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啥,管理员,你们筛选世界的人都活得那么精分的吗?”喻易面无表情地对莫得感情机器器道。
……
“要不,我们把他号码牌毁了,然后杀了他得了,想想这个人渣竟然在我们家住了三天,我就浑身不舒服。”
“不行,城主知道了我们会死的!他最讨厌不守规矩的人了。”
“可人渣本来就该死啊,我真想用这把锯把他锯成两半……”
“……”
喻易在一片争吵中没忍住停止了装睡,他悄悄张开眼睛,低头一看,身上仍旧是绕得严严实实的绳索。和前两次绑他的似乎是同一根。
对,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被绑在这里了,也是第三次听到类似的对话了。
那天他走出房间,遭遇精分的房东一家,在莫得感情机器器表示这一家不敢真的杀他后,他压根没想反抗,直接任由房东一家把他绑在了椅子上。
那天那家人也是如今天这般争吵着想要杀了他,吵得他耳膜生疼,觉都睡不好。
直到第二天早上,又一阵钟声响起。原本面容狰狞,对他充满敌意的一家人,突然又换回了原本友善的样子。他们面上再度挂上了堪称死寂的温和微笑,满目愧疚地帮喻易解绑,一次又一次地向喻易道歉。
“太对不起了,我们一家都有梦游症。没想到竟然会在梦游的时候对您做了这样的事。”房东太太向喻易深深鞠了一躬,局促道。
原来鬼魂还有梦游症,梦游症竟然还那么刺激。喻易暗道。
当时,喻易抬头看向钟表。钟表指向早晨六点,距离前一天下午六点刚好过了十二个小时。
房东一家为表忏悔,竭尽所能用最好的东西招待喻易,自然也没计较被乌鸦弄得一团糟的房间。反而提醒喻易,乌鸦是城里的守卫,听命于城主,城主是城里最尊贵也最恐怖的存在,他千万要小心。
被吵了一夜正困着的喻易,也懒得细想其中的猫腻。问莫得感情机器器,对方却表示不能干涉筛选世界的考核,无可奉告。于是他干脆摆了摆手,往新房间的床上一躺,优哉游哉地睡了一天。
只可惜,在下午六点的钟声再度响起的时候,没了乌鸦,却有再度陷入梦游症的房东一家的破门而入。他于是第二次被绑在了阁楼的椅子上。
接下来,他第一次的经历再度重演,到现在已经是他借住在这个家中的第三天了。
喻易靠在椅背上,一脸无所谓地听着房东一家就“如何把他大卸八块”这个问题发表种种恶毒的言论。反正这家人因为恐惧他们的城主,并不敢真的杀他,顶多也就嘴上泄愤罢了。
这三天来,房东一家几乎完美地诠释了“反复无常”四个字,而他们态度发生剧变的时间节点都是在城中钟声响起之后。
结合之前前台女人微妙的言论,喻易大概猜得到钟声是入夜的分界线。
白天,这一家人的的确确对他怀有友善得近乎诡异的温和,而入夜,这一家人却会立即陷入不知缘由的梦游症,对他表现出极度偏激的恶意。
作者有话要说: 小攻下一章出现
第4章
在喻易正听着再度陷入梦游症的房东一家的争吵时,极夜城邦的某一寂静无人处。
一座座合金外壳的大厦立根向内凹陷的大地,如巨人的筋骨直刺苍穹。特殊的街道如金色的血管,又如乌托邦神秘虚幻的铁律,蜿蜒于钢铁铸成的筋骨间。
某一处管道状的无人街道上,骤然出现了一个圆形的空洞。这空洞连接了街道与不知何处的虚空。
一阵咳嗽声倏忽传来。
下一刻,一个穿着黑色斗篷,带着兜帽,拿着长柄黑伞的男人自虚空走出,落足在浅金色的街面上。
兜帽的遮挡下,他只露出了线条冷厉的下半张脸。正午的太阳透过半透明的金色管壁照在他身上,却无法为他裸露在外的苍白的皮肤带来分毫的血色。
他站在原地顿了一会儿,随后,目标明确地向前走去。他像是把合拢的黑伞当做了手杖,苍白修长的手指扣着伞柄,伞尖随着他不疾不徐的步伐一下一下点在地面,在静谧无人的管道中发出有节奏的响声。
大概是身体状况欠佳,他每走一会儿就要以手握拳,抵着唇咳嗽几声。无规律的咳嗽声间杂在刻板规律的脚步声中,显得有些突兀。
在走到了管道的交叉路口时,他停下了脚步。
他左侧的光线倏忽一阵扭曲。扭曲结束后,他的左肩上出现了一道黑影。这道黑影是一只红目的乌鸦。
“找到了吗?”一道低沉的声音自黑色的兜帽下传来。
乌鸦点点头。
“带我去找他。”
没过多久,极夜城邦象征入夜的钟声似远似近地响起。
……
“他们要干嘛?”喻易眼见着房东一家突然停止了争吵,凶神恶煞地向他走来,下意识用腿拖着凳子向后挪。
【等会儿不要反抗,三天已到,他们会带你前去人渣挑战赛的现场】
莫得感情机器器道。
“时间到了,按住他。”梦游症中的房东太太冷眼看着喻易挪椅子,双手分别拖着一条疑似冒着电光的粗线管向着喻易一步步靠近。
梦游症中的房东先生几步走到喻易身后按住了椅子不让喻易挪动,房东家的少年和少女则分别拿着利器站在喻易的左右侧,防止喻易反抗。
“你确定这样不会死人?”喻易强忍着挣脱绳子的冲动,看着粗线管上耀目的白光。
【那是自然,这也就是看着恐怖。筛选世界城主的宇宙职业是建筑师,这是被他施加了建筑师技能的空间传送装置。】
“这可是你说的。”喻易勉强忍住没反抗,任由梦游症中的房东太太动作粗暴地把那两根粗线管分别往他的左右太阳穴一递。
当粗线管上的光接近时,他感到了一阵空间波动。
下一刻,数道红绿色的光线直刺他的双眼,一阵嘈杂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喻易推了推鼻梁上的圆墨镜。
以红绿为主的霓虹光线在周围扫射,他发现,他瞬间从房东一家的阁楼来到了一个巨大的舞台。
舞台上已经站着一群人。这些人有男有女,从外表看起来是和他一样的人类,且绝大多数都是青壮年的样子。喻易能够从他们身上感受到强弱不一的能量波动。
【他们就是你这场筛选考核的竞争对手。这次参加筛选的考核人员共有两百个,都是从不同的新手村来到此处。其中四阶及以上4个、三阶10个、二阶46个,一阶139个。零阶嘛……就你一个】
“哦。”喻易神色淡定地点点头。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200个里面就你的能量等阶最低,要是打起来,你必输无疑,你都不慌的吗!】
“还行。”喻易如实道。
能量等阶是高次宇宙对力量强弱的判定依据。这是按他们身上的能量密度来判断的。说白了就是能量密度越高,等阶越高,力量越强。
究其原因,一方面,能量密度越高,个体能够运用的自身能量越多,自然更强;另一方面,以能量密度为标尺划分力量等阶,而不是破坏力等,还得联系熵理论。
熵指的是体系的混乱程度,熵增则是体系混乱程度的增加。对于一个人来说,熵增就是原本协调工作的身体器官等逐渐变得混乱,这个混乱的过程就是从健康到衰败的过程,混乱的终点就是死亡。
熵增的过程也是有效能量的减少。宇宙智人的生本能让他们天生具有对抗死亡的倾向,于是他们会按照不同文明的不同方法修行,导致自身能量密度增加。此等修行殊途同归,都是在逆熵增而行,拉长从健康到衰败死亡的时间,达成寿命的延长。
于是最初的高次宇宙就选择了“能量密度”这一可以追溯原始本能的尺标。
但在喻易看来,能量等阶并不代表着一切。一个人的战斗能力终究指向对能量的运用。而这能量不一定指的是自身的能量。
【#8@&%*=】
不过莫得感情机器器眼里,这就是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了。它在喻易耳边暴躁地嘀咕了起来。
喻易无甚所谓地听着这脾气不好的中转站管理员说个不停,观察起了舞台四周。
围绕着舞台的是圆环状的观众席,观众席的最前方由深红的光幕组成,刺目的红光给人带来一种不适的排斥感,观众席人头攒动,爆发出一阵阵情绪激烈的喧声。
而观众席的最高处,有一个空荡荡的平台,平台之上,只有一个红色的高背椅。
周边显而易见暗下来的场景与人声的回音,让喻易意识到他来到了一个封闭的场馆里。
正午的天空被场馆的天花板遮蔽,照明全凭炫目的舞台灯光,此时此地,这个名不副实的极夜城邦终于得以暂时摆脱白昼的包围,拥有黑色的夜空。
喻易转过身看向舞台背后的大屏幕,只见大屏幕上用荧绿色的像素字写着:第100届人渣挑战赛。
第100届?看样子这地方祸害过不少人。喻易看着屏幕暗道。
自观众席投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带着针刺般的恶意,而其间似乎还夹杂着一道与众不同的目光,这道目光,来自舞台上。
喻易敏锐地转向目光的来源,看到了一个披着黑色斗篷,拿着长柄黑伞的男人。
这个男人的上半张脸被兜帽遮住,让人看不清他全部的样貌与他此时的神情,但喻易可以确定,这个男人从刚刚直至此刻都在观察着他。
本着与人为善的态度,喻易隔着人群对这个男人露出了一个微笑。
男人沉默而冷淡地移开了视线。
喻易耸了耸肩,浑然不在意地也移开了目光。
这时,一顶绿色爆炸头闯入他的眼中,即使是霓虹灯四射的舞台上,这鲜亮的绿色也异常显眼。
喻易眨了眨眼睛,顺着这顶绿色爆炸头往下看,看到了一件浅绿色的雨衣,和雨衣里参差不齐、连线头都没处理好的纯黑色毛线衫……
而穿着这身如车祸现场一般衣服的,是一个少年。
竟然有人比我穿得还泥石流
喻易一时有些不敢置信。
此时,这个少年好像与他周边的人起了争执。
“你凭什么嘲笑我!”爆炸头少年怒目圆睁地看着他前方那个穿着正装的男人。
“凭什么?穿成这个鬼样子还不让别人笑,你以为你是世界的中心吗。”穿着正装的男人轻描淡写地理了理自己的领结,看都没看他面前愤怒的少年。
“我是宝贝!你管我穿成怎样!你穿得才丑!”爆炸头少年一脸桀骜不驯地回敬道。
“你说……什么?”穿着正装的男人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确没听错,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哈!不是吧,你说你是宝贝?小屁孩,你怕不是觉得这是在过家家,所有人都得宠着你吧?”
“可是我就是宝贝啊!”爆炸头少年气得跳脚。
但他周边也在关注着这件事的众人却丝毫没有因为他跳脚就忍住笑,众人或掩唇低笑,或偏头笑得浑身发颤,或干脆对着爆炸头少年嗤笑。
倒不是他们都没城府,实在是因为爆炸头少年的语气过于理所当然,也过于荒谬了。
要知道,他们现在所处的是适者生存的残酷筛选世界。爆炸头少年如此言行已经不只是骄纵了,而是没有脑子,而没有脑子的人往往会被第一时间淘汰。
“真不明白筛选机制为什么会选上你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家伙。”穿着正装的男人感慨了一声。
“你!你们!再这么下去你们会得罪我的!”爆炸头少年放眼望去,近旁的尽是或嘲弄、或同情、或轻蔑的眼神。
他后退了一步,猛地转过身,却发现身后的依旧是同样的场景。他似乎被无数张带着恶意的冷漠的面具包围了,他的表情有一瞬的茫然。
“哦?得罪你会怎样?”穿着正装的男人倒是想听听爆炸头少年会放出怎样的狠话。
“会……”爆炸头少年卡壳了一瞬,他握了握拳,沉声威胁道,“你们等着吧,你们迟早会彻底得罪我!”他的说话声中已经夹杂了一阵刺耳的电流声。
爆炸头少年这番轻飘飘的威胁显然没起到威胁者自以为的作用,因为随之传入他耳廓的没有恐惧与退缩,只有如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你听听这声音,原来不是人,是智能生命啊!”
“真正高级的智能可不会像他这样连句人话都说不好,还穿成这副鬼样子,我看不是智能,是智障吧!”
“你们才不是人呢!”爆炸头少年听到了,咬牙切齿地怒喝回去,双目因为愤怒闪烁起了探照灯一般的白光,配合着他一身奇装异服,乍一看有些滑稽。
“他急了,我好怕啊。”一个用做作的声音佯装恐惧道。
紧接着又是一阵笑声。
“你们才不是人呢!你们才不是!”爆炸头少年的呼吸粗重了起来,指节被他捏得发出“嘎嘣嘎嘣”的脆响,“我要杀了你们!”
在众人以为他绷不住了要出手的时候,爆炸头少年却神色一变,突然深吸了一口气,默默放下了举起的拳头,看样子,竟然硬生生忍住了脾气,不打算出手了。
众人又激了几句,但少年就像突然收敛了脾气,不再对他们的话有激烈的反应,于是众人无趣地移开了视线,或者干脆几步离开了这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