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恼火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下播，顾展把自己砸在莲蓬头下淋了一场的时候，才终于想明白了究竟是什么原因。
　　其实他也不是不想和萧晟见面，只是一想到见了之后，万一这人长得实在对不住他那把嗓子的话……
　　顾展就觉得，还不如让他留在自己的幻想里。
　　毕竟……就算声音再像，他们也始终不是同一个人。
　　*
　　萧晟闭着眼睛泡在酒店的温泉池里，伸展着手臂。
　　手臂略微有些酸痛，这样泡一下感觉好了不少。
　　昨天演唱会的效果还不错，观众的安可声都快把体育馆的楼顶掀翻了。
　　但他就是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萧晟闭着眼，脑子里浮现出十五年前，初次遇见小孩儿时的场景。
　　那时候，被誉为“天才少年”的小萧晟坐在台上，闭着眼睛弹奏着肖邦。
　　所有人的眼光都聚焦在他的手上，随着他的手指翻飞、起落。
　　那时候的他，是那么的心高气傲，瞧人都恨不得用鼻缝儿去瞧。
　　但就是这么个人人口中所谓的“天才”，竟然被一个第一次参赛，还名不见经传的小孩儿给打败了。
　　领奖的时候，萧晟刻意凑到那孩子旁边，从水晶奖杯的底座上窥见了那孩子的名字。
　　顾展。
　　B城姓顾的人不多，但萧晟才不管这个。
　　他在聚光灯下拉了拉那孩子的衣角，在对方转过来的时候悄悄凑了过去：“你真好看，长大了给我做新娘好不好。”
　　想到这里，萧晟的嘴角弯了弯，睁开了眼睛。
　　小主播现在在干嘛呢？起床了吗？上播了吗？
　　萧晟想来想去，站起来冲了个澡，披上浴巾回了房间。
　　就这样熟门熟路地用IPAD登陆进6688直播间，惊喜地发现摄像头已经提前打开了，但小主播却不在位置上。
　　吃瓜TV有明文规定，开播之后主播不可无故离开摄像头超过20分钟，但萧晟等了快五分钟，小主播却依旧没有出现在视线里。
　　难道是去洗手间了？
　　萧晟弄不明白，连续发了好几个弹幕询问，但因为登的是小号，没人理他。
　　正准备换大号登陆，却听见耳机里传来了争执的声音，听上去情绪还挺激动。
　　难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萧晟心中一紧，摸出手机，想也不想地拨出了电话。
　　电话响了半晌依旧无人接听，手里的IPAD却炸了，弹幕咻咻刷了一屏。
　　密密麻麻的弹幕遮住了整个屏幕，萧晟看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好四处寻找关闭弹幕的按钮。
　　谁知当他好不容易关掉弹幕，重新看见直播画面时，便瞧见一个辣眼睛的半裸-男子从顾展的房间里退了出去。
　　？？？
　　是我泡得太久，泡出来幻觉了？？
　　萧晟转过脸，对着镜子揉了揉雾气四起的眼睛，皱着眉头喂了一声。
　　几乎就在同时，小主播清澈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喂？”
　　萧晟揉眼睛的动作顿住了，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了滚。
　　说些什么好呢？直接问他刚才那个男人是谁？
　　好像不太合适。
　　萧晟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刚张了张嘴，却听见小主播那边传来了拉拉扯扯的声音。
　　联想起刚才出镜的那个男人，萧晟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戳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你……在干嘛？”萧晟等待着那边的声音停了，这才犹豫着开了口。
　　好在小主播很快回答了他：“没干嘛，本来在直播，结果周永奕这小子突然跑来了，呃，说是要住我这儿。”
　　萧晟顿了顿，关注点成功被带偏：“……住你那儿？”
　　“嗯，他最近摊上了点事儿，借我这儿住几天，很快就走了。”
　　“哦……”萧晟蓦然松了口气，“一会儿还直播吗？”
　　“要的，”小主播顿了顿，语气之中带上了一丝小心翼翼，好像在期待着什么，“你今天有空玩吗？要上车吗？”
　　上车？
　　对哦，我还是小主播的黄马老板呢。
　　念及此处，萧晟忍不住轻笑出声：“不了，我还有演唱会……不，我的意思是我正好有你爱豆在H城的粉丝见面会门票，你要去瞧瞧吗？”
　　顾展那边犹豫了一下，萧晟又道：“是这样，我不是在出差吗，下周正好经过H城，可以陪你去。”
　　萧晟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响，下周他在H城红馆有演唱会，碰巧顾展粉的那个流量小生在H城也有见面会。顾展要是不喜欢自己的演唱会，那就一起去看他爱豆的粉丝见面会嘛。
　　这样……似乎也……还不错吧。
　　萧晟颇有些不太愉快地想着。
　　谁知顾展那边果断拒绝了：“不了，谢谢你。我其实……也没那么喜欢他。”
　　萧晟啊了一声，有些失望。接着瞬间明白过来了什么，说道：“那……要不我把票给你快递过来吧，你可以和周永奕一起去看。”
　　顾展其实还是没什么兴趣，但又不想再拒绝萧晟的好意，犹豫了一会儿，总算是应了声好：“好吧，那一会儿我把地址发给你。”
　　“……好。”萧晟挂上电话，烦躁地揉了揉头发。
　　小主播好像不太想和自己见面啊。
　　果然——还是操之过急了么，感觉好像越来越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　　萧晟：是我操♂之♂过♂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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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儿儿童节，祝各位看文的小娘子节日快乐~~~


第21章 他的身份
　　顾展今天的状态不太好。
　　自下午那个电话之后，顾展就一直不怎么在状态，加上外边的周永奕把电视声音开得嗡嗡的，弄得他更加心浮气躁，早早便下了播，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路过客厅，忍不住向周永奕那边走了过去。
　　“你看什么呢？吵死人了。”顾展边擦头发边走到周永奕旁边坐下。
　　这小子似乎是在看什么比赛，刚才顾展在直播的时候就一直听见这小子在那儿大喊大叫的。
　　“前两天的比赛回放啊，我正好没看上，碰上回放就瞧瞧咯，”碰巧比赛进入到了中场休息阶段，周永奕拿起遥控器指了指茶几上的西瓜，“来来来，尝尝我刚买的西瓜。”
　　顾展拿起一块儿尝了尝，还挺甜，想想不对，偏头问道：“你哪儿来的钱？”
　　周永奕往嘴里送的手顿了顿，屁股稍稍往旁边挪远了些，指着桌上骨瘦如柴的钱包，道：“你钱包里拿的啊。”
　　顾展：“……”
　　周永奕心虚地换着台，按键的速度快得差点把老人家的显像管烧掉。
　　“等等！”顾展突然道。
　　“干嘛？”周永奕被他吓了一跳，手一扬做了个扛揍的姿势。
　　顾展心里好笑，伸手抽走遥控器，一边吃西瓜一边将频道切换回刚才飞速掠过的其中一个画面里。
　　“H港娱乐？你还关注这个？”周永奕逃过一劫，把手里的瓜皮往垃圾桶一扔，又拈起一块西瓜，一边惊讶一边噗噗吐籽，“等会儿，我晟要来红馆开演唱会？”
　　歌手“萧晟”在粉丝嘴里的称呼是“晟大”、“我晟”，这和主播萧晟在粉丝嘴里被称作“晟神”是一个道理。
　　顾展明明知道这一点，心里却不知怎的，有点儿膈应。
　　顾展悄悄瞥了周永奕一眼，感觉自己的气量好像越来越小了。
　　以前周永奕也是这样称呼萧晟的，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毕竟像他们这个年纪，喜欢萧晟（的歌）实在是太正常了。
　　可现在就……好像多了点儿别的想法。
　　顾展一时之间也想不明白，究竟是因为“我晟”而膈应名字一模一样的某晟，还是因为“我晟”而膈应自家兄弟，总之，他现在就是听着这两个字不顺耳。
　　“是啊，你、晟、要来红馆开演唱会，要不要去看？”顾展伸手又拿起一片西瓜，酸溜溜地说了一句。
　　他其实一个月前就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天天在大麦网上关注着票务动态。
　　票已经分批放了四次，可他脸黑，一次也没抢到。
　　据说后天早上9点，红馆就开始开放现场售票了，顾展在犹豫着明天晚上下播以后要不要带上个小板凳去排队看看。
　　“去啊，干嘛不去？”周永奕拍桌道，“砸锅卖铁也得去啊！你不是喜欢人家六七年了吗！走走走，这次哥请了！”
　　顾展扯了扯周永奕身上穿着的T恤，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他：“连衣服都是借来的人，没资格说这话。”
　　“！！！”
　　周永奕蓦然想起自己如今有家不能回的境况，不由得悲从中来，嚎哭不已。
　　顾展被他嚎得没办法，只好出言安抚道：“行了，这次我请。不过，你得跟我一起去排队，明晚，通宵，板凳你提。”
　　周永奕：“……”
　　*
　　第二天一下播，顾展就带着穿着大背心和花衬衫、从头到脚都贴满了驱蚊贴的周永奕来到了红磡体育馆售票处。
　　H城这边的夏夜温度很怪，热的时候湿热难捱，可一旦有海风吹来，热度又都尽数散去了，反而会让人身上发冷。
　　二人到达售票处的时候才刚到十点，却发现已经有人早早支起了各色的小帐篷，穿上了防风衣，还有些穿着情侣装的男男女女，一边嬉笑一边排着队伍。
　　顾展看看人家的防风衣和小帐篷，再看看自己简陋的小板凳和V领T，顿时有些泄气。
　　“我去，顾展，你瞧瞧这队伍，这阵仗，”周永奕爬到高处，望了望蜿蜒曲折的购票大军，“啧啧啧……竞争者众啊。”
　　“是啊，久不在粉圈，原来现在的粉丝竟然这么狂热的吗？”顾展叹了口气，颇有些望洋兴叹的意味。
　　他平时不太追星，这么多年对萧晟也不过就是纯粹的喜欢，从来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因此对这群人的疯狂程度着实不够了解。
　　如今看到别人是怎么做粉丝的，再对比一下自己，总觉得自己这种佛系粉还真是太丢自家晟大的脸了。
　　顾展这样想着，却没注意到自己这种通宵排队的精神，其实就已经很疯狂了。
　　萧晟要是能知道，还不定怎么偷笑呢。
　　“其实也不奇怪，毕竟这是他第一次来H城嘛。我之前刷微博的时候看到，粉丝们早都已经怨念疯了。你瞧瞧这队伍，也不知道排到跟前还有没有我们的份儿。”
　　周永奕今天戴了顶棒球帽和一只血盆大口罩，说话有点儿瓮声瓮气的。
　　顾展嗯了一声，颇有点儿无可奈何。
　　两个人默默排到队伍的最后，眼看着蜿蜿蜒蜒的购票大军，总有一种误入了春运期间火车站的错觉。
　　“早知道这样，昨晚就该让你来排队，”顾展有点后悔，指着队伍前端的人道，“那边的小姐姐，昨天晚上就在这儿等着了。”
　　周永奕睁圆了双眼，强烈谴责道：“啥？？？你特么是魔鬼吗？我现在还有通缉令在身哎！我今儿能来都已经是舍命陪君子了好不好！”
　　“怎么会？你老板说不定已经回去了啊，他不可能一直逗留在H城的。”顾展道。
　　“但愿吧。”周永奕往下压了压帽檐，遮住双眼。
　　顾展说得很有道理，但那老板只有他见过，凭他的直觉，那老板并不是那种善罢甘休的人。
　　夜还很长，两个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大概熬到夜里一点，所有人都开始昏昏欲睡的时候，队伍前端突然传来了一阵争执。
　　转过头一看，竟然是刚才顾展提过的那个小姐姐和另外一个男人争吵了起来。
　　两个人吵的很激烈，用的是比较难懂的客家话，顾展只听出来个大概其。
　　大体意思就是小姐姐出去上了个厕所，回来之后就发现自己的帐篷被人掀到一旁，取而代之的是跟她吵架的这个抠脚大汉。
　　大汉坚持说自己一早就开始在这儿排队了，而小姐姐已经等了整整两个晚上，自然不甘被人捷足登先。
　　两个人争吵了好一会儿也没分出个胜负，局面反而越演越烈，最后都快打起来了，也不见有工作人员出来维持秩序。
　　事实上，粉丝们排队的行为都是自发的，官方并不支持这种排队行为，自然也不会有工作人员来给大家维持秩序、主持公理。
　　顾展和周永奕对这类人都是颇为不屑的，尤其是周永奕，他似乎天生就对长得好看的小姐姐怀有一种别样的情绪，如今见到有人恃强凌弱，那就更加不会袖手旁观了。
　　周永奕看了一会儿，跳起来越过几个帐篷冲了过去。
　　“喂，你这人要不要脸？明明是这个小姐姐先来的，都排了两个晚上了，你一个大男人，好意思抢人家位置？”周永奕义愤填膺。
　　抠脚男人五大三粗的，手上还纹了个小猪佩奇，可以说是非常社会了。
　　论起个头，周永奕是不输他的，但那男人仗着肉多，蛮横极了，看见周永奕替妹子出头，不但不认错，反而拎起他的衣襟呵呵道：“你系边个啊？边只眼见咗我抢过位？咁多人净系得你一个带咗眼？作动一动个脑筋得唔得啊，扑街仔！”
　　周永奕被他这一揪也来了火气，拍开对方的手正要与之理论，却瞧见人群之中，另外一个衣着得体的男人迈步走了过来。
　　那男人将抠脚佩奇拉到一旁，拍着他的肩膀说了几句话，佩奇就瞬间变了脸色，哈哈笑着对男人点了点头，如沐春风。没说几句，佩奇就满面春风地对周永奕赔了不是，又把小姐姐的帐篷放回原地，接着笑靥如花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