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之前还有一个欠了我不少钱的赖账鬼只做了一世鸡就还清了债。”
裴慈疑惑道:“那是怎么做到的?”
红药语气淡淡:“哦,那是因为他十分幸运地投身成了一只母鸡,也不知道是孟婆汤没喝干净还是执念太深,还不等成熟被人宰杀,他就自个儿找来了香烛店。然后每天上贡一个鸡蛋,为了提高鸡蛋的品质与价格,他还坚持每日四处跑、专吃草籽毛虫。在尾巷溜达除虫两年后,他不仅还清了欠债,还送上了一只天然走地老母鸡的肉体利息。”
方冲已经无从分辨红药所说真假,只会愣愣重复一句话:“真的假的?!”
红药似笑非笑地道:“自然是真的,不然你真以为我这香烛店是开善堂的?”
方冲呆呆道:“红老板确实很热心啊……”
他老板不过是来定制了几身寿衣,这订着订着都登堂入室同被同眠了,而且有什么好东西都会第一时间给他老板……这简直比善堂还善堂……
红药轻哼一声:“你以为我对谁都这么热心吗?”
这倒是,你对我和老板的区别对待就已经足够能说明问题了,那是十分的分明。
方冲砸吧砸吧嘴,讪讪一笑:“虽然但是……经过我这段时间的仔细观察,您还是十分正直热心的!”只是热情程度不同而已,就目前看来,他老板稳稳处于红老板热情金字塔的顶端。
独受红药热情专宠的裴慈安静垂头,没有参与这个话题,他手指轻轻摩挲夹着提刀小纸人的手机壳,看起来分外淡定安然,只是耳朵尖悄悄染上了一抹红色,看起来竟比小纸人脸上的梅花妆还要娇妍三分。
……
到了傍晚晚饭时分,在特意蹲在门槛边蹲守求证的方冲震惊的目光中,一盒包装完好的奥尔良烤鸡如约而至,上面甚至还贴心的贴着价格!精确到分位!
方冲拎着分装好的烤鸡一脸怀疑人生:“……红老板,你是不是悄悄点外卖了?!”
红药拴着粗布围腰,一手大毛笔一手拎着一桶黑墨水,闻言理也不理犯傻的方冲,只对站在大狗另一面同样正在提笔上色的裴慈道:“等这一层颜料干了我们再上第二层,先吃晚饭吧。”
“颜料干还用等?”
一道熟悉的男声突然凌空响起,下一秒,香烛店内顿起阴风黑雾……这熟悉的登场方式,除了濮灼,不做第二鬼想。
果不其然,待风平雾静,黑衣鬼王就站在了香烛店中心,落地第一时间,他便对小心翼翼拎着烤鸡的方冲送上了鄙视:“一只烤鸡而已,也用得着这般小心?小家子气。”
方冲却难得没有当场冷言怼回去,而是更为小心地拎着烤鸡,神色异常平静地道:“你不懂,这不仅仅只是一只烤鸡。”
濮灼神色轻蔑:“不只是烤鸡?那还能是什么?”
方冲顿了顿,语气坚定,一字一句道:“这还是香烛店最后一个罪人的遗体!”
濮灼:“……”
他就说上官冲多少沾点智障。
红药抬笔敲敲墨水桶,扬声道:“你来做什么?”
濮灼理所当然道:“来检查进度啊,我付了那么多钱,还不能来看看,提一提修正意见吗?”
“能。你随便看,随便提。”听了你的算我输。
红药放下笔与墨水桶,招呼道:“咱们先吃饭,等鬼王大人慢慢检查。”
濮灼的目光在香烛店内转了一圈,疑惑道:“我订的纸扎武安纸扎上官狗在哪里?”
红药一边取围腰一边道:“纸扎人还没做,纸扎狗已经完成了大半,你面前的就是。”
濮灼定定看向他面前高大魁梧威猛壮硕的黑棕大狗,声音惊到破音:“这是你给我做的狗?!”
“对啊,有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太有问题了!”濮灼气到原地转了一圈,“这这这是獒啊!”
红药点头:“是獒啊。”
濮灼语气激动:“獒不是狗啊!”
红药平静反驳:“獒是狗。”
濮灼坚决不认:“獒怎么能是狗呢!”
红药坚决反驳:“都是犬科,獒怎么就不是狗了,獒就是狗。”
濮灼彻底失去理智,大声吼出心里话:“上官冲怎配做神獒名!他不配!!!”
方冲:“???”
过分了啊!拉踩也请有个限度ok ?!
第61章 上官冲獒
方冲将‘赎罪鸡’小心放在饭桌上, 深深吸了一口气,在心中暗自默念了三遍‘鬼王惹不起鬼王惹不起’后,依然没压住心中邪火, 但好歹理智了一些,他决定使用智慧精准攻击。
可香烛店的生活实在太过清闲逍遥, 方冲许久未动的大脑开机启动的时间不可避免的延长了些许。好在濮灼虽然做鬼很久, 但心智系统并没有随着时间升级。
方冲盛好饭,无比自然地招呼正一本正经的和濮灼辩论‘獒究竟是不是狗’的红药:“红老板, 饭好了, 吃完再和鬼王大人沟通上官冲獒的问题吧。”
上官冲獒???红药转头看向端着饭碗一脸平和面上看不出任何不良情绪, 仿佛这话已经说了千百遍的方冲,心道到底是裴慈的助理,还是有他一二分智慧的。
红药心中暗赞, 濮灼却瞬间炸毛:“什么上官冲獒?你别乱叫!上官冲不配做獒名!”
“哦。”方冲经过高端商业职场锻炼的表情管理十分给力,他一脸认真地道,“可是, 不是你说你定制的狗叫上官冲吗?这就是红老板给你做的狗,那它自然就叫上官冲啊, 为了彰显它獒犬的尊贵血统, 我们还特地在后面缀了个獒字,当然, 如果你不喜欢,也可以直接叫它上官冲。”
说到这里, 方冲就不由得在心中给红老板发一千面‘热心助人, 妙手造狗’的锦旗!说是为他好就真是为他好!如此神俊霸气的獒犬,就算叫方冲他也觉得没问题!神仙扎纸!
濮灼也发觉他的情绪有些过于激动了,沉默收敛片刻后, 他咬牙道:“用你自己的名字做狗……獒名,你就不觉得别扭吗?”
“不觉得啊。”方冲十分无所谓,“上官冲做狗名又关我方冲什么事呢?”
濮灼目光幽幽:“上官冲是你的前世,你就是上官冲。”
方冲点头:“猜到了。”
“嗐,人死如灯灭,就算我前世和您有仇可这辈子的我是无辜的啊,您可千万要明辨是非,仇恨不能随便转移,要不……您以后就叫这狗上官冲消消气?”
濮灼瞬间破功,怒道:“上官冲不配!”
方冲被鬼王散发的冰冷阴气一冲,好不容易清醒的脑阔又开始犯晕,胡乱安抚道:“好好好,他不配他不配!不然……不然您叫它方冲也行!我不介意的!”
这大狗狗这么帅这么威武,他真的一点也不介意!
濮灼愤怒咆哮:“你也不配!!!”
方冲没辙了,他根本按不住狂暴的鬼王!
求助的目光默默移向红药。
红药和裴慈已经端着饭碗开始享用奥尔良·还债·烤鸡,接收到方冲的求助视线,红药十分简单粗暴的道:“既然鬼王大人不满意,那就把这上官冲獒烧了,我再重新做一个。”
濮灼几乎是在红药话音刚落下就开口拒绝:“不行!不能烧!”
红药露出点为难的神色:“鬼王大人不是说獒不是狗吗?唉,这事儿也怪我自作主张了,想着鬼王大人生前统领一族征战沙场多年,死后又是统御一方的鬼王,那养狗自然也得养狗中霸主才配得上您的身份。如今看来确实是我想当然了……您可能更喜欢小型犬?那泰迪怎么样?”
濮灼咬牙甩袖,语气恶狠狠:“没有的事,我很喜欢!这獒不用烧,继续做完。”
说罢,他转身就准备离开,临出门了,又转头强调:“不许烧!”
红药笑着应承:“鬼王大人既然喜欢,那自然不能烧,不光不烧,我还会把它做得更加神武,您放心。”
得了红药不烧纸扎獒的承诺,濮灼这才放心离开。
待香烛店内属于后街鬼王的阴气散尽,方冲这才疑惑开口:“他这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啊?”
说是喜欢吧,他又满脸愤怒,一戳就炸毛,感觉哪哪都不满意,可若是不喜欢吧,又不准他们用‘上官冲、方冲’侮辱了这狗,奇奇怪怪的……莫非真是做鬼太久,内分泌失调?
红药咬了一口裴慈给他夹的鸡腿,又回赠了他一个喷香烤翅,然后才开口为纠结的方冲解惑:“和喜欢与否无关,獒犬是夷族的图腾。”
“……”方冲懂了。
啧啧啧,果然这阴还是红老板阴啊!
裴慈眉目带笑,道:“难怪濮灼鬼王那般不甘心。”
可不是不甘心么,部族的图腾就是他们一族的信仰、一族的崇拜。即便已经过去千年,世上已无夷族,濮灼也不一定仍然信仰‘神獒’,但在他眼中,其他狗肯定依旧不能与獒相提并论,更别提用曾经兵戎相见还打败了他的昔日仇敌的名字给獒命名了!
濮灼给狗取名叫上官冲是想侮辱上官冲,可若是给獒取名上官冲,对他而言就是在侮辱神獒了!
方冲郁闷地狠狠扒了一口饭,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道:“这鬼王也太幼稚了吧!”
每次都能和他精神互啄的你也成熟不到哪儿去。
不过这话肯定是不能说出口的,员工/员工的员工的面子偶尔还是要维护一下的,红药与裴慈对视一眼,默契开口。
“吃饭吃饭。”
“吃菜吃菜。”
方冲愤愤咬了一大口鸡肉,边咬边问:“你们说濮灼把这上官冲獒接回后街后会怎么处理啊?供着?”
裴慈:“应该不至……”
红药放在柜台上的手机突然震动,拿起来一看,是之前在被灭门的施家村外遇到的送亲队伍里的人发来的信息。
信息不长,红药很快便看完,只是这里头蕴含的信息量……
“怎么了?”裴慈看红药放下碗筷,关心地问。
红药把手机递给他,语气沉沉地道:“之前在施家村外遇到的送亲队里的那个赖矮子的远房侄儿发来消息,说赖矮子的前妻今年年初就死了……那家人还去请了雷云寺的和尚上门超度。”
“请和尚上门超度,死……死得很蹊跷吗?”方冲也自觉放下碗筷,生怕之后会有令人喷饭的高能。
裴慈看完对方发过来的信息,神色也不是很好:“她是被她丈夫家暴……活活打死的。”
“嘶……”这下方冲也觉出不对了,“被家暴活活打死?!她没报警吗?她家里人不管吗?赖矮子没把她老公剐了吗?!”
裴慈摇头:“报过一两回警,警察上门调解后给的建议和施云的想法一样,都是离婚,但两家父母不同意,尤其是施云父母,所以就这么拖着,直到……”直到施云被活活打死。
“不是,施云的父母为啥不同意啊?女儿都被家暴到报警了这还能拖?”方冲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而后突然发现重点,“施云?施?她是施家村的人?”
裴慈放下手机,低声道:“或许,这就是赖矮子学阴差拘魂术帮那人拘施家村村民鬼魂的原因。”
“这……他前妻被家暴死了他就报复前妻娘家一村人?”方冲瞠目结舌,“不……不至于吧?”
虽然确实是因为娘家的不支持,让施云孤立无援一直深陷在夫家。
裴慈摇摇头,道:“施家村严格来说并不是一个村,而是一个秩序分明的大家族。而赖矮子学阴差拘魂术也未必是为了报复他前妻娘家……”
红药点点亮着的手机屏幕,有新信息进来:“施云的家暴丈夫和公公婆婆在她死后两个月之内全死了。”
“我屮艸芔!报复!这肯定是报复!”方冲的语气分外笃定,“说不定那个施云也变成厉鬼了!”
被丈夫活活家暴死唉,父母还不站在自己这边,每天还要和施暴者一桌吃饭、一床睡觉……多绝望啊。
红药却觉得没这么简单:“赖矮子身上没有血腥煞气,而且雷云寺的和尚不是上门超度了么。”
方冲不以为意:“那贾昆明家还有去雷云寺求来的佛珠呢,你的纸人不是一样把钱运回来了么。”
可见那雷云寺的和尚实力也就那样,制没制住施云的鬼魂还另说呢。
“我的纸人非鬼非妖,佛珠符纸自然不起作用……算了,”红药转身从柜格里拿出藿香正气液瓶,“事实究竟如何,问一问当事人就清楚了。”
方冲觉得没那么容易:“他要是不说实话呢?”
之前赖矮子可半点施云的事儿都没提过,说他不是故意瞒着,院里大白鹅都不信!
裴慈想得还要更深一些:“这信息来的时机不太对,自我们从施家村回来,已经过了好些时日,赖矮子的远房侄儿若真关心赖矮子的事,这信息不会来的这么晚。”
施云年前就已经死了,就算他们不在一个村平常也没有联系,但只要辗转多问几个人,最多一两天就能把情况搞得清清楚楚,何须这么多日。
“兴许是有人终于做好了准备,想让我们知道吧。”棕色小玻璃瓶在红药素白修长的指间转了两圈,他声音清淡地继续道,“放心,我已经通知了留守在施家村的丁小涛警官,他会去赖矮子远方侄儿家查看的。”
“至于这位……诈一诈,说不定有惊喜。”
说罢,红药便抽出木塞,‘咣咣’两下倒出赖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