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白早上起来洗了澡,刚刚几步跑得急,冰白的脸颊染上一层珍珠红,站在陆曜面前时嘴边还沾着面包屑。
他兀自不知,只看着陆曜,眼睛亮晶晶问:“你吃早饭没呀。”
陆曜看着他,点点头:“吃过了。”
元白想到他妈的话,“要好好道谢啊”。
但是,明明是应该的,为什么有点说不出口。
少年别别扭扭,欲言又止,神情乱糟糟地看着他。
陆曜愣了下:“怎么了?”
“……没事,就是昨天晚上。”元白发现自己看着陆曜就说不出来谢谢,只得把脸偏向一边,深沉地注视着正在晨练,并朝他看过来的老大爷。
“昨天晚上送我回来,谢谢你了。”
元白忍着那种奇异的违和感,一字一顿地说。
陆曜顿住,垂眸若有所思。
晨练的大爷看见他,又看见那辆车,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嗯?元白顺着大爷的目光看向那辆车。
呃……一辆……带床的车?
司机坐在驾驶座,降了一半车窗,朝他点头致意。
“李师傅!”元白脱口而出,跟很久没见面的这位司机师傅打了招呼,又一怔,“陆曜,怎么是你家车啊,公司的车呢?”
他抬头,却正逢陆曜抬手,在他脸侧顿住,指节屈起,蹭了蹭唇边。
陆曜低着头,注视着那点碎屑在摩擦中落下,漫不经心道:“公司车太挤,不舒服。”
太挤?那之前怎么没见你抗议。
元白心里在腹诽,上了车身体却很诚实,摸了摸柔软的靠垫就自觉躺平了,眼睛向上看着坐在一旁屈腿看报纸的陆曜,突然笑出了声。
陆曜从报纸上方露出一双桃花眼,一脸愿闻其详。
“陆曜你这样太像财阀了。”元白双手交叉搁在脑后,打量他道,“穿着运动装,早上起来晨跑,身后跟着一辆车,跑累了就上车喝水休息,看看晨间财经报道什么的。”
陆曜:“……”
他默默放下报纸。
车开得很平稳,元白眯了眯眼睛,很快又困了。
“陆曜……”他半睁着眼,“我睡一会儿啊……”
“睡吧。”陆曜把车窗关上。
“你也睡会……”元白道,“路可长着呢。”
陆曜想了想,依言也合衣躺下,只是并未睁眼,只是屏息望着眼前闭着眼睛的人。
呼吸均匀,面色鲜活,眼下一点淡淡的阴影。
还是没休息好的样子。
他看了一会小少年乖乖睡觉的模样,低声道:“我才不老。”
却没想元白迷迷糊糊听见了,眼睛睁开一线,带着浓浓睡意下意识哄道:“嗯嗯,陆曜是小孩子。”
陆曜这下不敢说话了,也闭上眼睛歇了会,才又睁开,拉远一点距离,重新坐起来。
“你才是小孩子。”alpha以口型无声反驳。
*
“卡!”
已经进行到了校霸他爹被校草他爹气到,发誓陆曜下次不考到年级前一百就要把他送出国的剧情了。
校霸没把这个威胁放在心上,依旧我行我素,在学校里行侠仗义平定一方安稳,并且由于校草先欺负人他替小弟出头才打的人这件事,名声好了许多。
重新行走在阳光下的校霸十分愉快,觉得没事逃课,上天台吹吹小风晒晒太阳教训教训小混混的日子非常快乐,别提还身边有个软乎乎很好搓圆捏扁任他欺负的小弟了。
校草很快出院了,然而脸上留下了一道疤,这次是真把校霸当仇人,处处针对,只是吸取了教训不再使阴招。
传统剧情应该是校霸在老爸的胁迫下不得不学习,然后在老师的建议下和校草互帮互助,然后某次留堂后,校草突然分化成了omega……
不过,现在的剧本不是这样写的。
事实上,校霸根本不把校草的挑衅放在眼里,甚至他一点不在乎“出国”这个威胁。
唯一让他感到困扰的,是自己的小弟最近很奇怪。
心情好像不大好,没事就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有两次还被撞到在偷偷掉眼泪。
……这可就奇怪了。
导演看了看剧本,突然振奋,轻咳一声。
这不就进行到他最擅长的狗血对手戏了吗这不就。
导演可是拍狗血小言网剧出身的,深谙观众心理,懂得什么部分要精拍细拍揉碎了拍。
“这个逼问的部分一定要演出精髓。”导演再三叮嘱。
“台词我都背会了。”元白充满信心的点头。
“台词是次要的。”导演语重心长,“最关键的是,你要感受到那种强烈的依赖,你现在所有的心情和反应都来自于这种依赖,明白了么?好好揣摩。”
元白想了一下,点头。
导演又转向陆曜:“这一段你的重点,在于由于对方的反应,逐渐变化的心情。从无所谓到焦躁到恍然再到产生新的决定,那种因为一个人而产生新目标的转变,明白么?”
陆曜颔首。
导演吸了口气,一挥手:“来一条!”
学校。
陆曜找了一圈没找到元白人,问了很多人都说没看见,心里莫名一股烦躁。他以前从来是独行侠,连家都懒得回,还是第一次因为一个人不见了而感到不安。
那家伙那么弱,不会又受欺负了吧?
最后他在闭馆后的体育馆,找到了那个小小的身影。
手上缠着纱布,戴着拳套,一下一下打着沙袋,浑身是汗,手臂都在抖。
他从后面把人拖开,却挨了条件反射的一手肘。这点力量对alpha来说不痛不痒,却让他皱起眉头——元白以前是一点攻击性都没有的。
小弟回过头,看见是他,一下子卸了力道,不仅不反抗,还慌了神问有没有打痛他。
“好痛……”陆曜表情痛苦道,“你下手太重了!”
元白抿着唇把他袖子拉上去,捏着手臂问他:“是这里痛吗?”
陆曜摇摇头。
小弟又轻轻捏了另一个位置:“这里?”
陆曜摇头,看着对方急红了的眼眶,叹了口气。
“骗你的,你这点力气能把我打痛?开什么玩笑。”
元白愣了,看着他嗫嚅着嘴唇,半晌道:“你不要和我开这种玩笑……”
高清镜头下,因为高强度运动而摘下眼镜的少年眼睛飞快蓄起了水,雾蒙蒙一片,尖尖的下颌绷紧了,漂亮而倔强。
导演捏紧拳头紧盯屏幕,内心狂喊yes。
“所以。”陆曜意有所指问他,“你最近到底怎么了?”
元白摇头:“我很好。”
“不肯说?”
“是真的没事……”
然而手腕一痛,猛地被人抓起来按在墙上,下巴也被手指恶意用力地抬起。
元白嘴巴因惊讶而微微张着,望着突然发难少年深褐色的眼睛,里面那一丝陌生的戾气让他心惊。
只是,在这个人面前,他是想不起来要反抗的。
“是不是有人又欺负你了。”陆曜手指抬起元白的下巴,膝盖牢牢顶着他的不让人逃脱,望进那双漆黑的眼瞳,冷冷问道。
“没有。”元白很快反应道。
陆曜眯起眸子:“说实话。”
“没有,没有人欺负我。”少年想要低下头,却被控制得死死的,那种羞耻和不安让他耳朵烧得通红。
陆曜久久看着他,半晌确信他没有撒谎,紧绷的肌肉也放松了些,但仍不放开他,继续逼问:“那你最近为什么这么反常?”
元白条件反射:“没……”
“撒谎。”陆曜断然道,“前天下午你哭什么?”
元白睁大眼睛:“我没……!”
陆曜盯着他,半晌道:
“你又哭了。”
元白仰着头,不看他,眼泪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淌下来。
剧本上又没这段,导演有点傻眼地想。
这两个人freestyle的能力是不是有点过于强了?他们真的还需要剧本吗?
作者有话要说:元白:其实我是一个rapper,最擅长freestyle
陆曜:幸好对戏的是我,不然你发挥没结果
导演:是我,犯错,让他们自由发挥,剧本再也不需要ohye
编剧:是我的cp亲自让我失业
作者:向这些演员表示感谢感谢
第43章
摄影棚里,静悄悄的,只听得见拍对手戏那两个演员的呼吸声。
导演、编剧、场务、灯光……诸人,俱是用一种学术研究的眼神望着那两位擅长即兴发挥的演员。
编剧捏紧了手里的剧本,捏得纸页哗啦哗啦作响,暴露了她内心的激动。
“你又哭了。”
“没人欺负你,为什么要哭?”
可是小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一直摇头。
“我没事。”他不断否认,“真的没事。”
陆曜皱着眉,半晌淡淡道:“你不愿意对我说实话,是因为讨厌我吧。”
元白猛地抬头,眼睛睁大。
“你讨厌我不学无术,整天只知道打架,不想跟我一起。”陆曜面无表情,手上用了点力,逼迫他看着自己。
距离只有几公分,气息难免交缠在一起。
元白雪白的下颌,慢慢显现出淡淡的指印,仿佛遭受到了多大的凌虐。
剧本……
剧本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走偏了的,元白已经回忆不起来了。因为被不怎么温柔的对待了,他本能地想偏开头,但是陆曜不允许他这么做,一定要他看着自己。
那就看着吧,又不怕你。
于是仰起头,瞪回去。
陆曜看着他缓缓道:“你觉得跟着我很没面子。”
距离太近,陆曜一手撑着墙,一手掐着他下颌尖,把他整个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中,仿佛一呼一吸都全部由对方掌控。
他感觉自己好像一只被擒获的猎物,落入了伪装极好的陷阱,怎么也不能挣脱。
陆曜极少暴露的,清醒时分的强势,使人感知错乱。
元白下意识缩了缩,可是身后就是坚硬的墙。
镜头紧紧对准,画框中两人的侧颜像是二次元人物一般美好,又比纸片人多了一层生动。alpha侧着身子低着头,说话时吐息全落在了元白耳侧,那一层温热让他耳垂迅速升温,鬓边细细的小绒毛都全炸了起来。
陆曜,你演戏为什么要靠这么近啊?
元白以眼神传递控诉,手心不知为何已经汗涔涔的,掌心乖乖贴着裤缝,不引人注意地蹭了蹭。
“我没有。”少年的目光充满不安,因为持续的被逼迫有些喘不过气,却仍然坚决地否认,“我……你……不讨厌。”
他慌乱的目光和坚定的回答似乎取悦了对方。良久,那人终于移开眼,无声轻笑。
“好吧。”陆曜慢慢放开他,退后一步,垂手看他。
“你不想说,我就不问。”
“卡!”
导演匆匆忙忙喊。他惊呆了。
副导演制片编剧场务灯光摄像道具全都惊呆了。
“你们……还能更不按照剧本演一点吗?”
副导演捧着剧本的手,微微颤抖。
元白深呼吸,深深内疚:“不好意思导演,我中间有点忘词,不知道怎么就……”
他纠结地组织着语言道歉,不料导演又把刚刚那条看了一遍,然后竖起一根坚定的手指。
“你等等。”
他和副导演制片编剧他们商量去了。
“我是说!¥#¥……”
“可是#%#¥%#¥!”
“但是真的#%#%#%#……”
“好吧,那就……”
一番商量过后,导演终于下定了决心。
重新背好台词的元白小心地问:“导演,我们再演一次,这次一定不会忘词了。”
“不用了。”导演摆摆手,“挺好,够劲爆,就这么演吧。”
陆曜瞅了眼后面的剧本,淡淡道:“后面的剧情接不上。”
“没关系。”导演道,“剧本可以改。”
原来的剧情是,校霸问出了小弟不开心的真相:害怕在自己出国后,他又会再次受人欺负。
校霸对小弟产生了责任感,觉得自己不能救人救到一半就把人丢下,于是决定开始好好学习。
而在这两个人的演绎下,一个变得更说不出口,一个变得更舍不得逼问,最后秘密竟然还是没有被捅破。
……
导演道:“先拍其他人的部分,主线剧情……齐昕啊,你先坐下来想想。”
编剧从善如流地掏出了纸笔,她现在满脑子灵感,笔尖在纸页上沙沙地写。
“这个时候学校搞了一个选拔,全科第一能拿到公费出国全奖。小弟是个资优生,他想了一下,觉得校霸考进前一百的可能行,还没有自己考年级第一的可能性大,于是他开始把所有时间都用在学习上。”
“校霸发现小弟现在虽然心情好像好了不少,但人却变得特别忙,根本没时间陪他行侠仗义。于是校霸很郁闷,脾气变得很差,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心情变差的真正原因是易感期快到了。”
“校草又一次设计校霸,把人骗到天台锁了起来,但不幸的是他不小心把自己也锁起来了。此时校霸进入了易感期,而旁边的校草突然分化成了一个omega,并且直接被alpha信息素催进了发情期。”
“天台上只有他们两个人,校草满心愤恨,担心自己就要被死敌标记,但很快发情期使他渴望alpha的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