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应晟感到紧覆在双腿上的力量减小，双手撑起，竟真的脱落出去，摔落在地。
　　“成了！”杜一新心下一松，回头望去，却不由愣住。
　　心脏仿佛停了一拍。
　　应晟，是出去了。裤腿裂开，露出被腐蚀的皮肤，隐约能看见森森白骨。肌肉组织被破坏，已无法站立，对方眉头紧皱，扶住墙壁想要起身，但却又马上摔倒。
　　那不可一世战斗力超群的家伙，如今却像一只刚出生的小鹿。
　　杜一新不明白心下是什么滋味。
　　如果可以，如果可以变得更强，他真想锤烂这只恶心的怪物。
　　全副身心放在应晟身上的他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处境。左半边身子陷入肉丸怪的包裹之中，液体浸泡着皮肤，溃烂、脱落。应晟方才感受到的，他也感受到了。肢体被紧紧束缚，完全无法动弹，只能忍受痛苦，绝望等待迟早的死亡。
　　应晟手撑起身子，低骂一声：“混蛋……”他眼眶发红，吼道，“谁TM让你过来的，想找死早说啊！”
　　找死吗。
　　……说的没错。他的确是过来找死的，只要自己死掉，就可以触发技能回到存档点。这一次，他不会让自己、让应晟再度陷入危机。
　　但即使可以重来，他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应晟死在自己眼前。可没想到，自己觉悟的太晚，对方已经变成这幅模样。
　　他朝应晟伸手，指尖恰好可以触碰对方额头。应晟没搞明白他想做什么，怔住。
　　杜一新也不太明白。但他只下意识地想碰碰对方，如果可以的话，更想紧紧抱住。或许，这是人死前的懦弱吧。
　　但现下似乎不太可能，于是又缩回了手。
　　大脑生疼，腐蚀已侵入脑部。趁自己神智还保持清醒，有些话必须说清楚。
　　“我好像……还没告诉你我的能力。”
　　“……现在说这事有什么用。”应晟攥紧拳头，硬撑着要起来。
　　但杜一新充耳不闻：“我的能力是‘重生’。只要死掉，就可以回到之前的存档点——就像真正的游戏一样，对吧？”
　　“所以你说的没错，我回来就是找死的。只要可以重来一次，我们都不会受伤、也不会死。”
　　“所以，下次遇见这种事别再逞英雄了，还是让我上吧。”
　　他依稀看见应晟张开口，似乎在说些什么。可是，没有一点儿声音传进耳中。
　　神经断线。


第50章 废弃医院与选择游戏（十八）
　　视觉神经也被腐蚀, 世界陷入黑暗。灵魂脱体的失重感已不是第一次感受到，但即使经历再多次死亡, 也依然无法习惯。
　　无法思考, 无法动弹。漂浮在虚空中，若不是脑海里那串熟悉的话语出现, 或许他就会这么沉睡下去。
　　【宿主死亡，已触发被动技能】
　　【存档查询中……】
　　【宿主已进行存档】
　　【技能：读档。回到上次存档点，剩余可使用次数（以每个副本记）：2次】
　　“……”
　　杜一新睁开眼睛。
　　每一次复活, 都像是溺水的人千辛万苦逃上岸，呼吸急促，大汗淋漓。
　　摄像机进度条停在30%的位置。他记得上次存档是在刚进地下二层的时候, 而前面就是停尸房。
　　应晟在前边开路, 正要推开门。现在还没有受伤，没有残废。完整无缺地立在那儿。明明只是很平常的场景, 但不知怎的, 杜一新就有点鼻酸。
　　虽然他很感谢自己的技能。但那样的应晟，他真不想再看见第二次了。无论是自己还是对方, 都不该太过依赖这古怪的能力。
　　或许是方才的懦弱还没完全消失。鬼使神差地, 他喊出声：“喂……”但话一出口, 声音是意想不到的沙哑, 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应晟回头：“怎么了。”
　　“……你过来一下。”
　　应晟不解地蹙眉，但还是走了过去：“到底什么事。”然后肩膀就被对方捏了捏, 有些莫名其妙, “哈？”
　　而更莫名其妙的还在后头, 对方突然抱了上来。
　　应晟：“！！？”
　　杜一新能感觉到应晟身体僵硬，似乎在竭力控制不要揍人，但那都无所谓。他只是下意识觉得，只有通过这种肢体接触，才能减弱心中的懦弱与不安。
　　“……再不松手，我就揍人了。”应晟声音在耳畔响起，咬牙切齿。
　　好吧。
　　杜一新只好松开手，却意外发现对方耳尖诡异的发红。指尖好奇地蹭了一下，就被猛地推开。
　　“你找死啊！”
　　“喔。”杜一新明白了，“耳朵是敏感点？”
　　应晟不废话了，直接揪住杜一新衣领，要来上一拳。结果那人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闭上眼睛：“来吧，随便打。”
　　就这么打下去又好像合了对方心意。应晟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只好忿忿地松开了手：“你真是有病。”
　　杜一新当然理解，自己突然做出这种举动对方会觉得自己是个二傻子。可那有什么办法，对方明明是那种不把人命当回事的家伙，却对他舍命相救。就算因此喜欢上……
　　卧槽？
　　杜一新被这个突然冒出的词语吓了一跳。该不是吊桥效应太严重了吧。不，喜欢。对，就是兄弟之情那种。
　　以后，应晟就是他胆肝相照的好兄弟。
　　想明白心中那异样的感情后，杜一新不再纠结。
　　继续前行，穿过停尸房与存放众多器官的冷库，进度条一步步升到50%。眼前出现那条熟悉的楼梯。应晟正想往前，却被拉住。
　　“又怎么了。”语气听上去有些不耐烦。
　　“先等等。”一旦下去就会触发剧情，被那个黄牙男发现。为避免重蹈覆辙，他必须先一步拿到“主角位”。
　　虽然很对不起肖柔，但他现在不知道现实世界情况，也无法改变那边的命运。如今，就只有等待。
　　等待“主角”死亡。
　　“你从刚才就很奇怪。”应晟皱眉，“最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杜一新本来就打算告诉他异能的事，正想开口，眼前景色突然一变。
　　来了！
　　黑暗中，不能更加熟悉的房间与男人，连坐姿都没有丝毫改变：“呀，好久不见。”
　　杜一新不想再听他啰嗦：“我知道‘主角’死了，快重新抽卡吧。”
　　男人似乎有些讶异，但没多说什么，重新召唤卡牌出来。杜一新依然选了中间那张。
　　他不知道，这小小的改变是否会引起蝴蝶效应，但现在只有祈祷了。
　　“……”
　　运气还不算太糟，这一次依然抽到了“主角”。接着，视野变换，重新回到地下二层。
　　应晟的反应依然与上次相同，不爽之情溢于言表。不过，这回由于没有烦人的病人开锤门演奏会，倒还没那么暴躁。
　　“可恶，那货可别让老子捉到。一定要叫他好看。”
　　应晟指的是游戏真正的幕后主使。当然，杜一新保持同样的想法。
　　因为这一小小的插曲，应晟倒忘了要让杜一新解释，继续往前走。这事倒也不急于一时，等到安全的地方再说明也不迟。
　　但是，他倒是不忘告诉对方：“刚才抽卡，我抽到‘主角’了。”
　　应晟瞟了他一眼，没有更多表示：“是吗。那你可别做出一些傻逼选择。”
　　“……哈哈，我尽量。”
　　顿了顿，应晟接着道：“不过就算选错了也没关系，全部干翻就好。”
　　杜一新沉默几秒：“那如果打不赢呢。”
　　“哈？你当老子是谁。”
　　以前对方说这种话时，杜一新并不会怀疑。可现在，他再也不会相信这自大白痴了。“如果实在棘手。”应晟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把你丢出去当诱饵就行了。”
　　杜一新笑了。
　　没想到是这种反应，应晟有些恼怒：“你笑什么。”
　　“没。我倒是希望，如果真遇见解决不了的敌人，就把我丢下吧。”这样，至少他还可以读档重来。
　　“我要怎么做是我自己的事，你别命令老子！”
　　“好好。”
　　“啧。”应晟莫名觉得自己被小看了。
　　对话没再继续下去。黄牙男出现了，依然与之前一模一样的台词，撞门让放他出去。
　　“我们不知道钥匙在哪。”
　　黄牙男匆忙在手上吐了口唾沫，直接在门窗上画起来，“这里有个值班室，你们是不是没看到。就在这里，里边肯定有钥匙。”
　　虽然之前就已经套出过钥匙为止，但为避免行动改变太多引起变化，杜一新并没有先去取钥匙，而是遵循上一次的行动轨迹。
　　“好了，快去拿吧，然后帮我开门！”黄牙男的脸几乎贴上了窗户，语速急促。
　　然后，眼前浮现熟悉的选项框。
　　【主角的选择是：】
　　【A.答应开门】
　　【B.拒绝开门】
　　作为“主角”，时间停滞时的状态与当“配角”时不太相似。现在，他不仅可以自由思考，身体也能随便行动。除了无法离开站立的位置外，并没有太多不便。
　　而作为“配角”，更像是假死植物人状态。
　　不过这一切并不重要。选项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如果拒绝开门，对方会引来警卫。他们会暴露行踪，被强制传送回现代，接着遇上终极BOSS，暴毙。
　　所以，只能答应。
　　【A.答应开门】
　　选择结束后，时间再度流逝。黄牙男露出笑容，却怎么看怎么猥琐：“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们不是那么不明事理的人。听我说，这家医院特别坏，骗我们这种穷人进来，说是可以免费治疗、免费食宿，结果是把咱们囚禁起来，解剖拿去卖。你可千万别帮错人。”
　　“我们想先往里边看看。”
　　“好吧。”虽然略显不满，但黄牙男还是勉强答应了，“你们可快点。”
　　这一次，由于黄牙男的配合，并没有病人吵闹。有些人醒了，也只是静静地坐在牢房里面望着他们。
　　最后，他们来到尽头。
　　“这边都是空房间。”杜一新一直在拍摄。拿下摄像机，进度条涨到了60%。确认没有错过的线索后，道，“走吧，去偷钥匙。”
　　应晟倒是没对杜一新的选择有何异议，只是单纯不爽那个威胁人的黄牙男：“正好，放出来更方便揍他。”
　　杜一新表示同意。毕竟上一回的死亡，那男人是罪魁祸首。
　　穿过停尸房，两人很快发现了入口附近的值班室。它位于走廊拐角，电梯出来恰好看不见。里边亮着灯，房门虚掩。
　　偷偷从缝隙望进去，里边坐了三四个五大三粗的警卫。一个躺在椅子上呼呼大睡，另外几个在打牌。十几个监控屏依次排开，偶尔有巡逻的护工或警卫从画面闪过。
　　那几个不务正业的警卫，也只有这时才会抬头看一眼，见没有蹊跷，又继续沉迷牌局。
　　监视屏下方是控制台。虽然不太清楚每个按钮起什么用，但有一个杜一新是认识的——红色按钮。下边大大写着“警报”二字。恐怕按下后就会有大批警卫赶来。
　　而右边墙面上则挂着门钥匙与门卡。
　　虽然三四个警卫不足为惧，但不应打草惊蛇。总之，得先把他们从警卫室吸引出来。
　　杜一新刚才一路过来，记下了各个监控器的位置，也对监控死角有了大致概念。现在有一个想法。
　　“这些警卫能交给你吗？”
　　应晟瞟了一眼：“再来十个都绰绰有余。”
　　“好，那咱们正大光明地进去吧。”
　　说着，杜一新一把推开门。


第51章 废弃医院与选择游戏（十九）
　　值班室里的警卫都吓了一跳, 以为是入侵者。发现是穿着制服的同伴，才松了一口气：“什么啊, 到换班时间了吗。”
　　然而那名“警卫”并没有理他们, 径自走到控制台前，脱下帽子盖住报警按钮。直到这时, 那群人才意识到不对劲：“没看过这张脸……你是谁！”
　　接着纷纷起身甩出警棍要冲过来。结果还没来得及迈步，其中一个就悄无声息倒了下去。他的同伴惊恐地瞪大眼睛，转身, 恰好与敌人四目相对。
　　这边的敌人也穿着制服，但完全是陌生的面孔。对方抬了抬帽檐，露出一双嗜血的双眼。同伴还没来得及叫出声, 脖颈一凉, 栽倒在地。
　　“你竟敢——！”剩下的警卫又惊又怕。
　　可惜，他后半句没说完, 银色刀身一闪, 就被割破了喉咙。
　　可这回似乎是找歪了点，虽然发不出声音, 却还没死。鲜血自裂缝与嘴巴涌出, 警卫瘫倒在地不住后退, 已没了反抗的心思。
　　但应晟向来不会手下留情, 更不会留下后患，再一次手起刀落。这一次虽然彻底解决了敌人性命, 但刀身也因此断裂。
　　他皱了皱眉。这种小刀就是不经用。
　　值班室还剩下一个警卫, 那个呼呼大睡的家伙竟然还没被吵醒。要是等这货醒了, 发现这一摊尸体也很麻烦。于是应晟走上前，抓住那人脑袋。
　　这一回，那人终于被吵醒了。双眼惺忪地睁开，却还没理清现状：“……哎？”
　　“早上好。”应晟朝他一笑，“然后，永别了。”
　　“咔擦。”
　　极其干脆利落地扭断脖子。
　　另一边，杜一新也拿到了钥匙。由于不清楚这么多钥匙哪个才是对的，干脆全部收入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