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玄幻科幻]——BY:路青涯
路青涯  发于:2020年06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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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辈!”贺同光回身,只见况余站起来,一脸羞赫与期待,“晚辈并无师承,从前很少有机会可以得到高阶修士的指点,不知此次能否与前辈同行?”
  比起各个宗门的弟子,风餐露宿资源全靠自己挣的散修大多过得十分辛苦,贺同光从前在战场上接触过很多散修,深知他们处境艰难,不由起了爱才之心:“可以,你与我同行吧。”
  贺同光望向冬阳和韩霁:“你二人好好休养,保重身体。”
  韩霁与冬阳对视一眼,冬阳开口道:“贺师叔,我俩之前就对梁夫人讲述的故事心存疑虑,但苦于战力不足未能腾出手来。如今有师叔解决厉鬼的问题,我俩想去镇里打听情报。”
  后生晚辈如此上进,贺同光由衷为他们高兴,但还是提醒二人:“你们自己注意身体,不要硬撑。”说罢自储物袋中取出玉符分别递给冬阳和韩霁,“你们若是遇险,捏碎玉符后我便能感知到。”
  冬阳、韩霁稍事休息,在伤势稳定后便在小竹镇的街道内四处搜寻,看能否发现线索。
  沿街传来各种吆喝叫卖声热闹非凡,涌动的人流推挤着冬阳和韩霁缓慢前行。街道两侧的商铺和小摊大多都在贩卖各类竹制品,偶尔也有一些小摊兜售各类小食。小竹镇的竹制品声名远播,南来北往的商客汇聚于此挑选心仪的物品,街道里充斥着各地方言,好不热闹。
  之前从未出过远门的冬阳被花花世界的繁华震撼,忍不住由衷赞叹:“凡间并不像授课的师傅们讲得那般贫瘠穷苦,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集市。”
  听闻此言的韩霁有些诧异:“我记得长清宗附近的仙门集市乃是整个西境最大的集市。若论物资丰富,仙门集市应当远胜于此吧?”
  冬阳瘪起了嘴巴,脸上写满了不开心:“可我没有参加过仙门集市。讲经堂不允许未筑基的弟子私下外出,这是我筑基后第一次离开太清山。”
  韩霁觉得自己应当说些什么话来安慰眼前人,但他还没想出头绪时,情绪来得快去得更快的冬阳已经被路边摊位的糕点吸引走注意力,此刻正在钱袋里翻找铜板。
  “有支x宝就好了,出门都不用带零钱。”韩霁看着翻遍每一只口袋的冬阳,下意识轻声嘟囔一句,随后从自己的钱袋里取出铜钱递给商贩。
  冬阳一脸茫然地看着他:“韩大哥,你刚刚说了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韩霁一愣,意识到自己刚刚说出了什么话。他在心里自嘲,上一世的大学生韩霁已经在骨灰罐里长眠了,如今的韩霁是五境大陆洗月宗的一名普通修士。韩霁的眼神有些黯淡,来到这陌生的世界已有一个多月,他偶尔还是会觉得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韩大哥,你尝尝这个糕点,很好吃!”冬阳已经不再纠结刚刚韩霁说出的听不懂的话语,他将一块冒着热气的糕点递到韩霁嘴边,用眼神示意这块糕点的美味绝对超乎你的想象。
  望着眼前的黑衣少年富有感染力的笑容,刚刚还垂头丧气的韩霁此刻一扫心中阴霾,他一口吞下糕点,随后嚎叫一声:“好烫!”
  身旁的商贩和冬阳都被逗得哈哈大笑。


第4章
  穿过拥挤的街道,冬阳和韩霁来到了梁夫人秦元语以前居住过的巷道,二人就近选了一户人家敲门。
  开门的是一位五十来岁的大娘,看见眼前两位陌生的男子,大娘一脸防备:“你们找谁啊?”
  冬阳递出一串铜钱:“大娘好,我们想来打听一下秦家的事,秦仲礼您知道吗?他家的两个孩子您熟吗?”
  刚刚一脸警惕的大娘看见铜钱后笑开了花,她开开心心地揣好铜钱,笑得慈祥又温柔:“你们问秦元语啊,问我你可就找对人喽!这巷子里住的每一户人家我都熟得很,秦仲礼当年就带着一双儿女住在我屋隔壁,老秦打个喷嚏我们家都能听见。”
  “老秦的大闺女秦元语打小就精明能干,老秦带他姐弟俩回到镇子后,全家上下里里外外全靠她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打理。秦元语长得体面,又跟她爹念过几年书,我们街坊邻居提起秦家大姑娘,都喜欢得很。这么好的姑娘,难怪人能嫁进梁家享福。”
  “老秦的儿子秦元超比他姐可差远了,他就是个浑家子。他总和镇里的二流子搅和在一起,我们都不许自家孩子跟秦元超一块玩。噢,有件事我记得可清楚了,有一次这群混小子打断了镇里一个娃娃的腿,老秦还带着秦元超到苦主家里上门赔罪。秦元语知道这事后,拿鸡毛掸子打她弟弟,秦元超嚎得那叫一个惨,从巷子头到巷子尾都听得见。”
  “你问老秦和梁萤?我听人说,梁萤跟老秦小时候就互相喜欢,可惜梁员外看不上秦仲礼个穷小子。丧夫的梁萤和丧妻的秦仲礼重逢之后可不就是干柴烈火吗?但梁萤的儿子那会儿好像还没成年,老秦和梁萤就没有马上办婚事。不过嘛,虽然没举办仪式,但两家人早就亲如一家,梁萤跟她儿子经常来给秦家帮忙,我都撞见过好几次哩!”
  “梁萤和秦元语的关系如何?应该特别亲吧,梁萤肯定很喜欢秦元语,这么好的姑娘谁不喜欢呢?听说是梁萤亲自做主为秦元语和自己的侄儿订了婚事,若不是有梁萤这层关系在,秦元语一个平头小户人家的闺女怎么可能嫁进梁府享清福呢?”
  “秦元语风风光光嫁进梁家,听说夫家待她特别好,镇里的妇人小娘子都羡慕她。不过啊,秦元语嫁人之后就很少再回秦家了。从她出嫁到老秦死的那两年里,她也就回来过两三次吧。”
  大娘讲得眉飞色舞,看来她平日里非常热衷这些。冬阳平时接触的讲经堂女师傅们大多专注于修仙问道,生活中沉默寡言,唯有讲经论道时会多讲几句话。猛然接触到这位大娘这样口若悬河之人,他险些招架不住。
  离开大娘家,冬阳和韩霁又换了一户人家打听,毕竟偏听则暗兼听则明。二人询问的这户人家非常热情,大婶拿出果子招待他二人,这家的男主人回答他们的问题。
  “你说老秦啊?他这人吧,虽说又穷又酸但人还是很不错的。他教导儿女十分严厉,虽然他家儿子长歪了,但他闺女可是真让人羡慕,我家闺女能有元语一半听话能干,那我做梦都能笑醒。”
  “老秦对我们这些老邻居很热心,给娃娃取名、帮我们写信,写春节对联,这些事他从不推脱。”
  “老秦一直没有考□□名,年纪大了就回镇里当教书先生。他束脩收得不贵,甚至不会收穷苦人家孩子的学费,他还主动给这些穷人家的娃娃提供吃食。老秦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可能就是因为他老散财。但我还是非常尊敬老秦的,我儿子就在他手底下读了两年书识了几个字,现在给人做账房先生,这可比我们种地强多了。”
  “老秦赚得少花得多,手头紧的时候就会找我们这些街坊邻居借钱。老秦这人很讲信用,向来有借有还绝不赖账。”
  “我儿子一直敬佩老秦,总是叫他秦先生。嗨,这话说起来文绉绉的,我说着可真不习惯。我儿子一直说,秦先生教导他们这些学生 ‘君子当以德行立于人世’,是这么讲的吧?老听儿子念叨这句话,我这不识字的大老粗都记住了。”
  辞别这户人家后,冬阳与韩霁找到了曾在梁家工作,照顾过梁萤的郑嬷嬷。开门的姑娘是郑嬷嬷收养的孙女,冬阳主动说明两人的来意,郑姑娘犹豫后让他二人现在门口等待她需要征求祖母的同意。片刻后,郑姑娘请他们进屋。
  郑嬷嬷居住的屋子虽然不大,但却被收拾得干净整洁。郑姑娘体贴孝顺,她甚至在老人的房间里放置了一些干花,屋内的味道清新怡人。
  听到冬阳和韩霁提及梁萤,郑嬷嬷潸然泪下:“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还有人记得小姐。我们小姐,她是个多好的人呐,怎么就落得个这样的下场。”郑姑娘赶忙抱住祖母安慰了半天。
  “秦元语的公公叫梁鑫,但他其实不是我们小姐的嫡亲弟弟,他是老爷的堂侄。我们老爷夫人当年只生了小姐这一个孩子,老爷和夫人恩爱,梁家并无妾室。老爷夫人走后,梁家没有子嗣继承家业,梁家的族老做主将梁鑫过继到老爷名下,自此他才成了我们小姐的弟弟。”
  “梁鑫是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下不了苦功夫读书,三伏天他怕热,三九天他怕冷,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才愿意起床。他也没有经商的本事,只知道糟蹋老爷留下的产业,平日里就在青楼里混时间。小姐若是看见他不学好,便会训斥他。其实我们小姐心里盼望他能走上正道撑起梁家家业,一心为他好才会说他。但这个梁鑫白眼狼,居然因为被小姐说他几句就心生怨恨。后来啊,只要小姐一回梁府,他便躲进青楼里。”
  “朴园少爷走的时候,梁鑫居然都没来参加葬礼!再怎么说,他都是朴园少爷名义上的舅舅啊,他连自家侄儿的后事都不管。小姐走之后,梁鑫嫌弃小姐已经化为厉鬼,竟不管小姐的后事,任由她的尸身烂在义庄,最后还是我们这些梁府旧时的下人料理了小姐的后事。梁鑫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听说他如今已经被小姐杀了,真是活该!”
  “梁鑫的儿子梁业成跟他爹一个德行,文不成武不就,唯一比他爹强的就是不逛青楼。梁家的产业全是秦氏在打理,梁业成只管伸手要钱,秦氏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
  “说起秦氏,她也是个白眼狼。她没出阁的时候,我们小姐把她当亲闺女疼,她倒好,一嫁人就没影了,嫁人之后基本不回娘家。朴园少爷走得那一年,我们小姐总是生病,姑爷让秦氏回娘家陪我们小姐聊天解闷,她都不愿意。”
  讲完这些,精神不济的郑嬷嬷半阖着双眼,看着十分疲倦的样子,郑姑娘便服侍祖母休息。
  冬阳和韩霁临出门前,听到郑嬷嬷喃喃自语:“若是我当时牵紧小姐的手就好了……”


第5章
  贺同光和况余在小竹镇镇外的乱坟岗里找到梁萤,她正躺在自己的墓地里,睁着血红的双眼直愣愣望着天空。意识到贺同光和况余的到来,梁萤立刻从墓地里跳出来,伸出尖锐的指甲做好防御的姿势。
  贺同光伸出双手证明自己未拿武器:“梁萤,我来是想和你聊一聊,你不用紧张。退一步讲,若我现在想杀你,你也逃不掉。”
  梁萤一脸戒备,血红的双眼瞪着青衣修士:“我和你这个道士有什么好聊的?”
  贺同光一脸无奈的苦笑,心想我是修士不是道士啊,他柔声说道:“我听梁夫人讲,你化为厉鬼是因为儿子被秦元超杀害。你是一个是非分明的人,所以当年你杀死秦元超后并未大开杀戒;长清宗的修士封印你时,你也未做抵抗。如今你为何要杀梁家人?”
  “秦元语在撒谎!是她这个毒妇害死了我的朴园,秦元超不过是个替罪羊。我的儿啊,我这么多年竟被仇人蒙蔽,未能替你报仇,是我没用啊……”梁萤越说情绪越激动,留下两行血泪,这是她即将失控的征兆。
  贺同光立刻念了一段清心咒,让梁萤镇定下来。恢复一丝理智的梁萤不再像之前那样敌视贺同光。
  梁萤坐回自己的墓地里双手抱膝,在满面血泪中讲述了她的故事。
  五十年前,正月十六,梁府。
  “小姐,你等会儿可一定要牢牢抓紧我的手,莫被人挤散了。”郑嬷嬷叮嘱道。
  “哎呀,嬷嬷你都说了好几遍,我晓得啦。”梁萤扮了个鬼脸,逗得一屋子仆妇笑声一片。
  “说好了只能玩一个时辰,时间一到就必须得回来,可不许对郑嬷嬷耍赖皮。”梁夫人轻轻刮了下女儿梁萤的鼻子。
  “好好好。”小小的人儿在大人的反复念叨下,变得有些不耐烦。
  梁萤生于封妖之战的第一年。纵使战火未曾烧到小竹镇这种犄角旮旯,但乱世里哪有什么太平地呢?她从未出过梁府大门,阿爹阿娘总说外面不安全。作恶的不止是活在故事里未曾谋面的妖族,也有乘机兴风作浪的人类。
  年幼时的梁萤听郑嬷嬷哀叹过好几次,说镇子里有小孩被拍花子捉走了,嬷嬷还借此恐吓她如果不听话也会被拍花子捉走,被捉走可就再也见不到你爹娘啦,年幼的梁萤曾被郑嬷嬷的话吓哭。
  梁萤十岁这年的初秋,持续十年的封妖之战终于结束。
  十年浩劫五境生灵涂炭,饿殍遍地,遗孤的哀嚎响遍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角落。于有些人,战争是争权夺利的工具,但于黎民百姓,战争是妻离子散命丧荒野的催命符。
  战后的第一个新年格外热闹,所有人将攒积了十年的恐惧与担忧化作喜悦与祝福。
  小竹镇自正月初一开始举办灯会,梁萤一直闹着要去。
  梁家夫妇多年只得了这么一个女儿,生怕小心肝儿被挤了踩了,便未答应。今儿是正月十六,也是小竹镇灯会的最后一日,人流不似前些天那般多,梁家夫妇最终松口同意梁萤外出。但是梁夫人还是放心不下,反复嘱咐小厮仆妇定要仔细跟着。
  踏出门槛,被郑嬷嬷紧紧牵着的梁萤沿着巷子往左望去。与幽静漆黑的巷子不同,巷口灯火璀璨人声鼎沸,那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小贩的吆喝声,路人的交谈声,小儿的嬉笑声,远处的鞭炮声,她从未听过。白色的兔子灯,粉色的莲花灯,红色的鲤鱼灯,黄色的蝴蝶灯,她从未见过。
  梁萤被一盏粉色的兔子灯吸去了注意力,待反应过来时,郑嬷嬷和小厮们都不见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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