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离思索了一下,指着册子上的名字,“这个名字,我应该见过。”
“王寻?这么普通的名字,同名同姓的一大把,你见过也是正常吧?”
“不是的,我不是在外面什么地方见过,我应该是在队里见过,但我现在想不起来是在书库的书里见到的还是在档案里见到的。”
杜何搓了搓下巴,能在A队出现的文献资料自然都跟A队出的任务类型脱不了干系。转了下眼珠掏出手机,“不费这脑子了,有些人不用白不用!喂!苗临!在四合院不?帮我查查“王寻”这个名字……对,寻找的寻。废什么话,让你查就查,用不动你了还?只要是出现这个名字的,不管是档案还是杂志,只要是出现在A队的,都给我翻出来。”
挂了电话看到几人都望着自己,杜何耸了耸肩,“你们聊你们的,别管我。”
王更顺着他们的话重新翻看了关于王寻的那段,“这上面也只记载了‘四十年前王寻违反族规,利用特能攻击族人,逐出王氏家族,此后一切于王家再无干系。’一句话能说明什么?”
“一句话自然说明不了什么,但若攻击的人是当时的家主,并且还得手了,就另当别论了。”王叔这一说,几人都凛了神。
“王寻不是出自本宗,是旁枝的一个孩子。父母异能都属平平而立之年后更是消失殆尽,但王寻却自出生就带着异能并且随着年龄增长能力越来越强。王家没有家主必须从本宗出的腐朽规矩,所以他从八岁能自行使用水媒后便一直被当做下任家主培养。按原先族里的规矩,几任家主十六岁就要离开江城历练一年,王寻也不例外。一开始在外还跟族里保持联系,后来便杳无音信,直到三年后突然回到江城。只是重回江城的他水媒能力却风格突变。王家一脉相承习的都是借水施咒,而他却是御水为咒,可能你们听着觉得都差不多,但我们以水为媒的人却是知道差了十万八千里,一个是借水一个是御水,那就是天差地别。族里自然要追问这不明不白的能力来源,可他却闭口不谈一心想要卸去继承人的身份离开王家,谁劝也没用,于是便被族里长老们软禁了起来。当时的家主自然不愿放任这样的能力强者脱离家族在外游荡,便想要说服王寻。”
王叔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家主进了王寻的屋子整整一晚,等守在门外的人发现不对劲开门进去时,家主已经坐在沙发上咽了气,而王寻也消失不见了。”
杜何挑眉斜了王更一眼,“你们这家族有毒啊,尽出熊孩子。一个个的放着家主长老不愿当,全爱出去胡混。”说着推了推王更的胳膊,“你说,你要不是被老罗头捡回去,会不会也是个祸乱社会的熊大人?”
第11章 第十一章
王更完全无视了杜何的嘴炮,倒是王叔叨悠悠地吐了口烟道,“我算是知道这小子的嘴怎么越来越贱了。”那模样颇有几分护短的意味。
杜何混不吝地一咧嘴,“见笑见笑。”
晏离尴尬地挠了挠鼻子,忍不住在桌下踢了踢杜何的腿让他收敛点儿。杜何玩味地回看了晏离一眼,晏离又觉得自己管太多了,假装认真地盯着册子一眨不眨。知道小孩儿脸皮薄,杜何也没再耍嘴皮子逗他,拿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刷着。突然手里刷屏的动作一顿,杜何抬头问了句,“这个王寻,有法器吗?”
王叔思考了一下,“可能有吧。”
“这么不确定?”
“呵!一个离开四十年的人,就算当年没有谁又能保证现在没有?”
杜何点了点头,“行吧。吃饱喝足了,难得公费出差我要带小孩儿逛逛江城了。王更呢?”
王更还没说话,王叔先翻了白眼,“他一土生土长的江城人,有啥好溜达的?他今儿留我这儿,等我晚上关门了陪我喝两杯。”
晏离一言不发地跟着杜何走,直到曲里拐弯地出了旧城区才开口道,“那个王叔,是有什么话要背着我们跟王更说吗?”
杜何一手指弹在晏离脑门上,“还以为你刚才光顾着吃了呢。”说着收起戏谑的表情,“王家借水施咒是用异能催动借力,根本上还是符咒在起作用,只不过有了媒介比纸符等等效力更强,然而御水为咒却是直接施力以水为符,不论是对施咒者异能的要求还是施咒的过程要求都要更高也更难。”
“所以你刚才才会问王叔,王寻有没有法器?”
“不是有没有,而是必须会有,不然真要是御水为咒一不留神恐怕能反伤自己。”
“也就是说,王叔刚才有意瞒我们?”
“也不一定是瞒我们。”
晏离秒懂,“你是说因为跟王哥有关所以王叔故意不说?”
杜何摸了摸晏离的头没回答,一开始想要带着小孩儿是发现了他体内异能的异状,因为摸不清楚便干脆放在身边,更何况反应总是慢半拍什么的逗起来也是乐子。可现在却觉得,这小孩儿的呆萌可能只是降低自身存在感的技能,很多事他心里清楚却如非必要不去表达。
一个接受了近二十年科学教育的学霸,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平静接受家庭变故接受这么多科学不能解释之事,是该说神经线粗还是内心强大呢?
“上次教你的火媒介,你后来试过吗?”
晏离不知道怎么上一句还在说王叔,下一句就跳到问自己的火媒介上了,却还是老实地摇了摇头作为回答。
“不觉得好玩想多玩玩儿吗?”
晏离撇了撇嘴,“就是技能,有什么好玩不好玩的。”
杜何挑了挑眉,“你倒是看得淡,有些人这辈子想有都有不了。”晏离觉得杜何这句话里还带了点别的意味,却没多问。
“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自然是逛江城啊,我跟你说,来江城一定要尝尝他们这儿的米酒酿跟卷豆皮,另外他们的酥小肉跟梅花糕也值得尝。”杜何说着舔了舔嘴唇,好像馋劲儿上来了似的。
“杜哥,你这刚放下饭碗怎么又馋起吃的?而且,我们来出任务闲逛不合适。”
“来来来,小孩儿你告诉我,我是领导还是你是领导?”
“你。”
“所以,领导说能干的事儿你说是合适还是不合适?”
晏离抿了抿唇,心里腹诽:这会儿倒拿领导说事儿了,平时也没见你拿罗队当领导。
晏离真的就这么跟着杜何在江城穿梭了大半天寻找各家老字号店,眼睁睁看着他一路没停地吃吃吃,好几次路过药店都想去买点健胃消食片,就担心在下一家店的时候,杜何会因为吃太多出问题。
在打了无数个饱嗝之后,杜何总算停了步子,“小孩儿,接下来你还想去哪儿?”
晏离再次腹诽,明明就是一直在跟着你走,这会儿问我还想去哪儿,我都不知道江城有什么地方,怎么知道!只不过腹诽归腹诽,却还是老实答了,“想去安置沉船的废旧码头。”
杜何看着晏离笑,直笑得晏离莫名其妙直发毛才打了一个响指,“走吧。”
之前那次因为王更的缘故光顾着解围了,晏离这会儿站在码头边仰视着船甲板,咋舌那天王更是怎么做到攀着锚链就爬上甲板的。结果杜何的头从船甲板上突然冒出来,“发什么呆呢?还不上来?”
“你什么时候上去的?”
“在你发呆的时候。”看晏离还在研究锚链指了指另一头,“别看了,船尾那儿有临时搭建的舷梯网,也就王更那二愣子会从锚链爬上来。”
说是甲板,其实因为先沉没后打捞已经断裂不平,晏离小心地绕着船查看着,杜何却只是站在船尾抽烟,眼见着晏离绕完了甲板想要进舱这才几步过去拦住了人,从兜里掏出两张皱巴巴的符纸揉成了团塞进晏离耳朵里,又往晏离嘴里塞了颗口香糖,转身先一步进了舱里,“小心毛边儿。”因为舱门早被挤压得变了形,之前的救援人员是切割开才得以进去清点在舱内的遗体,虽然简单处理过毛边,但还是难免有遗漏。
晏离盯着杜何背影出了会儿神,一个明明糙得要命的人,却又在某些时候异常的心细,倒是诡异又和谐的存在。一进舱内晏离便觉得一阵耳鸣,努力摇了摇头又嚼了几下口香糖,才感觉好受点,“这是什么声音?”
“残音。上百人在舱内眼睁睁看着水渗进来再活活淹死,死之前所有的声音都会残留,只是却停留在另一个维度一般人听不到。”
“可我并不能听清楚都说的些什么。”
杜何点了点晏离的耳朵,“真要是让你全部听清楚讲的什么,你就不止是耳鸣这点儿反应了。”
晏离看了看四周,突然一把抓住杜何的胳膊,没等杜何反应过来他想做什么就抬手抽出了一只耳朵的符纸,顿时各种人声呼啸入耳,晏离猛然咬紧牙齿闭上眼睛,尽管一手抓着杜何的胳膊手下却还控制着力道,只是另一只手的拳头却攥得死紧。
呼救声、哭声、惨叫声、录遗言声……全部混做一团,嘈杂到没法具体听清每个人的话语,只听到满腔的绝望,如钝重的潮水一波一波地冲击着胸口,蔓延上涨,直逼得人透不过气来。
杜何看着晏离的眉头时而簇起时而舒开,胸口剧烈地起伏,仿佛透不过气一般一遍又一遍地用力吸气用力呼气,明明连身体都有些微微的颤意,可抓住自己的那只手却始终没有用力。就像那天在“长韩”上一样,明明自己已经生抗到了极点,可自始至终对那事都未再提及一字,仿佛那趟就是跟往常一般出了一次任务而已。
这性子像什么呢?一汪湖水吗?安静地守着一方土地,接纳着一切投入湖里的东西,自己消化自己吸收,给予别人需要的却又从不提自己的需求。
明明还是个少年人,怎么会有这样平淡的性格,不见分毫棱角。
晏离适应了好久才勉强睁开眼睛,正对上杜何担忧的眼神,下意识勾起嘴角回了个浅笑,轻声道,“确实比鬼煞泣难受多了。”
杜何没有责怪晏离鲁莽,抬手固定了下他另一只耳朵的纸团,“再适应会儿。”
“你竟然没怪我自作主张。”
“上一次听到鬼煞泣后,你是不是已经有心理准备会听到更多的东西了?”
“嗯,不过只是自己猜测。”
杜何一边揉着晏离的太阳穴一边解释,“鬼煞泣是鬼煞之音,本就是诞生于异次维度。可残音不同,这是人类生前的声音持续到死后,所以虽然最终是存在于异次维度,但对能听到的人的冲击更大,更何况是上百人的残音。若这次只是十数人的残音,我不会给你塞符纸……不说了,已经这样了,就当你直接跳过easy模式进入hard模式吧。”
即便自己擅作主张也一副坦然无所谓的模样,本以为会面对咋咋呼呼暴跳如雷的杜何,甚至想好了应对说法,可眼前这般平和的杜何却好像更有杀伤力。晏离垂下眸子,自己之所以敢这么自作主张,是因为心里就是觉得眼前这个人不管面对什么意外状况都能兜得住吧?若在以前,自己绝对不会做出这种有可能拖同伴后腿的事情的。
可明明相识并没多久。
看到晏离还想将另一只耳朵的符纸抽出,杜何先一步捂住了他的耳朵,“虽然允许你冒进,可也别冲太狠,这次的残音里有怨音,先一只耳朵适应着吧,不然你明天会头疼的。”
晏离点了点头,松开了抓着杜何胳膊的手,却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杜何知道这小孩儿还是在自我消化着难受劲,便开口道,“知道我第一次听到残音是几岁吗?”
晏离知道杜何是在故意转移自己注意力,却还是被这个话题挑起了兴趣,“几岁?”
“八岁。”
“那么小?”
“我是属于先听到异次维度声音后开启视觉的。那天我本来在死气白咧要一个玩具,突然听到后难受地在地上打滚,而我爸妈以为我是在撒泼,男女混双揍了我一顿,结果小小年纪的我内伤外伤一起来,直接第二天昏死过去没起得来,吓得我爸都忘记可以打车这回事了,抱起我就往医院跑,可偏偏医生查来查去,除了点儿皮外伤什么问题都没有,他们俩又怀疑我是装病……”
明明很可怜的童年经历,不知为何从杜何嘴里说出来就仿佛童年趣事一般生动,忍不住笑问,“杜哥的爸妈有异能吗?”
“我爸妈都是普通人。”
“那你是怎么接受自己突然变得不一样的?”
杜何笑,“可能我打小脑回路就清奇吧,并没觉得这是自己跟别人不一样,而是以为自己是跟电视里的超人一样,是能拯救地球的。“
晏离脑补不出来以为自己是超人的八岁杜何的模样,却还是觉得有点搞笑,“后来呢?“
“后来啊……那又是另一个漫长的故事了,恐怕得哪天开个故事会专场才说得完。“
晏离笑了笑,才发现刚才所有让自己难受的声音此刻似乎被一层看不见的罩子罩在了外层,尽管还能听见,却不会像方才那样直冲胸口,便放松了一直紧绷的身体,试着在舱内边走边查看起来。
第12章 第十二章
说是查看,可他们两既不是痕迹鉴定专家也不是刑侦技术人员,入目最多的还是这艘被突然掀翻的游轮的最后惨状,“杜哥觉得这次的事跟王寻有关系吗?”
“跟王寻有没有关系我不知道,但跟御水为咒一定脱不了干系。”
晏离点了点头,“出发前我有简单查过,自然条件下要形成龙吸水,一是空气必须具有高温、高湿的条件,二是要有旺盛的积雨云,第三则是上升气流和下沉气流间的方向要相反各自的速度要大,一直以来我们国家只有南海很具备产生龙吸水的条件,尤其是西沙群岛。然而不论是出事当天江城的天气还是江城近一百年的气候条件,都不可能形成龙吸水,历史上也确实没有出现过龙吸水。再加上上次‘长韩’的事情,其实基本已经能判断是人为的了,不然罗队也不会派我们三个出这趟差。”晏离说完一回头,发现杜何竟然站在那里认真地听着,又不自在地挠了挠脖子,老觉得今天的杜何安静地有点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