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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涯很平静有序的处理好陆芳朝的后事,以陆芳朝的人缘,持续不断有前来悼念的人,孟阳雨更是在陆芳朝灵堂前哭得眼泪鼻涕一把抓,不知道还以为他才是陆芳朝亲孙子,反观一旁的谢涯,就显得格外冷漠。
杨姨和孟叔帮着招待客人,谢涯也没有拒绝,他的确是忙不过来,季灵渠想要帮忙也无从下手,只能一个电话,安排好丧葬一条龙服务,还给陆芳朝选了一个顶级火化炉。
火化当天烧的是头一炉,有些迷信的老头老太太们见了,不由露出羡慕的神色,一旁的孟阳雨见状,实在不知道这种事情有什么可羡慕的。
活着要比,死了也要比,当场就有老头老太太们炫耀起自己儿女提前给自己买好的墓在某个宝地,价格有多贵,地方有多大。
陆家没有什么亲戚,有几个远亲也是在外省,过年都不会联系的那种,谢涯按照礼数打了电话,大多都以工作忙推脱了,谢涯倒是不意外,毕竟也没什么交集。
“小涯,你爷爷奶奶来了。”杨姨忽然高声喊了谢涯一声。
谢涯正跪在灵堂前烧纸,闻言动作顿了顿,他爸的父母还在世,而且两人一个是大学教授,一个主任医师,家庭条件非常好,当初谢毕升失踪,陆颖禾丢下谢涯和陆芳朝离开,谢涯的爷爷奶奶并不是没有提过要带走谢涯。
他们夫妻俩一直都很看不上陆家,认为儿子无端失踪也是受了陆颖禾影响,他们并不喜欢谢涯,当初对陆芳朝说要带谢涯走,也只是因为谢毕升这个号练废了,他们还可以重新再练谢涯这个小号。
谢涯出生后没怎么见过他们,对他们没感情,当场就在地上撒泼打滚不肯走,直让夫妻俩当场就对他失去了兴趣,这样的熊孩子他们才不想要,本来以为谢涯只是成绩差,没想到那么小性格就那么差,当即冷脸甩手走人。
陆芳朝原本觉得谢涯的爷爷奶奶文化水平高,可以给他更好的教育和生活,可谢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走,再加上从两人眼中看到了他们对谢涯的嫌恶,直接关门赶人,双方不欢而散,以至于这么多年都没有再有丝毫联系。
这两张脸对谢涯来说是陌生的,两人穿得很朴素,不过也只是指款式和颜色,价格一点儿都不朴素,谢涯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他们看起来苍老了,但眼底的傲慢非但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变淡,反倒是越发浓烈。
难怪能生出谢毕升那种自私自利的小人。
谢涯在打量他们时,他们也同样在打量谢涯,和当年那个在地上撒泼打滚,满身泥土,涕泗横流的熊孩子不同,现在的谢涯昂藏七尺,峭拔从容。
他的长相中和了父母的优点,器宇轩昂,英俊不凡。
谢家夫妻俩听说陆芳朝去世,除了失踪的谢毕升和陆颖禾,谢涯就只剩下他们两位亲人,这些年来他们虽然带了不少学生,但始终没有遇见合适的孩子,也就没有收养,眼看着他们年岁渐长,培养继承人的心情也就越发迫切,他们手中囤积的财富不少,怎么也不能便宜了外人,于是他们想到了谢涯。
这一查还真让他们有些惊讶,谢涯居然考上了帝都大学,只可惜谢涯在帝都工作了几年后,居然放着大好的前途不要,辞职回乡,当初谢毕升也是这样,他们实在是想不通,那个穷乡僻壤到底有什么东西那么吸引他们往那里跑。
直到听到陆芳朝去世的消息,他们豁然开朗,谢涯应该是回来陪老人最后一程的,现在陆芳朝既然走了,那么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将谢涯带回帝都,那么丰厚的财产,相信谢涯这个吃过不少苦的成年人不会拒绝。
谢涯领着两人去给陆芳朝烧了点纸,到底当过亲家,虽然没什么感情,但这么多人看着,面子功夫至少要做足。
“晚饭就不留了,谢涯现在你在这边也没了牵挂,我和你奶奶在帝都有不少学生,可以给你介绍不错的工作,你还年轻,总要为自己多打算打算。”谢老爷子的话说得温和,旁人听了应该会认为他是个和蔼的爷爷。
“是啊,你今年也二十五了,还没有谈对象吧,奶奶手里有不少适龄的女孩儿介绍给你,都是学历高修养好的好姑娘。”
谢奶奶的话音刚落,一道锵金鸣玉的声音倏然响起:“不必,小涯他有对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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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你是谁?我们自家人说话, 你一个外人插嘴不合适吧?”谢奶奶虽然在看见季灵渠的瞬间,被惊艳得不轻, 可她本能的不喜欢别人反驳她的话, 自然对季灵渠没什么好脸色。
季灵渠神色如常地走到谢涯身侧, 牵起他的手,“他对象。”
在场众人瞠目结舌,来来回回打量着他们俩, 虽然季灵渠长得特别好看, 但再好看也是男人啊, 这男人和男人算什么事呀。
谢涯的手指顿了顿,没有挣开季灵渠的手,淡然地对谢家老俩口说:“嗯,他说得对。”
“我们不同意!”谢老爷子是大学教授,自然知道同性恋不是病,可这并不妨碍他认为同性恋是不正常的,若是对着他那些学生, 他或许会冠冕堂皇做出一副开明的模样,毕竟和他没什么关系, 但谢涯是他的亲孙子,他绝对不能让谢涯成为同性恋, 丢他的脸面。
“对, 我们不同意,你最好现在就和他分手,果然当初就不该把你留在这个小地方, 竟然染上这种陋习。”谢奶奶的眼里满是厌恶。
“我们的事,光明正大,我外公都没有反对,哪轮得着你们同意。”谢涯没有那个心力和他们在这里一直扯,他还要去招呼别的客人。
夫妻俩活到这个年纪,哪被这样下过脸面,当即就气得面红耳赤,“我们是你爷爷奶奶,你就得听我们的话,你外公真是老糊涂了,竟然由着你乱来,你办完丧事立即跟我们回去,只要你听话,我们俩走了后家里一切都是你的。”
如果前半截话是威逼,那么后半截话显然就是利诱,他们不信谢涯不动心。
不过谢涯还没有开口,站在他旁边那个神仙似的男人上前一步,遮挡住他们看谢涯的视线,眼底是目空一切的孤傲,宛如泰山压顶,让人透不过气来,“你们能给他的,我都能给,你们给不了他的,我也能给,你们凭什么和我抢人?”
谢家夫妻俩还没来得及反驳,季灵渠便拿出手机,微扬下巴问:“你们打算留给他多少钱?我翻倍给你们,一个亿?”
两人闻言,面露惊诧,他们虽然有钱,但到底不是企业家,哪里能积累一个亿的财富。季灵渠半眯起眼,嗤笑一声,“连一个亿都没有,就敢张口和我抢人,挺异想天开的。”
谢家老俩口向来要面子,被季灵渠当众下了脸面,恼羞成怒整张脸涨得通红,他们想骂人,可到底是文化人,没法儿像乡野泼妇那样满嘴骂娘,只能愤怒地指着季灵渠,手直发抖。
“你!欺人太甚!谢涯你就是这样眼睁睁看着他羞辱我们的吗?!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谢老爷子的声音将周围前来悼念的客人吸引过来。
杨茵闻声赶过来,见他指着谢涯,当即护崽的心就犯了,“真是奇了怪了,小涯他爹妈失踪这么多年没见你们打电话来问过一句,也没见你们来看过他一眼,现在孩子大了,倒是耍起了长辈的威风,怎么?老了没人管,终于想起还有一大孙子了?看你们俩也是文化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呢?”
“你!”谢奶奶结结巴巴,想要骂人,可她哪里吵得过杨茵,杨茵几句话就堵得她哑口无言,还气得胸口疼。
“走,小涯进去给你外公多烧点纸,让他看看这两个为老不尊的是怎么欺负你的,敢在灵堂前闹事,也不怕你外公半夜去找他们算账!”杨茵扶住谢涯的肩膀,将人往里面带。
她的话瞬间让谢家夫妻俩面色煞白,他们虽然学历高,但毕竟上年纪了,难免有些迷信。
季灵渠长睫低垂,居高临下地下最后通牒,“二位要是还不肯走,我不介意让你们早点退休。”
他们虽然到了法定退休年龄,但依旧还在工作,只是不用每天去,为名为利也为钱,季灵渠这话无疑是赤.裸.裸的威胁,他们并不认识季灵渠,更没有听说过这号人,可季灵渠周身气度和态度,令人无法怀疑他说的话。
若是真为了谢涯丢了更大的利益,那才是得不偿失。
“既然谢涯不知好歹,那咱们也没必要在此多逗留。”谢老爷子小声在谢奶奶耳边说。
两人达成一致,迅速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这一场闹剧才算是就此收场,只是他们这个小地方,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没过多久就都知道了谢涯的爷爷奶奶跑来谢涯外公灵堂前闹事。
纷纷骂起谢涯的爷奶不是人,也由此说起了谢涯的母亲陆颖禾,大骂她心狠,这么多年了真的一次也没回来过,现在她爸走了也没见到人,说不定是死在了外面。
谢涯和季灵渠的关系也被人津津乐道,特别是附近的邻居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季灵渠一直住在谢涯家里,陆芳朝还对外说季灵渠是家里的亲戚,原来不是亲戚,而是谢涯的男朋友。
他们虽然觉得稀奇,但毕竟陆芳朝这个做外公的都没有异议,他们这些街坊邻居也不好多说什么,反倒是歇了给谢涯做媒的心思。
“你别放在心上,也怪我,明知道他们这么多年都没联系你,偏偏这会儿跑来找你,能安什么好心,还让他们见你。”杨茵的眼睛留流露出自责的情绪。
“杨姨,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没事的,刚才谢谢你。”谢涯哪里不明白杨茵的想法。
虽然谢家老俩口这么多年没有来看过他,但毕竟是自己的亲人,现在他外公走了,他爸妈基本上已经被周围人默认死亡,那么他爷爷奶奶就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杨茵作为长辈考虑得比较多,血脉亲情,打断骨头连着筋,哪能当一辈子的仇人呢,说不定这次他们就是来找谢涯缓和关系的。
杨茵心疼地抱了抱他,“和杨姨客气什么,杨姨这些年可是拿你当亲儿子看待的,就是土豆也要排在你后面。”
虽然杨姨是故意说这话来安慰他的,但这些年孟家对他的确是视如己出,谢涯的心头骤然一片温暖,“嗯。”
杨茵摸摸他的头,又摸摸他的脸,“有什么事别一个人担着,有我和你孟叔呢,好好的知道吗?”
“知道了杨姨。”谢涯露出一个笑容,眼眶泛热。
晚上需要守灵,孟叔和孟阳雨让谢涯回去睡觉,他们俩守一晚上,明天再让谢涯来守,不过谢涯还是拒绝了。
“小涯,你别犟,和孟叔客气什么,要不是陆叔,土豆早就没了。”
“是啊,老谢,你别把我们当外人啊。”孟阳雨也跟着他爸劝道。
谢涯摆摆手,额前的碎发有些过长,遮挡住他琥珀色的眼睛,令人无法捉摸他的情绪,“不是的孟叔,我没有和你们客气,以后也没机会再见到外公了,就让我再陪他最后一段时间吧。”
他的话让孟家父子俩陷入一片沉默,孟叔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我和土豆就先回去了,有事记得叫我们。”
“好,谢谢孟叔。”谢涯将两人送到路口,在路灯下站了会儿,独自一人慢吞吞地走回去。
他像是一缕游魂,没有根儿,找不到家,漫无目的地晃荡着。
“霜寒露重,别感冒了。”一件外套披在谢涯的肩头,身上传来的温暖,将他拉回现实,侧过头正好对上季灵渠浓黑的双目。
他的嘴唇嗫嚅,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之间好像已经失去了可以交谈的内容,良久后,只吐出两个生硬的字眼,“谢谢。”
“不客气。”季灵渠的声音明明就在耳畔,却有些缥缈,好似刚出口就被夜风吹散,寻不到踪迹。
他们之间再次回归到平静无波的状态,谁也没有开口说话,这种钝刀子割肉似的缄默一直持续到半夜,谢涯睡在灵堂里的钢丝床上,另一张钢丝床睡着季灵渠。
夜深人静,一直没有睡意的季灵渠忽然听见断断续续的啜泣声,像是濒死的兽从喉咙底发出呜咽,听的人心口又闷又疼,难受极了。
这声音隐隐绰绰,并不大声,若是换做旁人在灵堂里听见这种声音,怕是要吓晕过去,但季灵渠在听见声音的瞬间,猛然坐起来,掀开被子快步走到谢涯床前。
他听得出是谢涯在哭。
谢涯整个人蜷缩在被子里,蒙着头,一丝缝隙都没有留。
白日里谢涯冷静自持,沉稳大方,除了一些黑心肝的会在暗地里指责他,自己外公死了都这么平静,肯定是个冷血无情的人,旁人见了都要夸上一句年轻有为。
季灵渠的心脏疼得要命,好似被人攥在手里揪紧了,他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将被子拉开。
谢涯的整张脸因为在被子里捂久了,又红又湿,额前过长的碎发被汗水打湿透,黏在脸上,他的眼泪持续不断的流淌着,偶尔嘴里会发出一两声哽咽,汗水和泪水混杂混杂在一起,如同掉进了水里,满脸都是湿漉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