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无恙垂下眸子,将营养液又递了回去。
“喂,你这小孩,别的虫给你的好,你就好好收下呗。你知不知道这里有多少虫想要这袋营养液。”
“我知道,我还知道若我没猜错的话,这不是今天的午饭吧。”
唐无恙用手摁了摁之前翻在地上的那袋营养液,房间里许多虫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它上面,露出一种渴望的表情。
“三天?五天?或者更多?接下来的几天里面,这扇房门应该都不会再次打开了吧。”
江梨沉默地看着他,没有否认。
这确实未来好几天唯一的食物。
“你不是领导者吗?你倒下了,你让别的虫怎么办?谁来保护我?”唐无恙将那袋营养液又朝江梨那边递了递。
江梨叹了口气,还是收下了:“你不应该看那么透的。”
那可不行。
我个修仙的,几天不吃饭没多大问题。
但我要是这一瓶东西灌下去,我觉得我的胃就要离开这美好的世间了。
唐无恙决定还是将这残忍的真相隐瞒好,留江梨自己感动着吧。
周围的许多虫,在喝完了营养液后,都随便找了个位置,直接在地上睡下了。
明明还是中午,他们一个个的看上去都十分疲惫,长期的饥饿使他们的体力与精神都快被消耗到了极点。
唐无恙注意到那个被装满营养液的杯子,最后被递到了坐在房间靠里面的一个雌虫的手里。
因为所有虫都无法走动,所以那杯子是被接力似的传进去的。
整个过程中,那些亚雌与雌虫虽然依旧很饿,却没有一个动过杯子里的营养液。
“你也睡一会儿吧,我们晚上有点事情要商量,刚好你也可以参与一下。”
江梨拿袖子抚了把脸,找了个稍微舒服点的位置,便闭上了眼打算休息会儿。
唐无恙小声试探:“救救我们。”
江梨一惊,一个翻身坐正了起来:“你说什么??”
“不是我,是你说的。你说,救救我们。”唐无恙纠正道。
“那张纸条?传到你手上了?他们怎么会放心让你一个小亚雌来救我,他们疯了吗?”
江梨不可置信。
唐无恙:“有虫把那张纸和这里的地址塞在信封里,放在我家的门口了。”
江梨的神情放空了一秒,最后叹了口气:“对不起,连累你了。”
“不用,是我自愿来的。我不会有事的,对吧,江梨?”
江梨好像被这个消息有些惊着了,他一时间有些语无伦次,只是用支零破碎的词句混乱地企图弥补唐无恙。
他看着眼前小亚雌泛着不安的神情,有些慌乱。
“你不要怕,很快就能出去了。没事的,日期马上就要到了,没事的,没事的。”
“睡吧,别想那么多了。”
唐无恙点了点头,他将头枕在膝盖上,闭上了眼,假装睡了,却偷偷放出灵力探测周围的环境。
这间房间应该是一间老旧的地下室,一个监控都没有,角落还堆放着些无用的杂物。
门外只有两个雌虫看守。但这地下室的门上有很多层锁,很难单靠本身的力量将其强制推开。更何况那些虫在栓锁链时似乎就顾及到了这一点,刻意将雌虫都拴在靠里的地方,门口都是一些身体素质不太行的亚雌。
虽说若是集中灵力却是能强行将其炸开,但消息还没探清楚,如果不小心惊到了幕后那虫,可能就要白废这一趟力气了。
更何况,现在不是有虫在前面顶着吗?
他没必要去抢着担这个重任。
毕竟自己只是个娇弱的亚雌小朋友嘛!
唐无恙再次醒来时应该已经是晚上了,房间里很暗,只有那盏苟延残喘了的灯勉强照亮了靠门的一小块地方。
门外的看守此时已经倚着墙有些犯困了。
江梨见所有虫都醒了,咳了两声,清亮的嗓音在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出。
昏暗的灯光照进了他的眼睛里,像一把火一样燃烧了起来。
“我们最后再确认一遍我们的计划。大家再撑五天,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门外看守的虫一共有两个。既然上次那个看守自己将我还有五天就要被出货的信息透露给我,那我们就好好好利用。”
“五天后,他一来解我脚上的锁链,我直接抢他手上的钥匙,然后抛给程希。”
“对方一心只想着不能怠慢了宾客,会直接将我先带走,这让看守就只有一个了。”
“程希,你拿到钥匙,第一时间解开自己的锁链,把另外一个看守制住。”
“是!”房间靠后排的一个雌虫应道。
正是白天那个接过杯子的雌虫。
江梨朝他点了点头,从衣服的口袋里小心地掏出了一张纸,纸张皱巴巴的,上面还沾了血迹。
江梨将纸张捋平了些,他握紧了拳头,灵魂深处传来抽痛,曾经共患难的一张张面孔,到现在,也只剩下自己一个了。
“所有虫再次传阅一遍这张纸上的信息,将看守制住后,剩下的路就靠这张信息了。”
“拿命探出来的东西,我们绝不能辜负它。”
“那你呢?”
江梨顺着那声音望去,便看到了白天才来的那个小亚雌,隔着灯光,怯生生望着自己。
江梨:“我怎么了?”
唐无恙微微抬头:“你怎么出去?”
江梨笑了下:“你担心好自己就行了,我哪儿需要你担心啊。”
……
第二天早上,谁也没想到,铁门再次被打开了。
光从门外照进来,分明还未到冬季,江梨却只觉得寒冷。
江梨看着看守一步步走了进来,呼吸停滞了一秒。
不对,今天不应该有出货的。
他看到那个看守走向了房间靠里的地方,心里的不安感越发强烈了起来。
江梨握紧拳头,指甲深深扣进掌心,留下一排青紫色的月牙。
心中的弦,在程希被喂下黑色药丸解开脚镣那一刻崩断。
作者有话要说: 是受君下线了的一章_(:_”∠)_
第14章 锁链
神志在被腐蚀,困倦的信号在脑子里打响。程希不甘,他一咬牙,拼尽最后的力气,将看守手里的钥匙一把抢下,往前一抛。
却落到了门口处那个看守的脚下。
江梨心一沉。
完了。
果不其然,门口那看守捡起钥匙,套在指尖晃了晃:“怎么?想出去啊?挺有勇气的嘛……不过,你抛东西的水平好像不太允许你那么干。”
他嘲讽地笑了两声。
“让我猜猜是谁让你这个干的呢?”他故意拖长了语气,“是江梨吧?不过真可惜,你们的老大马上就要被出货了哦。”
“相信他跪在雄虫脚下哀求时,也一定会想着你们的是吧。”
“滚。”
江梨喉结动了动,拼命忍耐。
看守得意地笑了,他故意跺了跺脚,示意自己就算不走,江梨也什么都做不了。
“你应该庆幸,还真有雄虫就喜欢看你这样的烈性子臣服在他脚下。不然,我猜猜啊……你估计一辈子都无法离开诺兰区吧。”
另一个看守:“别跟他废话了,反正我猜以那些雄虫买货的频率,他也活不了几个月了。”
江梨盯着他们,眼里的仇恨翻滚着快要溢出。
但什么也做不了。
脚上的锁链无时无刻地提醒着他被禁锢了自由。
所有虫,眼睁睁地看着程希就那样被拖了出去。
没有虫敢冒然动手,锁链将他们限制在连触碰到对方都无法做到的地方。
门关上了。
将光也关在了外头。
江梨一拳砸在了墙上,手上的鲜血抹在了上面,鲜艳得刺目。
“江梨!”
唐无恙轻声喊了声他的名字。
江梨一屁股坐在地上,用另一只手捂住脸。他缓了一会儿,这才重新站起来,说:“没事,我们可以出去的。”
不知是在说服自己还是在说服别虫。
江梨笑了笑,又重复了一遍:“没事,我们可以出去的。”
他已经站在悬崖边上了,他的骄傲不允许自己转身从悬崖上跳下。
他要拼死一搏。
至少,要把无辜的虫都送出去。
江梨压下复杂与沉痛,冷静地问:“昨天给程希的营养液他喝完了吗?”
“没有,还剩了半杯。程希本来说他打算到第四天晚上再喝掉最后半杯的。”
位置在程希旁边的一个雌虫答道。
江梨:“有自愿接替程希位置的吗?”
“我来吧。”那个雌虫高高举起了手,像是在宣誓什么似的,“我要为他报仇。”
……
贺山河将信纸和那张小条子紧紧抓在手里,闷头向前走去。
他有些局促不安。
就是这条街上,他曾差点被杜寻江踩在脚下践踏。
可是那个雄虫少年已经一天没有回来了,贺山河不敢想象,那个小雄虫会发生些什么。
周围的虫毫无察觉地赶着路,连一丝眼神也没分给贺山河。
还好。
贺山河庆幸。
不知从什么时候,他开始害怕那些尖利的目光了。
这条路他应该很熟悉的。以前他还是个中将的时候,每天都会路过这里。
他会听到有雌虫小声地议论自己,会听到有崇拜者带着向往与骄傲的语气,向别的虫科普自己的军功。
可是,九年时光太长,将他与过去划开一道鸿沟。
贺山河低下头,强行阻断自己的胡思乱想,他加快了步伐。
没有通讯器,没有金钱,诺兰区太远了,他不可能一个虫傻乎乎地赶过去。
警卫部不会直接相信自己一个雌奴的话,而且复杂的程序会耗去很长时间。
唯一的选择就只剩下了去军部试一试能不能见到唐家二位中将。
贺山河站在军部的门口,被门口的守卫拦下了。
“军部重地,闲虫勿入。你有什么事?”
“奴想参见唐家二位中将。”
贺山河低着头平静地说,指甲却扣进了掌心。
“雌奴?快滚吧,别在这儿玷污了军部。”守卫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
“哟,这谁啊,怎么有点面熟?来,抬起头给我看看!”
贺山河浑身一怔,心向下一沉。
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
杜寻江。
杜寻江察觉到了贺山河细微的变化,脸上闪过得意。他故意继续说道:“怎么不抬头?进军部连个头都不敢抬的,不会是什么奸细想要混进来吧!”
贺山河抬起了头,静静地注视着杜寻江,眼里是一片死寂的蓝。心里却在暗暗祈祷,希望这番小动静不要引来太多虫的注意。
军部的熟虫太多了。
没必要引起别的麻烦。
“我当是谁呢?原来不是敌国的奸细而是我族的内奸啊。”
杜寻江见贺山河乖乖顺从了,脸上的笑又深了几分。
“守卫,把他丢出去吧。不过是个卑贱的雌奴,没必要和他多废话。”
贺山河单膝跪在地上:“奴想参见唐家二位中将,奴有要事要向他们禀告。”
他不去看那两个守卫轻蔑的表情。他抬头,目光正视军部大楼顶部的那颗银白色的星,太阳的反光令他的眼睛感到不适,他却没有避开。
“虫皇在上。”他说。
下一刻,他就被强行向下一按。
双膝跪地。
杜寻江:“虫皇不会聆听叛徒的话,把他带走!”
“杜上将,这恐怕不太合规矩吧。谁允许你替我们第四军团赶客了?”
唐可暄示意守卫放手,他伸手将贺山河扶了起来,没继续理睬杜寻江,直接拉着贺山河走了。
“出了什么事?”
唐可暄没有提之前在门口发生的事,而是直奔主题,问道。
“主人一天都没有回来,只留下了一张信纸和别虫的一条求救信息。奴担心他出了什么事。”
“什么??无恙他不见了?”
唐可暄声音肃然凝重。
“你先在我办公室等着,唐昭在开会,我去找他。”
“是。”贺山河应道。
唐可暄转身就要走,却又突然想起来了些什么,补了一句:“桌上一切文件不许乱碰。”
贺山河:“是。”
他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听出来的样子,心中却泛起一阵苦涩。
却没想到,听到那位唐中将又补充了一句:“不是怀疑你,但是最近局势不太清明,都要小心。”
贺山河在办公室站了两个多小时,唐可暄没回来。
不应该。军部虽大,但单纯喊个虫并不会需要那么多时间。
但以贺山河如今的身份,他不能单独在军部行动,因为一旦被认出来,后果之严重就不是他一个雌奴所能承担得起的了。
可是。
唐无恙等不起。
正当贺山河按耐不住,打算一搏之时,那扇门却被虫从外面打开了。
“唐中将有紧急任务要处理,先走了。他让我带话说让你先回去。”
……
“江梨,我可以问一下那张求救纸条你交给过谁吗?”
一片寂静中,唐无恙的声音响起。
周围的虫都已经睡熟了,毕竟对于他们来说,反抗在即,保留好仅剩的体力便是他们唯一要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