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恩泽被逗得有些直不起腰,一弯腰的空当又觉得后背疼,额头一缕乱发伏了下来,有些前仰后合:“就胡说,你怎么看出来的是一对公猴?”
孝严拿着戒指贴近了梁恩泽,呼吸快拂到了他的脸上,声音突然变低了,握住了他的手,一下子就戴在了他的拇指上:“泽,戴上我的戒指,以后就是我的人了。”
趁着梁恩泽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嗖的一下子又把另外一枚戴在自己手上了,十指一握:“以后你就跑不掉了,好不好?”
总把自己号称是墨玉的孝严脸红红的,大大的眼睛里灿若星河,紧张到牙齿咬着下唇,隔着空气都能听到他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好像怕被拒绝了似的。
梁恩泽只想得到赤子之心四个字,好像,养个大型犬也不错。
他扬眉轻笑:“我为什么要跑?”
孝严眼睛更亮了,不管不顾的刚想往上扑着吻她——
却听到外边的敲门声,声音还挺急的:“少爷,少爷,你是在里边吗?”
岳九?狗日的岳九,早不来晚不来,偏这个时候来搅浑,孝严觉得刚才的情绪白酝酿了,话都是从牙缝里蹦出来:“滚进来,你最好说明白是怎么回事,否则的话——”
岳九已经几大步冲进来了,好像没感到自家少爷吃人一样的眼神,孝严最近有点臭美嘚瑟的要飞了,岳九也大概能猜到他怎么回事,直接唉声叹气的开了口:“梁公子,我清点云梦大桥山洞里找到的琉璃瓶子的时候,发现了一个特殊的物件,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孝严气的都要倒地了,已经冲进来了打扰了他的好事还问当讲不当讲:“臭小九,你要是说出来的事情不重要,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梁恩泽有一种直觉,觉得心下一阵阵的紧张:“讲。”
岳九站稳了,长吸了几口气,伸手抹了一把下巴,面色严重的问梁恩泽:“梁公子,我听你说起过你三弟梁恩伦,是不是掌心上有六颗痣?”
梁恩泽面沉似水,点头:“是。”
岳九当年和孝严携手去找小种马梁恩伦的尸首,对梁恩伦的特征很熟悉:“他小手指很长,和无名指基本是平齐的,你说他从小到大,也没有见过手型一样的人。”
梁恩泽空咽了一口唾液:“是,你们找到他了,在哪里?”当年只找到了很少一部分。
岳九叹息:“我在云蒙大桥下翻到的一个小琉璃瓶子里,找到了一只手,你去看吗?”
梁恩泽未敢惊动父母兄弟,和孝严、岳九两个人,来到了大理石的证物室,孝严和岳九两个人不自觉的站住了,看梁恩泽一个人脚步沉重的向前走。
提到三弟,梁恩泽两眼含雾,这是他们家已经过去一年多的惨痛往事,现在家里很多节日,比如春节、元宵和中秋已经全不过了,以前每年是全家齐聚一堂,三弟负责插科打诨,一家人中貌似最没出息的老幺,好像从来是大家咳嗽的对象,大家也不怎么顾虑他的面子尊严似的,三弟从来混不在意的嬉皮笑脸,别人爱怎么说怎么说。
现在那个人突然没了,家人有时候有点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有时候说到“给恩伦”端过去,才恍然想到,才长成大人的小公子已经没了。
有时候会静悄悄的变成一句:“给他供奉上吧。”
琉璃瓶子被整齐的摆放在了证物室的一角上,梁恩泽未费多大功夫,就找到了这个让他心碎的瓶子。
一只长爪已经泡的发皱,显得指节指甲细长,在苍白的手心上的六颗红痣非常明显,他蹲下来仔细看,不用说是手指的长度,连掌心的纹路他都认识。
梁恩泽眼睛红红的呆愣了半晌,好像还是无法面对,他下意识的看了自己的手一眼,拇指上的猴子扳指还没有摘下来。
第69章 身不由己
梁恩泽眼睛红红的呆愣了半晌,好像还是无法面对,他下意识的看了自己的手一眼,拇指上的猴子扳指还没有摘下来。
人间悲欢喜乐,和他的三弟再没有关系了。
他好像不忍心这只手泡在这里,轻轻的问岳九:“我可以把他取出来吗?我想让这只手和我三弟葬在一起;还有,是谁把这只手放在这里的?”
他以前就总是觉得三弟死的没有那么简单,如果能查出来为什么手会在这里,幕后杀人的是不是也能够顺藤摸瓜的被找出来?
孝严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泽…”
岳九没有梁恩泽的痛彻心扉,也不用孝严的感同身受,更冷静一些:“梁公子,人死不能复生,此手是证物,还是要保留一阵才好。”
等到梁恩泽离开了大理石,岳九开始一五一十的向孝严汇报情况:“去找你之前,我让那晚一起被抓的几个人分别来辨认过,他们中有一个人不想死的,说知道这手是怎么回事。”
孝严:“如果知道手是谁的,还敢摆在这里的话,就说明是直接冲着梁恩伦去的,那就是敢动梁国公府了,此事不能装糊涂,还是要弄个明白。”
岳九本来就是自家少爷肚子里的蛔虫,知道少爷是为了梁恩泽的缘故,一是想要梁恩伦的事水落石出,二也是为了把暗中的幕后找出来,免得别人在暗,梁恩泽在明,过于危险:“少爷,如果这么查下去,查到了宫里的,怎么办?”
孝严皱着眉头,他心头各种念头已经转了好多圈:“小九,咱们如果在一点把握都没有的情况下,肯定不能贸然的去当愣头青,不过愿意开口的人说知道梁恩伦是怎么回事,我们去问问就是。”
大理寺的地牢堪称天罗地网,夏季尚且四处阴森冰冷,冬季的恐怖可想而知,能进大理寺地牢的,就算是高级囚犯了,待遇也是不同凡响——比如稻草铺成的床铺,四处大摇大摆走路的老鼠,翻着陈年僵尸味道的烂棉被,这些是第一级待遇。
第二级待遇就更复杂了,比如那些刑具们,夹棍板子是小儿科的,鞭子红烙铁经常见,其他的把人吊起来的仙人指路等等不计其数。
第三极待遇就是对付朝廷钦犯了,有那些犯了大罪嘴还太硬的,反正早晚要连坐,不折磨犯人了,开始折磨犯人的亲人,一般人,看到家人受苦,基本上但求自己一死,也想把家人保出去。
其实之前还有第四级待遇,后来在孝严代理大理寺卿的期间,也就是这两年给废止了,更残忍的肉刑,直接将人去了手指或者髌骨致残,他当时的说法是:“我并非是妇人之仁,致使人肢体有损的话,也就是残废了,纵使没有罪,以后也没有改过自新的机会了。人残疾之后,身心遭受重大打击,很多犯人但求速死,无论是为了破案,或者是为了震慑犯罪,效果全都不好。”
映着地牢里幽暗的灯光,孝严骨子里的油滑、痞气和那点正义感已经早就掺和在一起了,他自己有时候也分不清哪个能占上风,自己觉得自己可能会将自保放在第一位,可现如今牵扯到梁恩泽,他一个是为了自己安全,也想让梁恩泽安全。
小种马梁恩伦是一品国公爷的三儿子,如果不是偶尔碰到了坏人,被随机害了,那么任何人想挖梁国公的心头肉,全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够不够在太岁头上动土。
既然是有预谋的害了梁恩伦,那就说明或者是梁恩伦触碰到了什么核心利益,那么就是两害相权取其轻;或者是为了寻仇,那就是不计代价了。
可看到如今着错综复杂的局势,看来是谋杀的概率更大了。
孝严一路胡思乱想着,和岳九两个人提着一盏小灯,数着脚下的步数向牢房走去,开了口的刺客正神色沉寂的蹲在牢房的一角里,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墙上胡乱爬行的潮虫和蚂蚁。
孝严看了他第一眼就给他归类了,此人鼻直口方,面相不错,目光坚毅沉稳,应该是个有点正气的,估计开口了也和平时看不惯有些关系。
孝严先没急着说话,提审有点个性的人,说太多了反而出错,看了他一眼,只见此人换上了囚服,戴着手铐脚裸,三十岁左右年纪,七尺一寸左右的身高,再看看他的壮硕的体型,心中就能量出一个此样男子的步伐长度来,他心下一动,觉得他和此人应该天涯共此时过的。
孝严随随便便往椅子上一左,反正这间天牢里除了他和岳九也没有别人再来,索性左脚高高的架在右腿上,放松的抖起脚来。
开始刺客只看了他一眼,便看往别处了,可憋了能有一炷香的时间,终于熬不住了:“你就是岳孝严?”
孝严点头:“嗯,你怎么认识我?”虽然他经常抛头露面,可也没到家喻户晓的程度吧。
刺客冷哼:“你和那个短命鬼一样,全是死催的官少爷,只不过你命好一点,那天在云蒙大桥的桥洞子里,你已经落水被包围了,大嘴鲶鱼竟然没没把你咬死吃了。”
孝严耸耸肩,满脸毫不在乎:“托你们的洪福,被咬了一口而已,你怎么知道我落水被大嘴鲶鱼包围了?是怎么看到的?”
刺客是个三白眼,眼珠一撇,露出大大的白眼仁:“我当日刚从洞河上岸,离开云梦大桥,可还没走多远,就看到你和另外两个高个的年轻人来了,其中有一个姓梁吧?”
看来此人就是当日洞河边上的脚印所有者,孝严还是有点吊儿郎当的:“你认识姓梁的?”
刺客高高的鼻梁一皱:“我不认识他,我猜的,可平时京城能和你走在一起的人不多,估计你们关系不错吧。”
孝严:“别卖关子了,告诉我你为什么猜到他姓梁?”
刺客开始认真了起来:“他长的和另外一个姓梁的小种马很像,一看那个身材长相,就是亲兄弟,所以就算你当日喊他仙人,我也觉得他如果没有案子发生在家中身边人身上,也用不着和你这个大理寺的人在一起。”
孝严双手抱着肩膀:“好吧,咱们两个谈谈条件,你先说,你要什么条件?”
刺客:“放了我给我一条生路,对外说我死了,我会自动消失之后去蜀地,不会给你惹麻烦,你觉得条件如何?”
孝严双手十指依次敲着手臂:“说你知道关于姓梁的人的事儿。”
刺客三白眼一翻:“我会把小种马的事情说清楚,不过你可要说话算数。”
孝严看他一副讨价还价的样子:“不只是梁恩伦的事,还有所有关于梁国公的事,你是不是全参与了?”
孝严嘴角一歪,嘲弄的看着他:“你是阶下囚,不会以为真的有资本和我争斤论两吧?小命像一根蜘蛛丝一样吊着,还不老实,我劝你别在我面前装大爷了,最好别让我看到哪里不对头,否则的话——”
孝严冲岳九只一点头,岳九就笑了,拿出一把弯刀在手上转了几圈:“岳大人只说不杀了,可没说不允许我把你的膝盖骨取出来,不过嘛,你要是老实点的话,我们还是会说话算数的。”
刺客三白眼开始张口说话,不过一张口,孝严就觉得不太对劲——
“我叫魏猛,今年三十岁,是辽东人,以前是在御林军效命,可是后来,因为我潜水和手脚功夫厉害,办事利索,就被调到了一个特殊的部门。”
孝严自小在京城长大,第一次听到了特殊部门的称呼,皱眉问道:“什么部门?”
魏猛叹了一口气:“你听说过在秦朝的时候,有人是专门去为始皇帝找蓬莱山的吗?”
孝严耳朵一动:“说下去。”
魏猛动了动手铐,想让自己手腕更舒服一点:“我当时所在的部门,被拆分的很细致,想做什么从来不会对外公开,我也只负责其中一个阶段。最开始,我以为自己是进了一个破案的部门,专门为国家侦破那些不为人知的奇闻密事,充实一下秘密的档案馆。后来干了多年,慢慢接触到的事情就多了,猜测可能是为陛下寻找炼丹丹药的密署,说自古以来,人类就有人能够长生不老,所以要一边寻找天下异人,一边寻找炼丹的秘药。”
“我本来以为,他们选择我进入这个机构是因为我谨慎小心,后来才知道自己想多了,最主要的原因不是这个,而是因为我心狠手辣,而且是光棍一条,没有亲人。”
魏猛神色微动:“我最开始在云蒙大桥里取小孩和他人心肝的时候,极度难受,觉得自己一身文武艺,不应当如此;可我也知道,已经一脚踏进来,除了死,没有办法再回头了。”
岳九拎着笔,一个字也没有记录,反正只是为了知晓梁恩伦案件的内情,其他的事情——留下太多记录下来固定住的证据反倒不好,他摇晃着笔杆子:“然后呢?”
第70章 无意目睹
魏猛看岳九说话硬气,嗤之以鼻道:“官爷,你现在横得很,可风水轮流转,你以为自己当得了一辈子官爷?”
岳九平时为人圆滑,大道理懂的多了去了,一看这个人,就带着一股子硬气,不过在朝当差,而且居于人下,固守着勤勤恳恳有什么用:“小爷我不仅低头拉车,而且抬头看路,你还会拿消息买命,算你是个醒悟的,说梁恩伦的事。”
魏猛:“梁恩伦之前来过云梦大桥,而且已经非常深入了。”
孝严面上看是不动声色,不过紧张到喉结一抖:“从实说来。”
魏猛不错眼珠的盯着孝严,好像能从孝严脸上分辨出到底会不会兑现承诺似的:“也罢,事已至此,他死也要死个明白。”
——梁恩伦向来荒唐,在整个京城也已经美名远播,家里也管不了他,这不,青楼酒楼呆了个遍,觉得风尘女子无论如何都带着风流气,开始研究其良家女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