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这病恹恹的样子,别说我能讨到点什么,没让我倒贴钱就算好的了。”沈锦旬打量着云枝。
他再问:“浑身上下光是长得好看。你说说你自己除了卖器官,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回报我一下?”
云枝没能感动三秒钟,不满地撇开头。
事实证明,有的人不仅十八岁时欠揍,看架势能一口气欠揍到八十岁。
后来薛风疏回来上班,到休息室转了一圈。
云枝在他这边很礼貌:“大少爷。”
薛风疏看这架势就知道他恢复了,道:“怎么样,是不是有种重新做人的感觉?”
云枝点了点头,然后听到沈锦旬哼了声,他眼神示意沈锦旬别吵架。
配合着薛风疏回答完自己的变化,薛风疏问:“在沈锦旬被戳破手指之前,你这半年从没有哪里不舒服?”
云枝回想了下:“总是没精打采的,我以为是发烧的时候把自己烧坏了。”
沈锦旬在旁边嗤了声,估计是觉得他脑袋是真烧坏了。
看云枝一切如常,危险指数低得够他随便去哪里撒欢,薛风疏没再留他。
“你和其他吸血鬼的情况不一样,不能照搬规律。我评估了下,猜测你的渴血周期在三十天左右,每次三毫升足够了。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及时和我联系。”
薛风疏交代完正经事,开始语重心长地扯淡。
“有征兆了该咬就咬,要是沈锦旬趁机欺负你。”他顿了下,叹气,“算了,他不耍着你玩就不是他了,跟谁告状都没用,谁也没法管,你自求多福。”
“具体是什么征兆?”云枝打听。
“吸血鬼在病重的时候,还有渴血前后,都会格外患得患失,不自禁靠近有安全感的事物,就像寻觅避风港。”薛风疏道,“那种滋味应该挺明显的吧,你难道没有?”
云枝:“……”
他绝不承认:“没有。”
“你没有啊?”薛风疏诧异。
沈锦旬看云枝心虚地小幅度摆手,压住了笑,假装关切地跟着问了一遍:“你真的没有吗?”
他在云枝睡觉的时候,翻过休息室里的《来和吸血鬼一起玩吧》。是薛风疏所在的团队出的科普读物,里面详细介绍了吸血鬼的习性和偏好,从中知道了这些。
书里在这一部分写着:此类状态下的血族与其叫成吸血鬼,不如称作黏人精。
沈锦旬对此表示同意。
第9章
离开研究所,云枝一边坚持“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讲”,一边黏在沈锦旬身后。
不在上班时间,沈锦旬换了辆车,开的比之前那辆轿车招摇多了。
车身线条锋利,上面喷绘了随性的涂鸦,风格和沉稳、忍耐、内敛一类的形容词完全无法挂钩。
风一般地驶过马路,云枝看着喜气洋洋的街边装饰,意识到自己阴差阳错地和沈锦旬过了春节。
他道:“Tiro是年初八开始上班?”
沈锦旬说:“嗯。”
云枝问:“你可以帮忙把我落在阁楼的衣服拿回来吗?之前老师给我买了很多,有几件还是新的。”
从沈家出来得太急,他身上空无一物,全是后来一点点重新买起来。当侍应收入不低但也高不到哪里去,而花钱的地方太多,衣食住行只能样样凑合。
现在要和打扮精致的同事共处,就像白栖迟提醒的那样,他这么过去会很突兀。
沈锦旬道:“应该被清光了,那些人连你随手画的涂鸦都要卖,还能放过那些时装?看到商标就挂在奢侈品二手店了。”
云枝沮丧地垂下脑袋:“好吧。”
过了会,他被送到许嘉致的别墅门口,却支支吾吾的,一时没下车。
虽然否认了薛风疏说的那些话,但其实就是这样,云枝吸完血后格外不想离开沈锦旬。
他别扭地想着,这么干坐着,很快会被沈锦旬怀疑吧?
云枝拖延时间:“给你添麻烦了,害得你大过年要去医院,还要被我咬。”
沈锦旬道:“没事,我习惯被你特殊待遇了。”
云枝懵懵懂懂地看向他,沈锦旬散漫地靠在车座上,那双桃花眼敛着晨光,也同样望着云枝。
沈锦旬忽地撇开头,笑道:“你穿过别人的衬衫,抱过别人的枕头吗?”
听到后半句云枝羞得想死,觉得这辈子都迈不过那道坎了。
怎么沈锦旬就能做到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种话?
云枝反驳:“早就解释过了!我当时不清醒!”
看着沈锦旬一脸恶劣的笑意,又装模作样地对自己说“对不起我是真的忍不住,不是不相信你”,云枝待不下去了。
他解开安全带,给沈锦旬留了一道气冲冲的背影。
刚起床的许嘉致在客厅做广播体操,看到夜不归宿的云枝,问他出了什么情况。
在此之前,许嘉致不知道白栖迟的老板就是沈锦旬,听云枝说完以后非常抓狂。
许嘉致愤愤不平:“他这投胎的水平也是没谁了,完全赢在起跑线上,同学之间的差距拉得真他妈大。”
“还有一件事。”
云枝捏着厨房里的小刀具,想给许嘉致瞧瞧什么叫做一秒复原。
据说自愈能力越强代表着血统越好,自己的简直和开挂了一样,说不定能当上族长!
然而没机会给他显摆,白栖迟睡眼蒙眬地下楼,看到云枝以后立马喊了他一声,好像在确认这不是自己的幻觉。
云枝略有遗憾地放下刀具,感觉和未来上司嘚瑟血统不太好,决定低调做鬼。
白栖迟看着云枝,脑海里冒出沈锦旬昨晚发来的消息,态度极其嚣张,口气极其狂妄,把自己领过去的云枝扣了一整晚。
怎么说都是自己把人带进了贼窝,还是要负一点责任的。
为了安抚这位漂亮美人的伤痛,作为无辣不欢的重口味爱好者,白栖迟做出了牺牲。
“我们最近吃得清淡点吧。”他破天荒道。
气氛凝固了片刻,他的好心好意貌似没被领会。
云枝不解:“你喉咙不舒服吗?本来订好了麻辣锅底的火锅外卖,要不然换掉?”
白栖迟道:“退吧退吧。”
他去冰箱拿血液替代剂,许嘉致也吸了一袋,顺带和他闲聊。
他还在心里谴责职场黑暗面,听许嘉致说“云枝和沈锦旬以前走得很近”,情绪立即来了个大转弯。
“他们谈过恋爱?”白栖迟问。
“没这回事,是住在一块儿,那时候两人天天一起上下学。”
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室友和老板是同学,自己的新助理和老板也是旧相识。
合着云枝昨晚不是被强行扣住的?怪不得走路姿势也不像被睡过,本来还以为是沈锦旬那方面不太行……
白栖迟喝着替代剂,越想越来气。
他可以理解沈锦旬不想和自己多废话,这人平时就一副冷淡的德行,自己早已见惯不怪。
但昨晚和影帝一样,仿佛和云枝刚刚认识,耍着自己玩。还面试?面试个几把,这是在搞什么情趣play啊?
紧接着,白栖迟冲去客厅里。
云枝朝他眨眨眼睛,拨给火锅店的通话刚刚结束,显然已经换好了清汤锅。
中午,三只吸血鬼凑在一桌,各自怀着心事。锅里翻滚着食材,直到毛肚被煮得嚼不动了,也没人伸出筷子。
白栖迟在想沈锦旬这花样多的,气死我了。
许嘉致在想沈锦旬这拉仇恨的,气死我了。
云枝在想沈锦旬这能气死人的,唉,就是很没出息地单纯在想沈锦旬。
·
沈锦旬在贵宾室里打包了几十件衣服,正打算走了,忽然打了两个喷嚏。
“是这里太冷了吗?我给您把空调温度调高一点。”经理道。
店员打趣:“有人想您了吧。”
沈锦旬看了眼腕表,认为这话说得没错。
吸血鬼在喝完鲜血以后,会有两天处在没安全感的状态,估计云枝正在瑟瑟发抖,并死要面子活受罪,强撑着不肯主动找自己。
这时有员工推门进来,送来一排新的东西以供沈锦旬挑选。
沈锦旬看清楚那些是什么玩意后,整个人被震住了。
导购听到沈锦旬说方方面面都要买,理所当然地认为贴身衣物应该也包括在内。在每种款式和风格都备齐以后,她们尽职尽责地开始推荐。
有人问沈锦旬:“那位先生的臀围大概是什么码呢?”
沈锦旬:“……”
店员当沈锦旬是给情人买东西,展示出来的款式非常暧昧。
沈锦旬匆匆看了一眼,立马低下头,并且没再抬起来,仿佛眼睛看了会过敏。
这都什么跟什么?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蕾丝这种东西,内裤上为什么会绣着蝴蝶结?
心脏狂跳的同时,沈锦旬下意识琢磨着云枝的身材,觉得云枝那么瘦尺码肯定很小,但又说不出口。
“你们看着合适的就包起来。”沈锦旬只想速速离开。
“您要是不确定,我可以把每个尺码都拿出来给您对比。”
店员贴心得沈锦旬想吐血,他百般拒绝,坚持让店员直接包起来。
最后沈锦旬几乎是逃出贵宾室的,在车上发了会呆,想着独自尴尬太亏了,要立马分享给云枝,让他也无措一下。
云枝接到了沈锦旬的电话后,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直接活蹦乱跳地出来。
看到车里堆了很多袋子,他惊讶:“给我买的呀?”
说完他往沈锦旬这边挪了挪,沈锦旬装不知道他在故意靠近自己,一本正经地叫他拆一下这些。
“这件风衣好酷。”云枝欣喜道,“还买了袜子和鞋?咦,怎么连……”
沈锦旬见云枝语塞,颇有兴趣地凑过去:“嗯?”
“你干嘛买这些?”
云枝瞪着沈锦旬,羞恼地捂紧了袋子。
“我买哪些了?”沈锦旬道。
云枝道:“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清楚什么?导购拿过来的,我都没仔细看。”
听到沈锦旬这么说,云枝的表情和缓了些。
就在云枝把纸袋拎进门的时候,沈锦旬慢悠悠地补充:“就看了那些带蕾丝花边还扎着蝴蝶结的,不可爱吗?”
云枝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又红着脸被气跑了。
他站在窗边看沈锦旬的车开走,把那包情趣内裤塞在房间角落里吃灰。
另外有个袋子比较鼓胀,里面明显不止一件衣服,像是被额外塞进去了东西。
云枝翻了翻,里面放着沈锦旬的毛衣。
他记起沈锦旬刚才的模样,外套里面确实只穿了衬衫。
搞什么?自己是神秘尊贵的吸血鬼,丢过一次脸就够了,他绝不再碰沈锦旬的东西,省得助长了那个人的嚣张气焰。
云枝戳了戳柔软的料子,把衣服丢在旁边。
没到五分钟,沈锦旬的毛衣还是被云枝拿了出来,松松垮垮地挂在他瘦削的肩膀上。
云枝把领口直接拉到头顶,盖住了自己的脸,埋在里面猛吸一大口。
他觉得自己刚当上吸血鬼,不管自己神不神秘、尊不尊贵,应该多多体验这种血族传统习惯……
怎么回事?到底为什么会这么爽!
云枝边无语边暗爽,把脑袋蒙在里面不肯脱掉。
与此同时,许嘉致想找云枝一起打游戏。他在外面喊了一声便直接推门进来,先被阳光刺了下眼睛,再看到云枝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
用毛衣套着头?!
许嘉致陷入诧异,并纠结自己是进去问问情况,还是当做没有来过?
而云枝反应慢了半拍,僵在原地不敢动了。
做吸血鬼好难,做一只体面的吸血鬼更难。他如此总结过后,闭上了眼睛,假装自己在睡觉。
第10章
门口,许嘉致往后退了半步,想要悄无声息地关门,却被四处溜达的白栖迟看到了,白栖迟走过来左顾右盼。
“哟,累到衣服脱一半就睡过去了?”白栖迟道。
许嘉致恍然大悟:“他昨晚八成没休息好。”
云枝在心里给白栖迟点赞,不愧是总监,这么会给自己找理由。
等到他们两个一走,云枝决定把毛衣连着那包贴身衣物一起丢掉,以绝后患。
抱着袋子掀开垃圾桶,他又犹豫了。
这半年漂泊在外,吃到的苦头太多,他从一个完全没金钱概念的人,变得熟知超市打折区的补货时间,并且常常掐点光顾。
现在自己要丢的东西,能抵得上他端茶送水一个月的薪酬。
云枝突然被唤醒了节约意识,舍不得了,默默地原路返回。
晚上轮到他做饭,他闷头在厨房里鼓捣了两个多小时,竭尽全力端出了三菜一汤。
色香味统统不具备,吃到一半大家纷纷去煮泡面。
云枝看着菜谱,百思不得其解:“我明明是按照上面步骤做的。”
“上面让你适量放盐,三四勺就好了,不至于倒进去半袋。”许嘉致指点。
白栖迟紧跟其后:“提醒你放点少油,不是让你只放两三滴。你是第一次烧菜?”
“必须的,但凡有过经验,都不会把鸡蛋炒成煤炭。”
云枝看着“煤炭”陷入沉思:“下次我注意。”
他很少进厨房,确实不会动手。前二十年在沈家,有厨师换着花样给自己做美食,后来到了简陋的地下室,设施太差没有锻炼厨艺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