萧晟：……哪里小？
　　顾展：……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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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不懂作曲，但想想也觉得这曲风绝壁感人极了【所以作者的全部希望就寄托在晟神的回春圣手上了噗_(:з」∠)_
　　PS：祝参加高考的孩子们都获得好成绩！


第24章 他的身份
　　演唱会当天, 顾展和周永奕早早就来到了现场。
　　灯火通明的红磡体育馆门口, 到处都是举着LED字、别着发光徽章和荧光头饰的粉丝，每张青春活力的面庞上都洋溢着隐隐的兴奋和热情, 就好像有澎湃的岩浆潜藏在他们的身体里，只为那唯一的一个人，他的出现将彻底将它们引燃。
　　许是受到了他们的感染, 顾展也渐渐觉得兴奋了起来, 攥着门票的手在胸前微微发颤, 就连望向检票口的眼神都明亮了起来。
　　“展啊，我怎么觉得我们的票长得和他们不太一样？”终于快要排到检票口的时候, 周永奕忽然指了指前面几个人手中的票, 疑惑地挠了挠头, “我们的票不会是假的吧？”
　　顾展闻言伸长脖子一看，还真的不太一样。其他人的票都是浅黄色的，带着金线和二维码, 而他们俩的，却是紫色。
　　眼看着就要检票进场了，突然得知这一变故的顾展脑门上蓦地冒出了细汗：“……不会吧？”
　　完蛋了，他之前从没看过什么劳什子的演唱会, 根本不可能知道红馆的票长什么样啊。
　　“怎么办？不会被检票的小姐姐从里面扔出来吧？那多没面子啊。”周永奕整个人都方了。为了躲避法拉利狂魔, 他最近一直躲在顾展家里，已经快半个月没上过播了。
　　人生已经凄惨到了这个地步, 要是再被漂亮的小姐姐拎着脖子从场馆里扔出来……那, 活着, 还有什么意义？
　　周永奕愁苦极了，就连左耳上的黑色耳钉也跟着泛起了愁苦的光。
　　眼看着队伍越排越近，顾展也犹豫了。他摸出手机，想打个电话问问。
　　但就在按下萧晟名字的那一刹那，顾展忽然没来由地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信心。
　　“不会。检就是了。”
　　顾展按下挂断按钮，抬头道。
　　票递过去的时候，工作人员惊讶了一下，抬头扫视了二人一眼：“请问这张票的来源是？”
　　周永奕脑门冒汗，心虚地拉了拉顾展的袖子。
　　顾展不为所动，如实答道：“这是一位署名为‘艾伦’的先生寄给我的。”
　　工作人员听见艾伦的名字，立刻了然地点了点头，对着对讲机说了几句话，然后礼貌地将票剪开，还给了他们：“这是艾伦先生特意嘱咐过我们预留出来的特别来宾券，一共只有十位，可以从VIP通道直接进来，是不需要排队的。”
　　周永奕小声地“靠”了一句，贴在顾展耳边道：“我靠，这个‘艾伦’是谁？也太神通广大了吧？”
　　还不等顾展回答，工作人员又态度极好地说道：“我已经通知我的同事过来带二位过去了，麻烦你们在这儿稍等片刻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小姐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能进去，周永奕没什么不可以的。
　　红馆的效率很高，没等多久就有另外的小姐姐过来接待了他们，带着他们从VIP通道进入了场馆。
　　这还是顾展第一次进入红磡体育馆，第一感觉就是——好大。
　　看台层层叠叠地铺满了整座场馆，挑高的顶棚黑黢黢的，安放着各种顾展看不明白的设备，只能瞧见这些设备的铁梁交叉相错，在空中密密织织地布出一张黑色的大网。
　　在所有看台的中心位置，是一个可升降的舞台，像所有的体育馆一样，中间的舞台是完全没有死角，四面全包围的。
　　有当地应援会的小姐姐们在发放各类应援物品，荧光棒、LED灯带、带有“晟”字造型的发光小徽章，一套一套的。
　　这些东西本该是在进场之后就放在各个座位底下的，但红馆这边太大，为了节约人力，就改成进来一个发放一个，想要多的还可以去旁边的应援会领取，条件是在镜头前留下一句对爱豆的感言。
　　顾展头一次来，一切都觉得新鲜。饶有兴趣地瞧了一会儿这些有趣的粉丝们，便随同工作人员来到了最前排的位置。
　　这里是最接近舞台的地方，已经熙熙攘攘地坐满了与官方合作的当地应援会的内部人员，果真如先前的工作人员所说，第一排的看台上只剩下了十个竖着礼仪牌的空位，看来便是预留给他们的了。
　　小姐姐将礼仪牌挪开，礼貌地请他们坐下了。
　　直到第一排的十个空位逐渐被人填满，顾展和周永奕依旧还处于难以置信的状态之中。
　　居然真的就这么进来了，还坐在离舞台最近的位置，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一想到即将站在舞台上的将是自己默默喜欢了这么多年的爱豆，顾展的心跳就砰砰快了起来，手心也随之而蜷紧了。
　　陆续有人坐到了二人的旁边，这些人有的是荧屏上的熟面孔，有的则是西装革履、一看就很有来头的人。
　　……说起来，萧晟一个籍籍无名的小歌手，到底是怎么拿到这种重量级的位置的？
　　这也太不合理了吧。
　　就在顾展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之时，舞台四面忽然降下四只巨大的电子倒计时钟。
　　时钟和篮球比赛的倒计时秒表相似，一直精确到毫秒。
　　就在这个时钟出现的同时，现场的光线忽然间暗了下来，几乎是于此同时，现场蓦然爆发出了一阵疯狂的尖叫声！
　　顾展坐在最前面，感觉到自己都快被后面接近实体化的声浪给掀翻了。
　　而周永奕呢，已经和现场的观众们一样跳了起来，大声呼喊着爱豆的名字。
　　整个体育馆里的一万多人都已经疯了，顾展也忍不住跟着站了起来，带着仅剩的最后一点点矜持，和VIP席位上的那几个圈内人一起鼓着掌。
　　在灯光的变幻下，T台中央射出一束立方体的金光，模模糊糊可以看见其中的人影。
　　顾展的心忽然就吊到了嗓子眼，胸中似有郁气上升，不吐不快。
　　这感觉让他忍不住想放肆一把，随着现场的欢呼声一起，隐秘却又自然地放声尖叫出来。
　　T台中央的光线随着水涨船高的欢呼声而渐渐升高，终于，一个身影从T台中央的光柱里浮现。
　　“啊啊啊啊！来了来了！展啊，快看！”周永奕的声音淹没在了现场的尖叫里，他便更加大声地叫喊，以期在这如潮的声浪里寻找到属于自己的声音。
　　光柱渐渐移平到了舞台表面，观众们这才看清，里面的人正半戴着面罩，谦和却又自信地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