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什么东西?”马速接住谢涯塞过来的绿色袋子,双手捧着它。
一想到里面装的东西,谢涯有点反胃,好心提醒马速:“马哥,你还是拎着比较好。”
梅疏彤亲自下车,将后备箱打开,轻松提起马速买的两大袋子东西放进去,拍了拍手,说:“死人皮,你把它带回妖管局研究研究。”
话音刚落她就上了车,一脚油门下去,绝尘而去。
至于马速,他当然是自己跑回去。
推开院子门进去,陆芳朝不知道何时回来了,正坐在院子里雕着他的木头,看见谢涯,他冲餐厅的方向努努嘴,“还不快去哄哄。”
听到陆芳朝后面的话,谢涯恍然大悟,季灵渠回来了。
第24章
他刚好要去厨房洗个手,换上拖鞋走进餐厅时,窗外的晚霞将天空染得绯红,照进屋子里,半是昏暗半是明亮,光阴交叉,宛如一幅构图优美的油画。
季灵渠正好坐在夕阳照射到的地方,浑身都晕染上一层温暖的橘红色,连同他浓黑的眼睫下松烟入墨的瞳眸中也一并洇开橘金色的光。
大概是注意到谢涯进来,季灵渠抬眸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又低下头继续吃蛋糕喝奶茶。
他没有将蛋糕切成小块,而是直接用叉子挖着整块蛋糕,这会儿蛋糕已经被他消灭了三分之一。
谢涯见状倒是没有生气,反而感觉季灵渠幼稚得可爱。
他走进厨房里,用消毒液和酒精洗了好几次手,才终于安心了一点。
打开冰箱,谢涯拿出杯子调制一杯莫吉托,青柠和薄荷的加入让整杯酒看起来十分清新,很适合夏天来一杯。
谢涯拉开椅子,将酒杯放在桌面上,坐到季灵渠对面,季灵渠眼睫半阖,丝毫没有要看他一眼的意思,当然也没有出声赶他走。
两人相安无事的各据一方,沉默不语,就在谢涯沉吟着要不要趁现在主动道歉时,季灵渠率先开口,“蛋糕很好吃。”
“奶茶也很好喝。”
顿了顿,他脂玉似的耳朵漫上浅淡的血色,薄唇微敛,抬起半阖的眼帘凝视着谢涯,“谢谢。”
瞬息间,谢涯的心头仿佛有一股甜蜜的春风吹拂而过。
季灵渠半晌没听见谢涯做出回应,正思索着要不要再说点什么,就感觉自己的唇角传来一阵温热,是谢涯的大拇指。
两人四目相对,双双怔愣住,谢涯顿时意识到自己这个动作有点冒犯,手臂僵直几秒钟,他只能故作淡定地收回手,说:“你嘴角有奶油。”
其实耳朵早已红得滴血,暗骂自己怎么不长记性。
两个菜鸟互啄的结果就是谁都不好意思抬头看对方。
谢涯果然不知羞。
季灵渠这样想着,挖起一大口蛋糕塞进嘴里,香甜的味道刹那间抚平所有躁动的情绪。
虽然不知羞,但做的食物却很好吃。
他的唇角噙起一抹浅淡的笑意,仿若晨曦的微光,有温度却不热烈。
一个蛋糕,一杯奶茶,成功将人哄回来。
谢涯松了一口气,季灵渠还是挺好哄的,也没有高高在上不好说话。
时不时小酌一口酒,安静地陪着季灵渠吃完蛋糕奶茶,偶尔交谈一两句,气氛倒也算温馨。
眼看时间差不多,谢涯也休息够了,开始准备做晚饭。
陆芳朝从后院里摘了些蔬菜和葱回来递给谢涯,“你刘大爷家的书豪你还记得吧?”
谢涯接过来利落地放进水池里清洗干净,“记得啊,他比我大两岁吧,小时候还一起玩过呢。”
就上周他还看见刘书豪回来探望刘大爷,刘书豪和他爸妈住在另一处,坐车大概需要四十分钟,小时候每年暑假刘书豪都会被他爸妈送过来陪陪刘大爷,谢涯家就在隔壁,他们俩小时候自然在一起玩过。
“书豪今天要带女朋友回来呢,听老刘说这是要定下来了,估摸着年底或者来年年初就要办喜事。”陆芳朝又说:“可算是了了老刘一桩心事。”
“那挺好啊,外公你瞧见书豪哥女朋友了吗?”谢涯手上动作没停,顺嘴问道。
“没有,这不是快到吃饭时间了吗,我哪儿好意思待,刚才去摘菜的时候听见隔壁传来说话的声音,应该是书豪和他女朋友回来了。”陆芳朝盯着谢涯的锅里,说:“多放点糖。”
谢涯假装自己耳背,陆芳朝见谢涯铁石心肠,垂头丧气地走开了。
天气逐渐热起来,谢涯洗完澡穿了一件短袖,夜晚的风从窗户吹进来,舒服得让人不由闭上眼睛细细感受。
季灵渠正坐在窗户边吹干长发,墨染的乌发,冷白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衬得黑的更浓,白的更亮,长睫低垂,仿佛满室月光尽收于眼底。
谁都没有说话,安静的感受着这美好的良夜。
“啊——”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夜晚的宁静陡然被打破。
“是隔壁传来的!”谢涯敏锐的察觉到,鞋子也没来得及穿上就往楼下冲,季灵渠紧随其后。
“砰砰砰!”谢涯敲不开刘大爷家的院子门,干脆一脚将门踹开。
他们这里的房子基本上都是保留着从前的木质结构,谢涯看着紧闭的大门,想要看看旁边的窗户能不能打开,门内却在此时传来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喊。
是一个女人尖锐的惨叫,宛如濒死前最后一声竭尽全力的呻-吟。
谢涯无法再顾忌那么多,一脚将并不怎么结实的门踹开。
映入眼帘的一幕,让他大惊失色,浑身血液逆流。
女人趴在地上,努力的想要往外爬,她披散着长发,脸苍白如纸,面容因为痛苦扭曲到狰狞,嘴里不停的吐着鲜血,将地板染成一片腥红,最令人不敢直视的是她的腰腹,正在不停地收缩,勒成真正的蜂腰,宛如要将她拦腰截断。
她朝着谢涯伸出沾满血的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墙壁上到处都是血红的手掌印,仿佛厉鬼降临。
“救命——”
第25章
谢涯听见什么破碎的声音, 像是内脏,又像是骨头, 亦或者两者都有。
女人骤然呕出一大口血, 鲜血瞬间将地面染红, 液体朝着四面八方流动,在昏暗的灯光下,刺目极了。
季灵渠细长的手指在空中向上挑动, 女人的衣摆随着他的动作自己掀了上去, 露出畸形的腰腹, 她的腰腹上满是指甲挠出来的红血痕,一件薄如蝉翼的塑身衣好似与她融为一体,若是不细看,谢涯一时竟没能发现女人腰腹上的那层皮肤不是她的。
看得出因为疼痛她想将那件塑身衣扒下来,但是尝试过很多次都失败了,此时塑身衣似乎已经长在她身上,成为她自己的皮肤。
谢涯记起梅疏彤曾说过, 塑身衣的原材料是死人皮。
胃部遽然一阵痉挛,他差点吐出来。
强忍住想要呕吐的念头, 谢涯面色焦急,询问季灵渠, “能救吗?”
季灵渠垂眸凝视他, “可以,只是要扒一层皮。”
见季灵渠以一种极其冷漠的神情说出这句令人毛骨悚然的话,谢涯顿时僵住。
“能活命吗?”谢涯紧张到胃疼。
“你现在叫救护车的话, 可以。”季灵渠现在已经基本熟悉人类的生活环境,知道生病要打120。
“那就麻烦你了。”谢涯赶紧掏出手机叫救护车。
他身后的季灵渠走到已经昏死的女人面前,指尖对着女人的腰腹隔着一段距离,往下划,一道幽蓝的光随着他的动作将女人腰腹的皮剥开,整个过程宛如脱下一层衣服。
大概因为生生被剥皮太疼了,女人直接被痛醒,可是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嘶喊,只能奄奄一息的流着泪,泪水和额间的汗水混杂在一起彻底分不清。
她模糊的视线中出现一个男人,看不清楚具体模样,却好似仙人降世。
她这是死了吗?应该是死了吧,要不然怎么会看见神仙。
如果能够重来,她宁愿自己胖一辈子,也不要再用什么塑身衣。
季灵渠对上女人涣散的双瞳,手指在她额间轻点,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缓缓闭上。
等救护车连夜赶到,医护人员当即被犹如凶杀现场的一幕吓得不轻,女人身上的睡衣已然被血液浸透,腰腹部一片血肉模糊。
门边站着一个身材颀长,神情淡漠的男子,一袭月白色对襟长衫,拇指上戴着一枚玉扳指,乌发如上等的绸缎披散在身后,长眉入鬓,凤眼生威,眸光流转间,仿佛铺上了一层薄薄的雪,冷冽干净,令人移不开眼。
谢涯从屋内出来,他刚才去检查了一下刘书豪和刘大爷的情况,两人皆是被吓晕了过去,没有性命之忧。
“刚才是我打的电话,我家就在隔壁,听到情况过来看看,我跟你们去医院吧。”谢涯见医护人员们满脸警惕地盯着他们俩,上前解释道。
“季灵渠,你先回家,我确定她没事再回来。”谢涯侧头对季灵渠叮嘱道。
季灵渠抿了抿薄唇,说:“我陪你去。”
坐在手术室外面的长凳上,谢涯办完手续,有点疲惫,强撑着精神给刘书豪发了条消息,让他如果醒了就到医院里来一趟。
不过谢涯不是很确定,刘书豪还愿不愿意见到他女朋友,毕竟今天晚上的事情,足够给刘书豪留下心理阴影。
揉了揉眉心,忙活一通,已经快要凌晨两点钟,谢涯见季灵渠端坐在椅子上,看着特别乖巧,浑身的疲倦顿时被驱散不少。
“我不是和你说我同学跳楼了吗?白天的时候在她家找出了一件人皮塑身衣,被彤姐带回妖管局了。”谢涯想到于队说担心会有新的受害者出现,没想到竟然出现得这么快。
季灵渠长眉微蹙,“不止一起?”
“嗯,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谁在背后售卖这种人皮塑身衣,不能再让更多的人受到伤害。”谢涯望向手术室,目色沉沉,“如果廖思璐那边查不到线索,那就只有等她苏醒。”
可人要是没抢救回来,或者一直昏迷不醒,这段时间里,不知道又会有多少新的受害者产生。
谢涯将脸埋进双手间,沉默不语,片刻后他骤然抬起头,想到一件事。
李弘说詹昕琳有一段时间一直精神不大好,晚上睡觉总是做噩梦,会不会和这个人皮塑身衣有关?
深夜里脑子超负荷转动,谢涯往后靠住墙壁,放空有点发疼的大脑,安静地等待着手术结束。
季灵渠以为他困了,脑中闪过刚才上楼时,在病房外看见有一对老俩口,倚靠着对方睡得昏沉。
“想睡了吗?”季灵渠轻声问道。
谢涯睁开眼睛,他的确有点犯困,自从回老家后就没有熬过夜,每天早睡早起,今晚倏地让他熬一下,竟然有点不习惯。
“有点困。”谢涯打着哈欠,揉了揉自己干涩的眼睛。
季灵渠心说果然是这样,他盯着谢涯困顿的侧脸,开口:“借你靠。”
“嗯?”谢涯的脑子有点运转不过来。
“肩膀,借你靠,不是困吗?我方才看见别人就是这样睡的。”季灵渠有样学样,不忍心让谢涯仰头靠着冰冷的墙壁,或者垂着脑袋跟钓鱼似的睡觉。
谢涯闻言诧异地睁大了他不怎么睁得开的眼睛,不喜欢和人太亲近的季灵渠,居然主动开口说把肩膀借给自己靠,天亮太阳怕是要从西边出来了吧。
“谢谢,那多不好意思啊。”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谢涯还是诚实的靠了上去。
谢涯有一米八五,季灵渠却是有一米九往上,他靠着季灵渠肩膀的角度正好合适,不会太高也不会太低,让脖子受累。
淡淡的清香钻进谢涯的鼻间,令他昏沉的脑子舒服不少,睡意渐深,没几分钟就陷入梦乡。
季灵渠感受到肩膀上传来的温热和重量,低头注视着打起小呼噜的谢涯,他的头发晚上刚洗过,这会儿不似白天那么服帖柔顺,而是有些微卷,谢涯的皮肤是那种很健康的白,在暖橘色灯光下,隐隐可以看见浅金色的小绒毛。
他的睫毛很长,并且很浓密,如同小扇子一般,季灵渠盯着看了会儿,居然有些心痒想要用手指拨弄两下。
察觉到自己毫无分寸的念头,季灵渠责怪自己怎么和谢涯待久了,连他不知羞的性子也学上了。
视线从谢涯的睫毛移到鼻子,很挺。再是嘴巴,颜色不深不浅,下唇有点肉肉的,上唇有唇珠,有点色-情,很适合接吻。
季灵渠忽然不知道该把视线往哪里放,好像落在哪里都不妥。
当年那个会满地打滚撒泼的熊孩子,居然长成了这般英俊的样貌,此时季灵渠方才有了实感,谢涯是真的长大了。
人类的时间走得真快,眨眼间不过百年,他看着陆芳朝的母亲怀上他,呱呱坠地,再到如今白发苍苍,大限将至,就连陆芳朝的外孙都已经长成了英俊的青年,是否他再次回首,谢涯便成了下一个陆芳朝?
季灵渠盯着自己的手心,指尖苍白到近乎透明。
如果找不到天珠,这世间的安宁又还能保持多久?
他垂下眼睫,视线落在谢涯熟睡的面颊上,天珠真的和谢涯有关系吗?
天光微亮,刘书豪便跌跌撞撞的找到谢涯,对他千恩万谢。
“谢涯真的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小芹怕是没命了。”
刘书豪的女朋友叫薛小芹,今年二十七岁,是他的同事,两人谈了一年恋爱,感情稳定,再加上家里人催得急,担心再拖几年,不好怀孩子,两人一合计,打算定下来,因着已经见过双方父母,他们放假一般是休周一,这才决定在周日晚上带着薛小芹来见一见刘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