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队虽然财务自由,可这样……”
“行了行了,下不为例下不为例成不成?”
等着上吃食等得有点寂寞的杜何,窜到老板身边也不知道跟老板侃了些啥,回来的时候,手里便多了盘拼盘——花生毛豆葵花籽,“老板送的,先打发打发时间!”
真是……叹为观止的交际能力!
晏离惊讶的同时也是无比羡慕,杜何好像天生就有自来熟的本事,不管是对公门高干还是市井小民,总能有办法三两句话里跟对方拉近关系,明明一副四五不着六的模样,却偏偏有股能让人信服的魔力。
“王哥让我们十点江城宾馆见是要做什么?”
“要么是带我们见人,要么是带人见我们,管他呢,吃饭皇帝大,先填饱肚子才有力气动脑子。”
说话间小龙虾先上了桌,晏离是对一切带硬壳的生物都有点退避三舍,仿佛天生没有吃它们的技能,因此坐在那儿丝毫未动。杜何迫不及待地拎起一只,左手食指跟拇指一拧便凝下了虾头,随后牙齿咬断尾巴,右手拿筷子从屁股一戳,一截完整的虾肉便出来了。
第一次看到有人吃龙虾只脏两个手指头的,晏离再次对杜何的“技能”表示诧异,杜何懒懒一笑,把虾肉夹到晏离碗里,“看在你这么崇拜我的份上,伺候伺候小孩儿!”
晏离盯着碗里的虾肉,发现他已经记不起来上一次有人给他剥虾是什么时候了。
杜何看晏离只盯着虾肉看却不动筷子,一边嘬着虾头一边口齿不清道,“放心,我就咬到了尾巴的壳,里面可没碰到,筷子也没用过,放心吃放心吃。”
晏离缓缓摇了摇头,把虾肉放进嘴里,很慢很慢地嚼了起来。
第8章 第八章
眼看着十点已过,已经在江城宾馆门前喂了半天蚊子的晏离,一边挠着胳膊一边百无聊赖地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行人,杜何则站在离他几步远的角落里,一根烟吸了半天。
“杜哥,你就没觉得有蚊子吗?”
杜何把烟掐了扔到垃圾桶,双手插兜地晃回晏离旁边,“没办法,小孩儿肉嫩容易招蚊子,我这皮糙肉厚的,蚊子喙扎断了估计都吸不到血。”
说着又颠出一支烟点燃,在晏离身边舞了舞,晏离能明显闻得出来不是烟草的味道,正疑惑着,发觉一直绕着他“嗡嗡嗡”的蚊子都飞走了。“杜哥这是点了支‘蚊香’吗?”晏离蹲在地上抬眼笑问,路灯的灯光落在他的眼里闪闪发光,杜何一低头便看到小孩儿的眼睛里闪着的星辰点点,一时晃了神。
“杜哥?”
“不是蚊香,驱蚊草罢了。”说着递了过去。晏离接过来左看右看,“看不出来杜哥还挺复古,这年头驱蚊水的种类那么多,你竟然却带着驱蚊草。”
杜何好似还没从刚才小孩儿的眼神里回过神,心不在焉地答了句,“习惯了。”还好晏离沉浸在研究这支用驱蚊草自制的“烟”里,并没注意到杜何语气里的怪异。
就在驱蚊草快燃没时,一双熟悉的鞋子进入了晏离的视线,一抬头,连忙惊喜地站了起来,“王哥!”可是由于蹲久了,腿麻得一时没站住,直接向后倒去。杜何好像早就预料到一般,伸出胳膊准确地拦腰阻住了倒势,晏离借着杜何的力这才站稳。
“王哥你总算来了。”
王更瞅了一眼晏离胳膊上快让人引发密集恐惧的蚊子包,嫌弃道,“等不到不会不等吗?”
“等不到就再等等啊,为什么要不等?”
杜何难得地没插科打诨,漫不经心地扫了王更一眼,“能走了吗?”
王更盯着杜何的眼睛,“我只带路,而且不保证带的路对。”
杜何把一直背着的双肩包扔给王更让他背着,“别废话,对不对都得你去验证。”
晏离本以为王更会带他们去什么神秘地方,却不想就在离江城宾馆一街之隔的酒吧街,掠过头几家在门外都能被震得脑袋直响的摇滚吧,王更停在一家名为“醉水”的酒吧门前,盯着招牌看了半天,给了杜何一个眼神,那意思就是地方到了你们自己进去。
杜何左手揽住王更的肩膀,右手推着晏离的背,“你不进去,我哪有戏看呢?”不管王更怎么挣扎,杜何箍住他的胳膊好像粘在他肩上似的甩不开,就这么被硬推进了酒吧。
晏离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本以为会见到一群群魔乱舞的非主流,却不想除了灯光暗点儿,里头的客人都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喝酒发呆,舞台上一小姑娘梳着马尾穿着最简单的白T牛仔裤,手里一把吉他,略显低沉的嗓音唱着晏离没听过的曲子,有点像民谣,却又比民谣多了几分俏皮,还挺好听。
杜何扫了一眼四周,特意选了个离舞台最近的桌子,王更不肯上前却被杜何按住,压低声音问了句,“那我现在就喊一嗓子?”
“你敢!”
杜何挑衅地抬了抬眉,那欠揍的模样分明就是在说,你看我敢不敢。王更呼出一口粗气,以杜何的不要脸程度,真没什么他不敢的,只得不情不愿地挪上前,选了背对舞台的位子坐下。
晏离本来就不知道那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只是隐约猜测应该跟王氏有关,眼下很是既来之则安之,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清吧的一切。杜何给自己跟王更点了黑啤,给晏离点了杯苏打水。晏离刚想表达不满,杜何一句,“想喝自己买单。”便让小孩儿缩回去了。
一小听五六百的酒,晏离确实舍不得,只得拿着苏打水,假装是酒地小口抿着。
小姑娘连着唱了四五首才暂且休息,拿起脚边的保温杯就这么坐在唱歌的位子上喝水。杜何对着舞台朗声问了句,“姑娘会唱《水物颂》吗?”
台上姑娘喝水的动作明显一顿,打量的目光扫过杜何三人,定格在背对着自己的背影上,放下水杯,“以前会,现在不会了。”
杜何点了点头,“可惜了,多好听的曲子啊!”
晏离不明就里,“水物颂是什么歌?”
王更转着手里的酒瓶,“王氏本宗的祭祀曲。”说完意味不明地飘了杜何一眼,杜何笑嘻嘻地举起酒瓶碰了碰王更的,却不说话。
那姑娘随后又唱了三首民谣,这才下了舞台。杜何几人慢悠悠地喝完东西,痛快地结帐出门,晏离莫名其妙地跟着进来又满头雾水地跟着出去,不死心地又在酒吧里环顾了一圈,想看看他们究竟要找的是谁,可什么也看不出来。
刚出门,便被方才在舞台上唱歌的小姑娘拦住了去路,她直勾勾地盯着王更,嘴角勾起一个冷笑,“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踏上江城的土地。”
王更不出声,眼神放空地看着姑娘的身后,并不回视。
小姑娘将提在手里的吉他背到背后,“说吧,你带着两个外人找我做什么?”
“江城之前出现的水吸龙是自然还是非自然?”王更一开口便直入主题。
小姑娘警惕地看了一眼杜何跟晏离,“不知道。”
杜何将胳膊架上王更的肩头,“姑娘,我们是自己人,不然我也不会知道《水物颂》对吧?”说完还不忘冲着姑娘眨了了左眼,晏离对杜何这无处不浪的骚包样简直没眼看。
小姑娘嫌弃地白了杜何一眼,复又一眨不眨地盯着王更,王更冷漠的眼神渐渐有点维持不住了,避开对方的眼睛垂下眼帘,“可信。”
“那我也不知道。”
王更皱了下眉,“带他俩去见你爸吧。”说完转身要走,却被小姑娘一把拉住,“哥!”
这一声出口,仿佛瞬间没了盔甲,小姑娘方才所表现出来的一切冷拽都收得一干二净,语气里充满着委屈,“算了,反正小时候也是我巴着当你尾巴,你什么时候耐烦过我。”见王更停了脚步才松了手,“水吸龙的事儿我是真不知道,我没有异能,这类的事儿打小就避着我。我可以带他们两去找我爸,但是哥你也要一起去,不然就作罢。”
杜何不给王更反抗的机会,一把捂住他的嘴巴,“一起一起自然是要一起的,押都要押着去。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小简。”
三人跟着小简又是倒地铁又是倒公交,绕了一大圈来到郊区一个小区,晏离看了看四周,“就是普通小区诶。”
小简回头,“不然呢?豪华大别墅?别想了,房价这么贵哪儿买得起,就这儿要不是因为位置偏……”
晏离尴尬地抿了抿唇,是他受电视剧荼毒先入为主了,以为既然是三大家族里有地位的人,怎么都应该是大手笔,可见房价才是逼死大多数人的真绝色。
电梯来到九层,给他们开门的,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家,“小简回来了?”
小简一把挽住对方的胳膊,“爷爷,你怎么还不睡?我说多少次了不用给我留门儿。”
老人家抬头笑笑,却在看到王更时,笑容凝固在脸上了,“你………”
“他们是来找我爸问水吸龙的事儿的。”
老人家叹了口气,“进来吧。”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人,摇了摇头进了自己卧室。
沙发上的人维持着端坐的姿势,抬手关掉了电视,“来了?”
小简连忙上前一步,“爸!”
“回你房间去。”
“爸!”小简刚要说什么,身后的王更按住了她的肩,小简扁着嘴,“烦死你们了!”不过到底是回了房。
“几位,随便坐。”
王更跟晏离都没动,杜何却很是从善如流地一屁股坐到那人旁边,“王氏第七十二任家主,让我想一想叫什么来着,哦对了,王恒。久仰久仰!”说着谄媚地伸出手去。
真是第一次见有人把“久仰”说得这么没诚意的。
王恒却笑着回握,“津城A队的副队杜何,久仰。”
杜何一脸受宠若惊,“哎呦哎呦?我这排不上号的名字竟然能让王家主知晓,荣幸之至荣幸之至。”
王恒笑笑,看了一眼始终没正眼瞧自己的王更,“小更这孩子,这么对年承蒙A队照顾了。”
“好说好说,主要是老罗头操心操得多。”
王更一点儿也不想听两个人拿自己在那儿寒暄,冷着脸打断了两人,“水吸龙跟王家有没有关系?”
“你这什么态度呢,拜托人要有拜托人的样子!”杜何装模作样地斥了王更一句,又满脸堆笑地转向王恒,“不过,既是来江城执行任务,总是希望王家主能指明指明方向的。”
王恒还是那副无波无澜的样子,“杜副队,你既能知道我的名字,想必也知道王家早不是百年前的王氏,我们现在就是有点特殊能力的普通人罢了,平日里解决点小麻小烦的糊个口,也就仅此而已了,至于需要出动A队的大活儿,我们王家参与不起也不敢参与。”
王更嗤笑一声,不屑地哼出了口,“这么多年,还真是一点儿没变。”
王恒搓了搓膝盖,“是啊,我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能有什么变化。李氏在李莫染失踪后便已经退出历史舞台了,我王家没有了继任家主,在我进棺材的那天也就得结束这个流传了几百年的家族神话了。我能做的,也只有拖着我这副身板多活一日是一日了,您说是吗?杜副队?”
第9章 第九章
杜何伸了个懒腰,靠在沙发上,“对呀,当然对了。这年头英雄早死怂人长命,明哲保身是上上策。”
王更拧紧眉头瞪向杜何,拳头已经紧紧攥了起来,晏离悄悄拽住他的袖子,“别急,听杜哥的。”
果不其然,杜何懒洋洋的声音接着道,“所以我这不是悄么声地来找王家主嘛,您就幕后指个道不用出面,毕竟我这人吧虽然不喜欢英雄但是也不喜欢乌龟,真不让我下场子动动手骨头缝里都难受。”
晏离真恨不得缝上杜何那张破嘴,刚才还教训别人拜托人要有拜托人的态度,这会儿他自己的嘴也没了把门的。
只是,听着莫名有些痛快是怎么回事?晏离低着头默默反省着自己。
王恒听出了杜何这是在替王更抱不平,但还是维持着脸上的微笑一副不与小辈计较的模样。杜何也跟着咧嘴笑,只是笑意却未达眼底,这帮老家伙,十八年前为了自保牺牲一个孩子,十八年后为了自保继续龟缩,不能甩他们满脸符,还不能拿话刺一刺不成。
“行吧,既然王家主没啥好说的,那我们也不能强人所难,不过呢我作为人民公仆还是要尽职尽责地提醒一句,水吸龙出现之前津城莎莎锚地已经出现过鬼煞泣。”杜何故意停顿了一下,见王恒一点儿也不惊讶,施施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当然了,鬼煞泣是小玩意,只不过那鬼煞泣恰好是新魂成煞,又恰好能吸煞显形,您说是不是很有意思?”
看到王恒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杜何心满意足地一手一个拎着两位属下,“走了走了,深更半夜的该找地方歇脚了。”
王更硬梗着不肯走,猛得甩开杜何的手大步跨至王恒面前,倏得抽出朱砂笔一下戳在茶几之上深嵌入台面,“我就想要一个真相!”
王恒看着那支朱砂笔好似在看一段岁月,“真相?世间的事哪里会事事有真相呢?”
三个人没得到答案地下了楼,晏离打了个哈欠,看了看天,“这大半夜的,我们接下来去哪儿?”王更靠墙站着不说话,杜何勾着晏离脖子,努了努嘴,“小区里这么多长椅,来来来随便挑。”
晏离仔细看了看,指了一张,“那我要那张,离垃圾桶远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