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过程中,贺山河一声不吭。
唐无恙将碘酒的瓶子合上,放在一旁。
“哥哥,我就罚你一个虫在这里慢慢给我缓解好情绪,缓解完了就下来吃饭,听懂了吗?”
“奴遵命。”
唐无恙见贺山河再次想下跪,直接将他按在了椅子上,不让他动弹。
“就给我坐在椅子上想,没我的允许,你在想明白前,不得离开椅子半步。知道了吗,哥哥?”
他将身子微微俯下,靠近贺山河,盯着湛蓝的眼睛,企图给贺山河压力。
“奴遵命。”
唐无恙见贺山河乖乖答应了,便放开了他。
起身,将门带上,便下楼了。
贺山河没有抬头,他盯着唐无恙的脚,看他一步步离开房间,将房门带上,似乎是想要留给自己一个安静的空间,好让自己想明白些什么。
这哪算惩罚啊。
对方果然还什么都不懂。
这放到别的雄虫那里,或许都能被称得上是奖赏了。
贺山河撑了一把椅子扶手,起身,离开了房间。
我哪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他想。
不过是太久没看到过那身军装,突然见了,想起了些什么罢了。
既然自己已经想明白了,那么离开椅子,应该也不算违抗命令吧。
贺山河沉默地在走廊上走着,将一扇扇门推开,又关闭。
雄虫的家向来很大,更何况对方还是个贵族的小少爷,估计得找上一阵了。
嗯。
他在找,惩罚室。
每个雄虫家里应该都有这样的一间房间的存在,目的就是为了惩罚那些不听话的雌虫与亚雌。
雄虫们坚信,只有皮肉上的痛苦,才能使那些违抗命令的雌虫或亚雌长记性。
仿佛这样就可以宣示自己高高在上的支配权一样。
贺山河站在一个木门前,压下门把手企图将其打开,却失败了。
门被上了锁。
他抬手敲了敲门,木门发出来的声音格外沉实。
应该就是这里了。
门上装的是密码锁,贺山河思索片刻,直接输入“1111”初始密码,门滴的一声,被打开了。
果然,那个雄虫少年看样子就不像是用过惩罚室的。
贺山河简直有点怀疑对方是不是根本不知道自个儿家里还有那么个地方。
真可笑,雌奴训练所那里的惩罚室,贺山河从来是被别的虫拽着头发拖进去的。
可现在,他却自己走进了一间惩罚室中。
让鞭痕生长在自己的身体上。
企图以此来缓解心中的不适。
他不适应温和的环境。
因为这让他觉得不安,仿佛唯有一道道伤口才能告诉自己身处真实之中。
他一遍一遍地举起鞭子,狠狠地抽在自己身上,鞭子划破空气的声音,落入他的耳中,却让他不觉得疼痛,只觉得爽。
太病态了。
贺山河很清楚自己的情况。
他根本不适合被一个脾气那么好的雄虫领走,他害怕自己有一天因突然失控而伤到那雄虫少年。
他早已认定这世间万物冰冷,却无意被送到了太阳的身边。
他不怕寒冷,却怕极了这滚烫的火热。
他第一时间产生了排异反应。
如一头倔犟的野兽般疯狂得捍卫着自己在心里建设的防线。
真是太可笑了。
他依稀记得自己也曾骄傲地身着那身军装,立在太阳底下宣誓。
他觉得自己一穿上那身军装,就好像全身的血肉都被灌满了力量,能冲在第一线浴血杀敌,保护帝国的雄虫。
可后来,他被他们亲手扒掉了那身衣服。
被自己所守护的那群虫亲手毁掉了。
当贺山河停手时,他已经瘫坐在了地上了。
一双蓝色眸子却比之前进入这间房间时更为镇定与冷静。
他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止住了血,伤口没有之前那么厉害了,这才起身,沿着走廊走回之前雄虫命令自己呆着的那间房间。
贺山河很理性帮自己用之前那雄虫少年放在旁边的碘酒消毒了一下。
至少能够得到的伤口都消过毒了。
至于够不到的地方,依照雌虫的恢复能力,其实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最多多疼上一会罢了。
只希望那个雄虫在看到自己的房间被雌奴随意动过后,不要过于震怒吧。
作者有话要说: 贺山河你睁大眼睛看看!!
你面前那个分明懂的比你还多!!
你才是啥都不懂的那个!!
第11章 上药
唐无恙一打开房门,就看到贺山河跪在房间的角落,地板上干干净净的,连着之前自己帮他处理伤口时落下的血也被擦掉了。
垃圾桶里一大团刺眼的红色,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还未来得及散去就被抓了个正着。
“哥哥……”唐无恙叹了口气。
“上过药了吗?”他问。
“奴自己处理过了。”贺山河跪在原地不动,答道。
“上衣脱了,我看下伤口。”
贺山河顿了一下,将衣服的袖子挽起,露出一条手臂。手臂上有一道鞭痕,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小木头桩还想糊弄我?
就一条鞭痕怎么可能那么重的血腥味??
骗鬼呢他?
“哥哥你在不乖乖的,我可就要亲自来帮你脱了。”
唐无恙语气中多了几分威胁,他将手背在身后,就像闲逛似的在屋里兜了一圈,然后直接在贺山河身旁坐下了。
他转头看向贺山河,脸上又挂上了平时常见的笑容。
“嗯?哥哥。”
雄虫现在还没有看到惩罚室被动过了,单单只是察觉到房间里的血腥味,已经有些生气了。
贺山河顺从地脱下上衣,脑袋里已经开始盘算若是等会儿雄虫要将他赶走自己该怎么撑过这个夜晚了。
失去了衣服的阻挡,被鞭痕割裂成好几块的后背直接暴露在了唐无恙眼前。
冷静。
现在不能冲这小木头桩发火。
这已经把自个儿树皮都给整裂开了,是个易燃物。
我这一点火,岂不树都要给我烧没了?
“哥哥,伤口有点发炎,我去帮你拿药膏涂一下。”
唐无恙起身,正打算去楼下拿药,走到门口时还不忘回过头叮嘱房间里那小没良心的。
“小漂亮,不要以为你好看我还就真奈何不了你了。我警告你,你现在整个虫都是我的私虫财产,除了我谁也不许动,懂?”
唐无恙见贺山河点了点头。
啧,小木头桩这时候终于知道要装乖了?
唐无恙下了楼,直奔放药膏的地方,他拿上药,打算直接回房间,却在楼梯口被候在那儿的唐可暄蹲了个正着。
“怎么了,他受伤了吗?”唐可暄看了眼药膏,紧觉地问。
雌虫一般不用上药,除非伤口真的很严重。
所以药店里那些涂伤口的药膏,一般都是为了尊贵的雄虫阁下们所准备的。
包装很精致,一眼就能认出。
“没有,他抽风。”唐无恙冷漠。
“那我和你大哥先回去了?我们明天还有事,就不多留了,反正这次来其实也就是来看看你,军部没什么事,你就放心吧。”
“行,那二哥你们路上小心,早点休息。”
唐可暄答应着,朝大门那边走去,走到半路又突然想起来了些什么,脸上的笑容灿烂了几分。
他趁唐昭不注意,溜回到唐无恙身边,小声吐槽道:
“其实这次是你大哥提出来要看你的。怪难得的。就是这雌虫也不知道什么毛病,居然还不肯自己来跟你说,非要让我当那桥架你俩中间。”
唐可暄瞄了一眼唐昭,确认对方目前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把对方卖出去了。
于是又在唐无恙耳边补了句总结:“可能是上了年纪比较别扭吧。”
“唐、可、暄。明天第四军团有格斗方面的训练,我相信你很乐意和我一起锻炼一下的是吧。”
唐昭其实刚开始就听到了,不过一直没懒得理自家傻二弟。
没想到这丫的还得寸进尺了??
“大哥,这就不……”
唐可暄话音还没落,就成功再次收获一记眼刀,乖乖地将后半句话咽肚里去了。
果然自古二哥没虫权吗?!
唐无恙再次走进房间时,看到贺山河依旧跪在原地没动,身上的伤口情况比起自己之前看到的,确实要好了那么一点点了。
雌虫的修复力果然强悍。
“贺哥哥,你自己把衣服垫被子上,去床上趴着去。”
唐无恙晃了晃手里的药膏,示意要给他上药。
贺山河照做。
唐无恙拧开盖子,在手指上挤上了一点药膏,抹在贺山河伤口处。
深红的鞭痕无规则地遍布着他整个后背,像龟裂的大地。
唐无恙拧了拧眉,故意加重了手上的力度,看着床上趴着的雌虫因疼痛而微微颤抖了一下。
“这不还是有痛觉的吗,哥哥?”
“奴知错。”
“换一句,我不要听这话!”
“……”
贺山河哑声。
唐无恙没有减轻力度,像赌气似的,依旧照着刚才的力度给贺山河上药。
可直到抹完药,床上那雌虫除了痛极时会全身紧绷抓紧被子之外,什么反应都没有,就这样忍着,一声也没吭。
“行了,也差不多了。”
唐无恙放下手中的药膏,将它摆在了碘酒瓶子的隔壁。
“哥哥,跟我下来吃点饭吧。”
桌上的饭菜已经有些凉了,唐昭和唐可暄说是来一起吃个晚饭的,可实际上桌上的菜几乎没怎么动过。
贺山河十分自觉地端起菜拿去加热。他将加热完的饭菜放在桌上,自己犹豫了片刻,还是站在了桌旁没有走远。
“你不吃吗哥哥?”
贺山河答:“奴不饿,奴可以等主人进餐完毕再吃。”
“贺哥哥,你难道要我喂你?”
唐无恙拿手撑着脑袋,调笑道。
“奴不是。”
“唉……那算了,可我手刚刚给你涂药,弄得我好累啊。”
唐无恙故意呼了呼手指。
“贺哥哥,那要不你喂我好不好?”
“你看你才来那么点时间,一直都是我照顾你的,又是医疗仓又是药膏的,我这不过是收点小利息,这要求不过分吧,贺哥哥?”
唐无恙伸手握住了贺山河的衣角,可怜兮兮地晃了晃:“贺哥哥,你心疼心疼我嘛!”
他见贺山河同手同脚地向前走了两步,端起桌上的碗,差点将筷子碰掉了。
“哥哥怎么那么紧张?”唐无恙偏了偏头,装不懂。
他看着贺山河小心地将饭菜递到自己嘴边,心里顿时有了种奇怪的胜利了的感觉。
不过唐无恙没吃两口就放过了贺山河。
毕竟本来就是逗逗这小木头桩的。
他还真没这让别虫喂饭吃的爱好,自个儿也觉得怪别扭的。
“哦对了哥哥,晚上你睡觉的地方,直接找间空的房间就可以了,之前晚饭前那个房间别去,其他的你随便选一间就好了,反正都没虫住过。”
唐无恙想了想,又故意补充了句:“当然,哥哥若是想要和我一起睡,我也随时欢迎。”
眼里满是笑意。
“奴遵命。”
……
唐无恙半夜从梦中惊醒。
他觉得自己的头有点胀痛,他在床上缓了会儿,生吞了片止痛药,等头疼稍稍减轻了些,这才下床打算给自己倒杯热水喝。
修仙界那群正派可真是有够坚持的。
他都换了个世界了,梦里都没放过他。
走廊有窗,唐无恙便没开灯,借着微弱的月光来看清周围的环境。
唐无恙迷迷糊糊间看到有间房间的房门微微开了条缝,昏黄的灯光如鎏金从里面漏出来,洒落在了走廊华贵的地毯上,在昏暗的夜中,格外显眼。
小木头桩还没睡?
他揉了揉太阳穴,倚着墙眯了会儿眼,缓缓精神,这才敲了敲门。
房间里没有回应。
唐无恙清醒了点,他直接一把推开房门,就看到贺山河闭着眼捂住耳朵脸色惨白地缩在床上。
整个房间的灯都开得敞亮,可他却像是被什么困在了梦魇之中一样。
唐无恙摸了把贺山河的后背,发现他整个虫都像是从水里面捞出来的一样,浑身冷汗。
“贺哥哥?贺哥哥!你醒醒。”
无回应。
唐无恙见喊不醒他,直接坐在床边,将贺山河连同被子一起整个抱进了怀里。
“没事了,贺哥哥。我在,没事了。”
他将头搁在贺山河肩窝处,小声安慰着,也不管睡梦中的贺山河到底听不听得见。
怀中的雌虫面色稍微缓过来了一点。
唐无恙忍住自身的不适,等待雌虫从噩梦中醒来。
睡那么熟,真是哪天被别的虫偷偷卖了都不知道。
贺山河惊醒。
却发现自己整个虫都被那个雄虫少年裹在被子里抱在了怀里。
脑子当机片刻。
他试探地动了动,却发现自己被裹得很紧,只能维持着那个姿势。
身后的雄虫察觉到了。
唐无恙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他用灵气遏制住了脑子里的造反,结果头倒是不疼了,睡意也随之涌出来了,语气中便添上了几分刚睡醒的迷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