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息回嘿嘿一笑,不再打扰他。只自己一个人忙里忙外的,好在他也习惯了这些活计,不一会便招呼朱俞呈吃饭。
面对桌上简简单单却香气四溢的几道菜,朱俞呈却不疑惑,他知道陆息回早年丧母,又没有妻儿,生活的一切起居都要由自己来。
他本来就话不多,陆息回也奉行寝不语食不言,于是二人吃饭的时候,只能听见雨声叮咚奏乐。
“你为什么要当道士?”陆息回收拾完碗筷,刚回到屋里便听到朱俞呈的问话。他笑意盈盈的脸有些许垮:“道长白日里不是问过吗?我只是想报效国家罢了。”
朱俞呈呵呵一笑,站起身走到窗边:“我们道士,虽然整日和鬼怪打交道,却也不是傻子,原本那陈监官都许你定会给你官职,你又为何不应下。”
陆息回想要反驳,却也无处反驳,他纠结了好一会,才慢吞吞道:“其实,我父母,就是在五年前被一个红衣女鬼害死的,我们家之前也不住这里,我们之前住在村子里,可自从村子里出来那个红衣女鬼,村里人死的死逃的逃。
那会我在四处求学,回来才知出了这等大事。后来,还是你们竹缘观的观主赐了一张符,救了我们剩下的少部分村人。那地方我们是不敢再回去了,便……都各自寻了地方定居。”
“什么?!”朱俞呈突然大声问道,“我们观主?怎么可能,他此前一直没有出关啊。”陆息回被吓了一跳,听清问话后才解释道:“是托梦。竹缘观观主托梦给我,传授了我画那张符的技艺。”朱俞呈这才点点头,一切都说的过去了。按照自家观主的脾性,若是一方有难,他即便身在闭关,心也能飞到十万八千里。
若是往常,朱俞呈定要在心里好好暗讽一顿他,可这次,想到是易末染救了陆息回,突然又有些感激和后怕。“怪不得你变了心思,定要成为竹缘观弟子,可是……成为道士可是要命犯三弊五缺的。”朱俞呈提醒他。
陆息回悲凉的笑了笑:“如今我父母双亡,无娶妻之意,三弊五缺又何妨?”朱俞呈瞳孔缩了缩,终是不再言语。
陆息回看向久久不语的朱俞呈,心中调侃他只知道调息运气。他自然知道成为竹缘观弟子不是容易的事,未来几天还不知道这个朱俞呈要怎么折磨自己。叹了口气,陆息回便去收拾床铺。
可惜临睡前,朱俞呈说自己要在屋外修炼疗伤,把陆息回一个人扔在屋里。
朱俞呈上了山,寻到一处阴暗湿沉的山洞,开始修炼秘术。原本就漆黑的阴雨夜晚,因为朱俞呈的存在,也变得诡异兮兮。
自朱俞呈在三年前无意间在脑海中看到了秘术方法,他便开始了漫长的修炼。
第11章 青簪绾黑发
朱俞呈自己都特别疑惑,怎么就莫名其妙多出了一种歪门邪道的术法,刚开始,他是不屑于修习的。可是,他日日看着易末染只需清休闭关人人还得尊称他一声观主时,就被嫉妒的怒火燃烧着理智。
“只要自己能变强,什么术法都不重要。”就这样,朱俞呈走上了秘术的这条不归路……
天光大亮,相比较朱俞呈那诡异阴邪的地方,易末染这边倒是出奇的祥和安宁。
“末染?该起身用膳了。”司无渡好脾气的慢慢叫着,只见易末染翻了个身,不打算搭理他。司无渡被这可爱的娇态给逗笑了,他只得放弃叫醒这个装睡的观主。
自己踱步到楼下,看看小二准备的早膳。哪知刚走下楼来,司无渡便感应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磁场包围着这个小小的客栈。
司无渡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终于确定力量来源是从那位独桌执扇的蓝衣女子身上。蓝衣女子发髻整齐,水蓝色的绸缎将她整个人衬的明艳动人。几支简简单单地攒在头上的长步摇简直出尘若仙。
“什么风把若瑾上神吹来了。”司无渡来到蓝衣女子面前,径直开口道。这蓝衣女子便是天界唯一一位实力强悍,仅凭一把玉扇就可以横扫他人的顾若瑾。
顾若瑾早就料到他在这里,从容地拿起茶盏轻抿一口,道:“天帝怕冥王殿下如今行动束手束脚,便派来本神协助殿下。怎么?冥王殿下不欢迎吗?”顾若瑾眸中带笑,拽来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
司无渡心里认为知道,这是天帝不放心自己迟迟不动手,专门派来一位上神盯着的。要说这个天帝啊,不去当凡间皇帝可惜了,惯会的一套便是拐弯抹角,算计来算计去。他轻轻摇头,道:“劳烦您跑一趟了,不过无渡貌似不需要呢。”这话中的威压不少,后一句话也是包含威胁的意味十分明显。
顾若瑾虽然受到了来自冥王修为的威压,却还是冷着一张脸,冰冷的重复:“本神只是来协助冥王大人罢了。”
司无渡呵呵一笑,任由顾若瑾干什么,若是自己还不想动的人,还没有几个可以动得来。“今天起,本神便是夜航都顾城主的女儿。”冰山脸的顾若瑾主动开口叮嘱道。
司无渡吊儿郎当的随口应了几声,抢了顾若瑾面前刚端上来还没来得及动的早膳便走了。顾若瑾失笑,也不计较,开始端详着手中的玉扇,想到了自己心中那个俏皮可爱的身影,不由得嘴角荡开一丝笑意。
司无渡轻手轻脚地走上楼来,见易末染已经起身,正在绾发,可是不知怎的,总有几缕垂下来的细发,正在懊恼,却看见镜中反射出来司无渡的身影。易末染尴尬一笑,垂下了正在绾发的手。
这一垂手,青丝彻底松散开来,只见眼前这人白衣黑发,衣和发都飘飘逸逸,不扎不束,微微飘拂,衬着易末染挺拔的身影,直似神明降世。
司无渡微微看痴了,直到易末染开口叫他才回过神来。他笑了笑:“末染果真是天人之姿。”易末染却只以为他笑话自己,微微红了脸:“无渡便别打趣我了。”
司无渡背过手去,幻化出一支青玉簪,走近他身旁,装作从黄布袋中寻出来一样,拿出了那支简简单单却成色极好的青玉簪。
“无渡那怎么还有支簪子?”易末染颇为疑惑,端看这簪子是男子绾发用的,可却从未见他簪过。
司无渡只略略思索,便道:“方才我去找小二端早膳,看到一个卖簪子的小贩在客栈歇脚,打算一会就回老家避难。我一眼便相中了这支青玉簪,便要了下来。原本以为用不着,可如今看来,你正适合这支簪子。”
易末染接过簪子,点点头,轻易便信了。原本就涉世未深的他,又怎会知道此种成色的玉簪寻常小贩根本不会有。“可,这到底是无渡的东西,若不然,我将钱给你?”易末染问道。
司无渡无奈地摇摇头:“无渡愿意跟着你四处除害,已是将身家性命给了你,区区几两钱,你又何须挂心?”易末染不再言语,他想自己用簪子绾起头发,却动作笨拙。
司无渡笑了笑,拿过簪子,站到他的身后,竟熟练地替他绾发。柔软顺滑的发丝不安分地拂过司无渡的手,他强装镇定地继续绾着,绾了个简单的发髻,青玉簪便簪了上去。这一次,易末染发髻整齐,长若流水的发丝服帖顺在背后,而那一支青色的簪子则作了点缀。
“你竟还会绾发?”易末染眼底划过惊艳,兴致高涨地问道。司无渡闻言又是一笑,自己在冥界五百年来,要不就是使个术法,要不就是自己绾,从来不愿意假手他人。
“我不习惯让别人碰我的头发。”司无渡说出了实情。易末染点点头,想让司无渡教自己绾发,还没开口,却被司无渡强行喂了一口菜。
“唔……咳咳……”易末染被这突如其来的菜呛得不行,司无渡却在旁边笑的放肆。
“这便算是给你一个教训,下次可不能装睡了。”司无渡还是端来一杯茶水,给易末染。他急急喝下去几口,才算顺下去。
易末染被咳的脸色通红,还要强装冷静,那副憨态可掬的样子又要逗的司无渡大笑,易末染气急败坏地转过身赌气。
却看到了一抹蓝色的身影,原来是顾若瑾上了楼。顾若瑾的冰山脸也因为刚刚看到的一幕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易末染满脸尴尬,但还是有礼地问道:“这位姑娘,您可是来找人?”顾若瑾整理了一下心情,带着和善又疏离的笑:“我是夜航都顾城主的女儿名为顾若瑾,前段时间因探亲的缘故,一直居住在帝都,近日帝都愈发不安全了,父亲便紧着叫我回家。”
易末染听后点头,却还是疑惑:“那姑娘站在我们房前,可是有什么事吗?”
“我只是见二位是道长,便想斗胆请求道长能够护送若瑾回家。”顾若瑾垂在耳畔的流苏缓缓摇动,一种大家闺秀的气质仿佛刻在了骨子里。“这……”易末染为难地看向司无渡,虽然帝都周围的鬼魅也除的差不多了,但是难保摄青鬼不回返回帝都啊。
就在易末染回头看他的时候,顾若瑾也在用眼神暗示司无渡,他想到了那日天帝亲自下凡……
“那便,去吧。”
第12章 启程赴夜航
“不过,今日我们需要休息整顿,不知可否明日启程?”司无渡皮笑肉不笑地问道,仿佛只要顾若瑾拒绝,他便会立马改变主意一般。
顾若瑾素来知道这个冥王的性子,此次能答应已经是难得,她又怎能不应下?
“原本就是来求二位办事的,若瑾又怎敢多加要求?如此,这事便算定下。明日辰时,我们便在客栈门前碰面。”顾若瑾娉娉婷婷行了个礼,裙摆不乱,流苏还是那么缓慢的摇着,她转身离去。
司无渡简直不敢相信一个不为俗世而牵挂的上神,竟对凡人女子该遵循的礼数知晓了个通透。
易末染见他许久没有缓过神来,竟酸酸地道:“怎么?无渡可是被这女子迷住了?”司无渡闻言失笑,刚要解释什么。被易末染拦了下来,易末染此刻也是很疑惑,自己怎么就质问出这样的话了呢?
“咳咳……”易末染轻咳几声掩饰尴尬,“无渡方才为何应下她?”
司无渡早已想好说辞:“如今帝都鬼魅已除,无渡想着永盛国此时也就那东方的夜航都还风平浪静,难保摄青鬼不会跑到那里作祟。再者,我们也恰好没有什么下一步的打算,何不做个顺水人情?”
易末染听的云里雾里,可他到底涉世未深,细细想来竟也不无道理,“如此,便听无渡的。可是,为什么要等一天呢?”易末染问道。
“你可是忘了自己背后的伤?”司无渡恶狠狠地瞅过来,立即让他闭上嘴,不过,易末染眼中的笑意盈出,如星河流转。
两人各怀心思地用过早膳。司无渡便催促他开始调息运气,因为自己实在看不下去易末染因背后的伤而极力忍耐的样子。
易末染盘腿而坐,运气于腹,行至丹田。专心致志的疗伤起来。而司无渡则真的老老实实地守在身边,甚至还神力外放,阻断了外界任何向内查探情况的通道。
司无渡坐久了,便倚到窗边,唯一不变的,是他一直在看着易末染。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总之很专注,没有杂念的盯着眼前的人儿看。
调息运气了一上午,易末染长舒一口浊气,转眼看向司无渡,却发现他正眼神清澈地盯着自己。易末染脸红了红,嗔怪道:“看什么?我长的很丑吗?”
司无渡连忙摇头,笑着夸他:“末染是我见过最美的男子。这才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说罢,还害羞了一样地埋下头,易末染气笑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径直扯住他的耳朵:“还敢打趣我吗?”直到司无渡连连求饶才算完。
恰巧此时小二端来午膳,看着二人“打情骂俏”,又看了看来自司无渡调侃的笑意,他心领神会,立即放下饭菜,转身就跑出去不说一句话打扰。而此刻易末染心里尴尬的要死,偏偏这个司无渡还在不自知的大笑。
“司无渡!你是越发过分了。”易末染恼羞成怒,盯着司无渡笑意未褪的俊脸怒喊道。
“是是是,无渡过分了。那你在害羞吗?”司无渡越说越过分,易末染干脆不去理会。
但他心里的确在想,自己堂堂竹缘观观主,从不曾被世俗眼光羁绊过,这次却被一个小二心领神会的眼神给扰的恼羞无比。越想心越乱,易末染直接低头扒饭,再也不言语。
司无渡失笑,眼中带着些许落寞的摇摇头。他们吃过午膳,又一刻不停地展开修炼,司无渡一直在注意这他背后的划痕……到了夜深时分,易末染背后的伤才算完全愈合。“无渡……”易末染兴奋地想要告诉司无渡,却发现司无渡已经倚着窗边睡着了。
原本司无渡是冥王,倒也不需要休息,可是为易末染护法一整天,神力多多少少有消耗,便不得不休息了。
司无渡略长的睫毛铺下,为他的这双凤眼笼上一层阴影,窗外偷跑进来的月光调皮的撒在他身上,安宁的无与伦比。
易末染放轻了声音:“睡吧,你为我做的我都知道,你且安心,日后,我的身家性命也在你身上。”他拿了一层薄毯,轻轻给司无渡披上。自己则慢慢走出了房间。
客栈里每一个房间都熄了灯,也就长廊两头点着烛火,几个小厮蹲在楼梯处守夜。小厮们都快睡迷糊了,可乍看见一身道袍的易末染还是吓了一跳,毕竟帝都那么不太平,他们也怕鬼魅寻上门来。
易末染温和地笑了笑,从袖中拿出几张黄符:“几位辛苦了,我是竹缘观弟子,并非妖物幻化,这里有几张黄符,避邪趋害最是厉害。”说罢,他便将这些黄符通通发给小厮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