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无渡哭笑不得:“无渡说好要报恩,便一定会报,又岂能独自离开呢?况且你还有伤,怎得就这样出来了?”
易末染顿了顿,揪了揪袖口,嗓子不禁有些发干:“你不提我都忘了,只是我碰不到身后,还要劳烦无渡帮我看看背后的伤……”
第4章 日出曦微愿来日
不多时,晨光曦微,清晨初升的阳光洒入窗棂,照亮屋内,若忽略了现在时局的动荡,恍若还是一派盛世之景。
易末染脱掉上衣,满是血痕的后背呈现在司无渡眼前,司无渡微不可察的皱紧了眉头:“还疼吗?”
“还好,已经不疼了,幸亏我用朱砂去毒,现在伤口只有麻麻的感觉。你看我躺下都不疼。”为了向司无渡证明,易末染真的躺下了身子。
司无渡没有答话,而是拿出一把草,偷偷蕴修为于其中,骗易末染说是自家师父留下来的草药,只是,这句话仍是把易末染吓的不轻:“无渡。这是你师父留下来的,我这伤实在不必祸害草药。”
然而司无渡却不听劝阻,强行将草药抹在他背上,那些血痕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易末染一脸肉疼:“唉,无渡啊。如此上等的草药,你应该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啊。”
司无渡终于答话:“你救了我的命,区区草药不足为奇,想必师父也会如此想。”易末染怔怔地看着司无渡,暗自苦笑。他将头转向窗外:“太阳升起来了,没能和无渡看日出。”
司无渡全然不在乎:“无妨,以后有时间看。”易末染闻言点点头:“等我将二位妖物降服,希望还能有机会与你看。”
不知何时,易末染的眸子已经深深的看着司无渡了,目光深邃如海,看不出一点星光。司无渡见过活人死人无数,此刻却被这目光盯的心慌了,他下意识躲闪着,心中划过无边的愧疚……
到客栈一楼用过早膳,二人便正式启程向帝都。“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无渡有些不对劲。”末染问道。司无渡摇头,不予回答。
易末染也不逼问,他转过身,也摇着头苦笑,心道:“哪怕有一丝怜惜……”
两人一路无声……不知走了多久,帝都巍然的城门屹立眼前,易末染心中一凛,知道这是到了。
守城的士兵早已不见踪影,估计也落荒而逃了。司无渡嘴角扯出一丝嘲讽的笑意,稍纵即逝。即便这样,易末染还是捕捉到了……
步入帝都,景象令易末染大吃一惊,不过一年,城中户户无人,有几处府邸还被火烧的不成样子有些地方、街道杂草已生,大有“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之感,不过还是隐约看得出来这百年来沉淀是盛世,只不过现在早已没有来歌舞升平的帝都,而是一个鬼魅猖獗的鬼都!
易末染越想越恨,在布衣宽袖中的手,紧紧握成拳。
无渡注意到了这一动作,他似有不忍,于是便安慰道:“末染……待我们收服二位妖物后,永盛国一定会重归昔日……”这句话司无渡说的完全不别扭,仿佛将二物派遣而出的并不是他,仿佛他不会让永盛国破灭一般。
易末染看了他许久,终是点点头:“好,无渡。我信你。”闻言,司无渡原本波澜不惊的心,狠狠一震。
司无渡望着一席白衣的易末染,想说的话如鲠在喉,他堂堂冥界冥王,此刻局促无比。他烦躁地晃晃头,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
易末染神色正常:“无渡,那我们便从皇宫先开始吧。”不错,摄青鬼的巢穴如今就在宫中,而帝都的皇族国主、王公贵胄早已迁出皇宫,暂去别处行宫避难,只不断砸钱剩下一些老奴老侍卫等死……
正主都不在宫中了,所以此时的皇宫,无卫兵把守,人人避之不及,又怎会需要防守?易末染甫一迈入皇宫,便有阵阵死气袭来,引得他又皱了皱眉,二人之间的气氛显得很压抑,全无在客栈时的欢悦……
他们走向朝奏的大堂,一路上,路过三宫六院,七职五司,有一些身患重病的老奴无法得到医治在绝望中死去。末夏之际,宫中一片凄凉。
“观主,摄青鬼不在大堂之中。”一道低沉的男声从角落中传出,司无渡还没来得及反应,只听易末染痛声大斥:“朱俞呈!尔等好大的胆子!”果不其然,方才那声正是竹缘观大弟子朱俞呈。
司无渡愣了一晌,从未见过易末染发怒的模样。
只见朱俞呈立刻朝易末染跪下,行弟子礼:“弟子无知,求观主赐教。”司无渡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这人虽行为上恭敬至极,语言中却不卑不亢。
易末染继续斥道:“你为何不向我通报永盛帝派人来过观中?难不成在你眼里百姓的性命便如此不堪吗?”
朱俞呈闻言,狠狠地向易末染磕了个头:“弟子知错。弟子以为,无须观主亲自出马,观中弟子可以解决……故未去打扰您闭关。”
易末染因思考到旁边还有人,想着不好下俞呈的面子,便冷声吩咐道:“待事情解决之后,自行贬谪去戒堂守堂,一并领了罚。先起来吧。”朱俞呈听话的站起,在看向易末染的眼神闪过几丝狠厉,末染没有察觉,却被司无渡看了个一清二楚。司无渡通过看这两人,便对他们的关系推敲了个七七八八。
“你为何说摄青不在大堂?”司无渡首先问道。朱俞呈不理睬,只拿眼睛盯着易末染,在等他的吩咐。易末染点头示意他说话。
“我随观主同日出发,可是不知为何观主竟比我晚到……于是我先进入了皇宫,哪知打草了惊蛇,与摄青恶斗了一场,它毫发未伤……我却损了大半修为……”
原本听到前面,末染想到客栈那一晚,表情有些不自然,可一听到后面朱俞呈损了大半修为的时候,着实惊了一吓:“大半?!”
易末染打开阴眼,发现朱俞呈身上修道的真气果然削弱了不少。司无渡却心中有别的心思,从方才的察看来说,这朱俞呈的修为仅次于自己身边的易末染,所以,以摄青的实力,是不可能毫发未伤的。
而且……朱俞呈身上有种不太对劲的鬼气弥漫着。
司无渡看出了,却没说出来。只冷冷地看着他们二人讨论着摄青的招式鬼气。
不知多久,易末染才发现司无渡自打看到俞呈之后的不对劲,他道:“俞呈,你先四处查探一下鬼气方向,我疗伤。”朱俞呈通过方才的交谈才得知血婴一事,见末染发话,倒也听话的离开了。
“俞呈怎么了?你的脸色自从见到他便不算好。”连易末染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小心翼翼的。
第5章 魔界秘术初浮水面
“就是想起他当初以为凭一己之力能解决摄青鬼,未免有些不自量力。”司无渡乱诌了个理由,并未告诉末染自己所看出来的。易末染心头浮起了几丝羞愧,他低下头:“叫无渡见笑了,改日一定好好教导观中子弟。” 无渡闻言,向易末染作了一揖:“观主莫要介意,无渡不是说您教导无方……”司无渡还没说完,易末染摆摆手笑道:“无妨。即便你真那么说,也是对的。我终日闭关,只图自己修行,观中的确是从未认真打理过。” 听到这里,司无渡知道他还是误会了,却也没有再继续解释。
此时,一阵诡异的青风袭来,易末染瞪大了眼睛,正准备拿出铜钱剑防身,却猝不及防地晕了过去。司无渡眼疾手快,立刻上前扶住末染,不屑地瞅了一眼那股青风,大手一挥,司无渡已换上那日的黑色长袍,只见那暗红色的珠钏依旧隐隐约约点缀在袖间,司无渡狭长的凤眼一眯,慵懒的冥王殿下又重现世间。
“废物。”司无渡用着低沉好听的声音说着十分鄙夷的话,他的话语中听不出丝毫的怒意,却使那股青风吓的立即幻化成人形,跪在司无渡面前。人形的他依旧一身青衣,只是嘴角的血丝十分显眼。没错,他便是二鬼之一,摄青鬼。
很多人都以为,穿着红衣而死的人,其灵魂会化成厉鬼,向他的仇人报仇。所以便以为鬼种之中红衣女鬼最为可怕。
但其实还有一种鬼比红衣更可怕,它就是摄青鬼。
相传,若人因深仇大恨,而又不能报的人,可以躺在棺材中,卧在尸底七七四十九天不吃不喝而修练成鬼的半人半鬼,这种厉鬼就叫摄青鬼。
摄青鬼是因为怨气太重血脉在死时的一瞬逆行,血会在死后七七四十九天变绿,因此又叫绿血冤鬼。摄青鬼身体死而不僵!有能力的话还可以重生,变成妖尸。
由此可知,摄青鬼的厉害之处。“王上,属下无能。”眼前这位摄青鬼是有思维的摄青鬼,隶属冥王管辖。摄青的青衣已破损了好几处,“王上,属下发现人间有个魔子。”此话一出,司无渡总算来了兴致,示意他说下去。
“王上,您可知魔界有一秘术名曰‘鬼吃鬼’?”
司无渡眸中闪过狠戾,凤眸危险地眯着:“自然。”当初这个秘术“鬼吃鬼”可谓天界人界鬼界三大界的浩劫,而上一任冥王就是因为合力击杀秘术持有者而落得一个同归于尽的结果。“鬼吃鬼”顾名思义,是鬼或魔之间的一种吞噬关系,吞噬掉一方,就会使两方力量合二为一,从而变得更加强大,然后继续吞噬……这下,司无渡明白了:“原来那弟子竟是魔子?原来当初还是疏漏了,没能赶尽杀绝。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他虽笑着,语气却出奇的冷。
想必朱俞呈还没领悟透彻这秘术,否则,就凭一个摄青鬼,恐怕不够他塞牙缝的。
摄青打了个冷战,心下惴惴,生怕他拿自己出气。司无渡收起笑容:“既然是秘术,你受伤也无可厚非,只是,我冥王殿从不养废物。下次若是再让那个小子得手……”司无渡刻意停下,摄青则一脸决绝地接话道:“属下便自毁修为,魂飞魄散。”
听到这儿,司无渡才满意的点点头,径直扶着易末染离开。待易末染再次醒来,是半躺在司无渡怀里,他涨红了脸,连忙起身岔开话题:“方才有股诡异的风……我不知何故竟晕了过去,无渡你没事吧?”司无渡摇头,正要说什么,只见朱俞呈回来了,便闭了嘴,脸色也瞬间冷了下来。
“观主,方才弟子巡视了一圈,并未发现有什么厉害的鬼物。”朱俞呈故作懊恼地道,被蒙在鼓里的易末染十分诧异:“什么?!它若是离开,再找可不容易了。”随即,易末染陷入沉思,却没有注意到司无渡和朱俞呈之间的眼神交锋……良久,朱俞呈在交锋中败下阵来,只能岔开话题:“观主,不如我们先回竹缘观,召集弟子到处搜寻?”
“不可。摄青实力难测,不能让弟子们冒险,你先回道观,四处留意一下,切记不可明显,以免再打草惊蛇。”易末染吩咐道,朱俞呈听到这种近似命令的口气,嘴角又是勾起一丝讥讽的笑,“恭敬”应下,拂袖而去。
目送朱俞呈远去,易末染叹了口气,走到一处台阶下席地而坐,司无渡没多说,也坐了过去。易末染看了看四周本该富丽堂皇的永盛皇宫此刻被阴气和黑暗笼罩着,他懊恼地低下头,闷声道:“我自刚出生便远离亲人,被师傅关在观中,每天接触的除了鬼便是符。十九年来,我日夜闭关,就是为了这国家有难之时……守护自己的家……”末染顿了顿,随机声音沙哑地继续道:“可我……毕竟不是英雄,我辜负了天下人的期盼。”
司无渡心头划过一丝痛楚,可他什么也无法左右,他也平生头一次,觉着自己身为一个冥王而无法改变任何事情。他现在能做的,只是让易末染多活几天。司无渡眸子深邃,怔怔地看了易末染好一会才艰难的开口:“现在不过是摄青跑了,那说明它畏惧你,只要拼尽全力……一定能换来一个盛世……”
司无渡本就没安慰过别人,此刻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在,易末染抬起头道:“我本也没有放弃,不论结果如何,不搏一搏如何甘心?”
……谁也没发觉,原本“萍水相逢”的两人,关系更近了一步,而对方,都是彼此唯一的朋友。可悲的是,不远的将来,司无渡要亲手葬送这唯一的朋友……
易末染晃晃脑袋,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这些沉重无能的话,他重新投入思考:“眼下摄青鬼逃了,我们该上哪里去寻?”无渡唇角一勾,笑道:“观主怕是思虑不周,方才那弟子只稍逊于你罢了,不管旁人,无渡是不信那摄青鬼毫发无伤……”听司无渡说的如此笃定,易末染垂下眼睑,敛去了眼底的自嘲道:“无渡当真比我细致多了……”司无渡不解,原本是句再正常不过的话,从易末染嘴中说出,却多了几分不明的意味……想来是他做鬼久了,实在看不透人了……
第6章 夜航都内诉缘起
这边末染与无渡正在帝都四周清理鬼怪,他们的故事暂且不提。那边厢,朱俞呈却没有规规矩矩地回到道观。他一身布衣却戾气十足,狂傲地眼神扫过大街上的每一个人。朱俞呈此时身处永盛边关的『夜航都』,此处与边关小国往来频繁,常在夜里也航运不休,故得此名。
只此城不位于帝都南方,也不是闹旱灾的北方,而是座远离是非之地的东方小城。由于来逃难的人多了,小城此时显得有些杂乱纷扰。当然,现在哪里也比不上正在布榜的衍运阁。前些日子,夜航都刚举办过一场乡试,而今天便是布榜的日子。原本这样的地方热闹些也是无可厚非,可这次却闹哄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