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千山心中冷笑,若不是敖梦宇重伤,哪里能轮到你这个卑贱的庶子上位?但他面上不显,温声安抚道:“贤侄不必忧心于此,我们之所以来找你说这些,是因为部分青龙族人私下找到我和凝冬,他们渴望重回五境,希望能得到宁道君的帮助,但你一直不赞成解封宁潇然,他们来找我和凝冬当说客。至于梦宇之事,我妖族以强者为尊,梦宇受伤是他实力不济,怨不得旁人。”
敖梦岸心中气恨族里吃里扒外者,脸上却露出了安心的笑容:“我原本最担心的就是族人的反对,既然他们也同意,那我自然不会反对。只是,夏叔叔如何保证宁潇然愿意参与大业呢?”
夏千山笑道:“宁潇然此人心高气傲,当日陛下封他为大帅他都嗤之以鼻。彼时他的实力早已纵横五境,怎么可能屈居人下?我们此次打算推举他为新任妖王,站在妖族顶峰的诱惑对于宁道君必然是有些吸引力的。”
敖梦岸心里冷笑,面上一派赞成之色:“两位世叔想得十分周到。但我们如今身陷大荒,带朱雀来此的任务是让千川世叔来做吗?”
夏千山:“你不必忧心此事,我自有安排。”
“夏世叔辛苦了。”敖梦岸携带随从离开了正殿。
感受到敖梦岸的气息彻底消失在妖王宫后,白凝冬有些担忧地看向夏千山:“这小子会相信咱们吗?”
“敖梦岸性格软弱,如果不是当年敖梦宇出了意外,敖鼎丰绝对不会扶持他上位。如今你我达成一致,他个人的意见并不重要,我找他商议,不过是希望此事过个明路,省的他日后掉链子。”夏千山一脸不屑。
白凝冬有些疑虑:“不知宁潇然如今实力如何,我们能否成功抓捕他?”
夏千山嗤笑一声:“任他实力再强横,打破大荒封印的他必然虚弱,那便是抓捕他的最佳时机。”
“只要服下宁潇然的妖丹,大哥你必然成为我妖族的最强者,在你的带领下,人鬼魔三族俯首称臣是板上钉钉的事。”白凝冬恭维道,随后问道,“大哥是让千川派人捉拿朱雀吗?”
夏千山把玩手里的茶杯:“不,还有一个更合适的人选。”
深夜,敖梦岸屋内。
卢子禾看着披好衣服走向书桌的敖梦岸,打趣道:“别说整个妖族,便是整个五境,都找不到比你更爱公务的了。”
敖梦岸的注意力全在手中的文书上,并未抬头:“你若是困了,就先休息吧。”
卢子禾看着眼前人系得松松垮垮的外衣下露出的胸膛,走了过去从背后抱住对方:“我一个人睡,多无聊啊?”
敖梦岸轻轻拍掉缠在自己身上的不安分的手。
“你觉得夏千山有什么打算?”卢子禾朝敖梦岸的耳畔吹气。
“无论他有什么打算,都得先放宁潇然出来,如今大荒之中除了宁潇然,无人可以打破崔洲的封印。”
“你不怕宁潇然找你算账?”
“不会,他欠我一个人情。”
卢子禾眯住眼,咬住敖梦岸的耳垂:“宁潇然已是元婴修士中顶尖的存在,他能欠你人情?还是说,他欠的是你的感情?”
敖梦岸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卢子禾:“你希望他欠我什么?”
容貌昳丽的鬼修意识到这话对于他们这样的关系意味着过界,慌乱岔开了话题:“夏千山让我去抓朱雀回来。”
敖梦岸颔首,专注看着桌案上的玉简:“嗯。”
卢子禾嗔道:“你都不担心我吗?”
“你如今已是元婴修士,抓一个筑基期修士绰绰有余。”
卢子禾望着眼前之人的背影,脸色黯淡,转瞬消失在屋内。
敖梦岸感受到身后的气息消失,将手中的笔扔在一旁,怔怔看着桌案上的烛台。
不死城,鬼策队二队府衙。
腿部受伤的姚黎昕被同僚扶着坐下,尽管两人动作都很轻,但不知碰到了何处,剧烈的疼痛让姚黎昕的脸部神情变形。
有人进屋,身旁的同僚行礼:“副队长。”同僚向姚黎昕道别后离开。
何晋沣半蹲,伸手轻触姚黎昕的腿骨,检查之后放下心来:“只是外伤,并未中毒。等会医修们过来之后你的伤片刻就会好。”
姚黎昕睁着明亮的大眼睛仰头望着何晋沣:“我之前不是特意给你传讯说这伤不打紧么,你不必特意赶回来一趟。”
何晋沣坐在姚黎昕对面:“夏侯道君让董副队长接替了我的工作,队长准了我两日假期,我很担心你,交接好之后就来看你了。”
感受到对方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姚黎昕有些不好意思,他偏开了视线。随后,他想到什么:“听说曹承泽暂时接管了他父亲的工作?”问完话,他仔细盯着何晋沣,想要观察对方的每一个神情。
何晋沣点头:“曹鑫冲击元婴失败后,身体一直不太好,推举承泽暂时代替他的职务领导商会。商会本意打算重新选举一位新的会长,但如今妖族作乱,局势紧张,改选的计划也被推迟了。”
何晋沣看着姚黎昕没有血色的脸颊,将一枚丹药放进茶碗倒水冲开递给姚黎昕。姚黎昕双手捧着茶碗,隔着蒙蒙水雾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人。
何晋沣蹙眉:“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自打承泽上位后,战场上的物资供应好像不太及时。”
姚黎昕作为基层队员的感受更为清晰,他忍不住抱怨道:“别的不说,最近的伤药供应就不充足,我们筑基修士还可以靠自己的修为硬扛一阵,引气期弟子如果得不到及时治疗怕是有性命之忧。”
何晋沣道:“我之后再去多找几人了解情况,如果属实我会把这些报给队长。”
姚黎昕有些紧张的看着他:“你做这些事会不会引起旁人不满?夏侯道君会不会为难你?”
何晋沣一脸不解地看着姚黎昕:“夏侯道君为难我?因为我三年前参与绑架宋道友吗。你不必担心此事,我之所以能提前结束刑期被调至二队,便是因为宋怀瑾的举荐。”
“啊?”
“我之前怕你担心,所以未同你讲。怀瑾曾私下找过我,她说要为自己报仇,提出要与我对决。我修为高她一个境界,未免胜之不武,提议双方不用法力以武比试,最终我险胜怀瑾半分。那次比试不久后,我便收到师父书信,说谭道君有意提拔我担任二队副队长,此事便是夏侯道君提议的。”
姚黎昕放下心来,宋怀瑾是夏侯信的爱徒,夏侯信主动提议此事,说明他们师徒对何晋沣已无芥蒂,他突然好奇道:“那你把我从地狱调出来你师父知道吗?”
何晋沣点头。
姚黎昕心中欢喜,忍不住想要抱住自己的副队长,结果碰到腿伤,惨叫一声跌回座椅。
第35章
由于崔洲与其他大能修士联合设下的阵法,妖修无法在北大泽上施展任何法术。
鬼修卢子禾自北大泽的海面上方飞过,泛着湿气的海风迎面扑来,他陷入沉思。
因为敖梦岸提供的秘法,夏千山通过夏川之手操控冬昭成功激发了宋怀瑾的朱雀血脉。宁潇然的四象封禁阵唯有激活血脉的四象之血方可打破,而崔洲在大荒设下的封印如今只有宁潇然有实力打破。
被囚禁于此五十载的妖族谁不想打破封印离开这里?
因为海风,卢子禾眯起了眼。
五境可笑的和平终于要被打破了吗。
宋怀瑾、冬阳和韩霁早已忙成了陀螺,绛村内受伤的百姓太多,他们本身并非医修,只能以一些外伤药物帮助伤者。
冬阳有些忧愁:“不知洗月宗的医修何时可到?”
韩霁对此并不乐观:“如今东境各地都有妖族作乱,宗内的医修怕是人手不够。”
宋怀瑾有些忐忑地望着两位好友:“你们说,我可以用朱雀妖火烧去村民体内的蛇毒吗?”
“嗯?”两张写满诧异的脸同时望向红衣少女。
三位臭皮匠讨论了半天,认为此法值得尝试。三人向村民说明情况,有位年轻的伤者毛遂自荐。
伤者丁拙是位二十五六的男子,伤在右臂,他的妻子孩子们陪在一旁。
丁拙被绑在座椅上,他的右臂受伤之处皮肉漆黑,混着血脓,看着极为骇人。宋怀瑾在右手指尖凝聚出绿豆大小的妖火,凑到丁拙的伤前。
黑色的腐肉在触及到妖火后化为齑粉,皮肉被烧焦的味道充斥着整间房屋,灼痛让丁拙咬紧了嘴里的布团,豆大的汗珠簌簌而下。丁拙的一双儿女看见父亲如此痛苦,双双扑进母亲的怀抱,小女儿哭了出来。
半刻钟后,丁拙的腐肉全部被焚烧干净,伤口流出了鲜红的血液,等在一旁的韩霁干净敷药包扎。冬阳则扶着精疲力尽的宋怀瑾去一旁休息,长时间精准控制妖火带给神识的负担超过了她的负荷。
看见丁拙一家人相拥哭泣的场景,脸色惨白的宋怀瑾露出笑容。
屋外等候的绛村村民也在欢呼雀跃,既为丁拙一家高兴,也为自己有望治愈的伤势欢呼。
休息一刻钟后,宋怀瑾让冬阳叫一位伤患进来。
夜晚的绛村静悄悄的,间或传来蝉鸣蛙叫以及小儿夜啼。冬阳和韩霁先后从房屋里退出来,韩霁带上门后在门口布了阵法,屋内疲惫至极的宋怀瑾已经进入梦乡。冬阳和韩霁前往村长提供的另一间房屋,坐在蒲团上打坐恢复。
院中浮现出一个鬼修的身影,他容貌艳丽,一颦一笑摄人心魄。卢子禾瞥了眼屋门口的阵法,一弹指阵法瞬间被击破。
屋内,韩霁感受到阵法有异,立刻抛向宋怀瑾的房间,冬阳紧随其后。韩霁愣愣地站在屋门口,冬阳朝里望去,只见床铺上空空如也。
冬阳立即捏碎玉符,片刻后青衣修士出现,韩霁三言两语说清楚当下状况,贺同光进屋查探后,又检查了被击破的法阵盘:“这是鬼修的气息,对方是元婴修士。”
“难道是鬼策队?不,不对,如果是鬼策队,没必要瞒着我与冬阳。”
贺同光皱着眉:“先回洗月宗。”
洗月宗,鬼修阁。
“瑾儿被一位元婴期鬼修抓走?”徐泉音满脸震惊与焦急。
宋明远安抚妻子,他看见贺同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忍不住询问道:“贺贤侄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法阵盘上遗留的鬼修气息我有几份熟悉,可能来自于卢子禾。”
“是当日抓走瑾儿的主谋?”徐泉音沉思,“旷儿曾怀疑卢子禾与九山宗的妖修的勾结,他们抓走瑾儿想要做什么?”
宋明远沉声道:“兹事体大,我需要再多方查证,倘若真是妖族插手,怕是需要宗主出面。”
徐泉音的声音陡然拔高:“瑾儿危在旦夕,我不能等,我要去九山宗。”
宋明远看着情绪有些失控的妻子:“就算此次凶手仍是卢子禾,但若与九山宗的妖修无关,我们贸然行动会让宗门为难。”
徐泉音一声冷笑:“宋阁主爱宗如家,可我却爱女如命。我此番行动是我个人行为,与洗月宗无关。”
宋明远怎会不爱女儿,只是身为一阁之主,他绝不能意气用事,置宗门于不顾。虽说知道妻子此刻正在气头,但听见这些话心里着实难受。
“师父,寻找怀瑾之事,让我去吧。”
贺同光睁大双眼,看向门口,高大的白衣修士逆着光走向他。
徐泉音虽然心急,但看见闭关三年的爱徒顺利出关,心中喜忧参半。
宋明远拍着比自己还高一些的郁旷,一脸骄傲与欣慰:“不过百岁便能结婴成功,真是太好了!”
郁旷望向徐泉音:“师父,在外人眼中您与师公的言行便代表了洗月宗,您贸然去九山宗恐怕会让宗门难做,此事交由弟子吧。”
恢复理智的徐泉音有些心动,但还有些犹豫。宋明远搂住妻子的肩膀:“相信旷儿吧。”徐泉音虽然一脸迟疑,最终还是点了头。
“郁旷,我与你同去。”贺同光的话吸引住屋中其他三人的目光,他补充道,“是我未尽到看护之责,我会帮你把宋姑娘平安带回来。再者,如果能证明宋姑娘被掳之事确实与九山宗有关,我宗推行的结盟之事想来也会得到陶宗主李阁主的认可。”
宋明远与徐泉音相视一眼,一同对贺同光行礼:“那便多谢贤侄了。”
事不宜迟,贺同光和郁旷即刻出发。贺同光不放心让冬阳一人回长清宗,便嘱咐他留在洗月宗等自己回来。
贺同光与郁旷站在各自的法器上,脚下是飘荡而过的白云。
郁旷面带歉意:“贺师兄,辛苦你要陪我跑一趟。”
“此事我也有责任,我不该托大,让这三个孩子外出。”
郁旷不再说话。
二人之间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
望着前方郁旷的背影,贺同光有些纠结。他只记得三年前郁旷与自己喝酒,自己似乎讲出了过去的事,但因为醉酒的缘故,那晚的记忆如同笼上了一层薄纱。当他第二日清醒时,郁旷已经回到洗月宗。
贺同光的记忆里存在自己亲吻郁旷的场景,但他却无法确定那是梦还是现实。纠结半天也无济于事的贺同光在袁瑛的催促下闭关冲击元婴期。山中不知岁月,等他出关时,已是三年之后。
此刻的他虽然对那晚发生的事心有疑虑,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宋怀瑾被心口的剧痛震醒,眼前是一位黑发黑袍的男子,他的耳侧有一圈灰黑色的鳞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