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城一挑眉,没想到时舟比他想象的迁就他的多,于是本能地得寸进尺了起来:“我不是问这个……我来这不就是想找你嘛,你去哪我就去哪,我要跟着你。”
时舟瞪了他一眼,傅城感觉被泼了一脸冰渣子,语气稍稍软了下来,试探问道:“行吗?”
时舟无言,一个自带回音的关门回答了这个问题。想要跟着出去的白猫吃了一个“闭门羹”,扒着门委屈得喵喵叫,抬起蓝眼睛幽怨地望着傅城。
傅城一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他打量了一眼手中的卡,署名处写着几个傅城贫瘠词汇量里刚好有的单词——“Light’s ark”,傅学渣并没有仔细琢磨这俩外语,只是将卡塞进自己的口袋。
……
他总觉得,时舟似乎变了许多。
其实他并没有资格说他“变”了。他们两人相识只不过几月之时,还隔着一年多的断层。只按时间来论友谊情深的话,只能算是有点熟的朋友,时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了解得大概还没有葛姨多。
要是按身体接触来论,二人的“友谊”早就越界了。
傅城望着自己的手掌心发了一会儿呆。
怪他的一腔冲动,导致时间和接触两个方面严重不同步,把二人的关系唐突得好像一个畸形的早产儿。
他承认自己当时有见色起意的成分在,但是冷静了这么久早就想明白了,自己是打心眼里看上时舟了,不然还落不到一个自己暗戳戳做人家春梦的地步。
他蹚过千难险阻的重新见到时舟,当然不是为了那个痴心妄想的刺杀任务,而是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还没聋没瞎。
时舟没问起他一年时间里的去处,他再次出现的目的,甚至连他当时不辞而别的理由都半点不问……他的神态语气都写明了自己相当介意当年的事,一点也不想提起。
可即使这样,时舟也还对他有情有义,自己的所求所需他都安排的明明白白。按理说愧疚这种心情不应该出现在傅城身上,但他的确体验了一把脸皮薄到能透风的凉爽感觉。
傅城摊倒在床上,心想这他妈的是个什么事。他磨脸一世用脸一时,曾经以为自己是纵横情场风流万古,谁想到竟栽在了上面,傅老狗还没遇到过此等危机。
“哥,”门开着,陈宸出现在门口,扣了扣门,他道,“可以进来吗?”
傅城:“怎么了?”
陈宸咬着下唇,才忍住没让自己地扑上去,他道:“那个人……那个人给我了这个。”
傅城接过那厚厚的一摞纸,扫了一眼首页,只见上面写着“联盟科学与技术研究院医疗组人员守则承诺书。”
傅城一翻,发现第一页就盖着推荐人“秦烟”的章。
傅城看见陈宸的眼睛里发着光,惊喜地问道:“哥……是你帮我的吗?你真的有关系啊!”
想都不用想陈宸口中的“那个人”是谁。连守则条约都给了,看来后天的面试通过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傅城哑口了一会儿,扯出一个笑,道:“那当然。”
陈宸搂住他的脖子激动地抱了一会儿,不厌其烦地说着:“哥你太好了。”
傅城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就当他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任他抱了。
傅城:“后天也得好好表现,不能丢我的脸。”
陈宸:“嗯!”
……
版图北边的环境比南边恶劣的多,不太适合人类居住。巨型飞行器停泊在此,维修和保养的频率也会大幅增高。
但是北边的地下有数不尽的矿物资源,是人类生存严峻形势下的一把薪火。
“由于这里的环境恶劣,变异人的适应能力也要更强……对此,你的计划里有什么调整吗?”
中年男人有一头红棕色的头发,服服帖帖地被梳成了背头,他嗓音沙哑低沉,腔调里带些冗繁的西方气,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仿佛天生适合下命令。
阳光透进来,被狭隘的窗户划断,明暗交界线的深处的角落如何也照不到。
那里面传来一声戏谑的笑。
“计划?您在开什么玩笑法厄先生。”男人向前走了一步,刚好站在光与暗的交界线上——正是孟光,他腆着头,笑道,“您擅自把我接出来,还塞给我这么一个烫手山芋,这我就已经‘受宠若惊’了,哪还顾得上提早计划。”
法厄沉默了一会儿,转过头来看着他,道:“陛下。”
孟光打断他:“别这么叫我。”
法厄摇了摇头,笑了一下,眼角扯出些皱纹,道:“你总是这样桀骜不驯,从来不肯叫我一声叔叔,小莱特。”
孟光眼角一弯,笑道:“您这语气让我有点恶心。”
法厄行了长辈的礼仪,吻了他额头一下,道:“别这么说,以后我们相处的机会还有很多。”
孟光沉默不语,他摇了摇手上的一圈锁链,道:“您就是这么对待合作伙伴的。”
法厄无奈地笑了笑,眼神好像在看一只初次被驯化,抗拒项圈的小狼,他道:“因为陛下有自己的想法,我们猜不透,只能这样了。”
孟光:“我已经说过了,别这么叫我。”
男人笑了几声,道:“这个称呼本来就是属于你的。”
“如果没有那个小野种出现的话,联盟也应该是你的。”
孟光眼神幽幽的看着他。法厄道:“陛下,你难道就这么相信你父亲的说辞吗。他怎么就确定那个孩子就是唯一的继承人?”
“你们养他栽培他,但是他,你看看他对你做了什么,对你们家族做了什么。”
孟光:“闭嘴。”
法厄掰着他的脸,强迫他直视自己,愤恨道:“你难道就不恨吗?”
孟光此刻的目光像一口深潭,吞噬了平常的柔软多情,死气沉沉的水面下,不知藏了什么恐怖的海洋凶兽。认真地落在人身上的时候,会让人不寒而栗。
他一字一顿道:“关你屁事。”
……
……
“你为什么跟那个……那个孟光这么过不去。”
傅城一边用自己做的简陋斧子劈柴,一边没话找话。
时舟看起来并不是很想和他说话,正在摆弄着通信器,在金属堆寻找可以代替坏掉部分的零件。
傅城道:“你说你这人,雨是我让老天爷下的吗?这又没有天气预报,我怎么知道上午还好好的天就突然下雨了。”
时舟无言,腿伤虽然好了些,但走路还是吃力的很,缓慢移动到一块较为干净的桌面上,把淋湿坏掉的废件摆在上面,挨个排查。
傅城从来都是冷战认输的一方,从昨夜开始时舟就没理过他,他无数次想挑起话题,刚才不择手段到连这个人最敏感的问题都试着戳了戳,结果他还是连个脸色都不给他。
傅城:“你这就没意思了吧,你看我不是还带回来物资来了吗,你都不夸夸我?”
时舟扒开旁边他装“物资”的袋子翻看,皱了一下眉。
傅城说:“吃的都是些压缩产品,昨晚淋得有些潮湿,放在外面晒呢,你拿的一袋子是些杂物……哎你别扔啊,哥我连坑带骗划拉来的,万一用的上呢。”
时舟从袋子里倒出了几袋密封的注射器,还有面罩及一些不知何用途的东西,怀疑傅城是把人家的医疗废品给来者不拒地划拉来了。
“哎,你!”
袋子落地咣当了几声,连着身后也没了动静,时舟只听傅城扔了斧子,夺步过来,他警惕地一转身,刚好被傅城卡在双臂之间。
傅城两手撑着桌沿,桌上的零件被他方才的猛一用力震得咣当响,随后空气归于寂静。
他抬起一只腿压住时舟另一条完好的腿,防止这人再给自己来一记断子绝孙脚。
时舟本能朝他挥了一拳,被傅城躲开,这个姿势导致他重心不稳,只好拿手后撑着。
时舟怒道:“滚!”
傅城得到了一声滚,心先放了一半,接着道:“终于肯骂我一声了?”
时舟转过头去,连个白眼都不舍得给他。
时舟:“我警告你,滚开。”
第13章
傅城叹气道:“那小哥哥你原谅我不?”
时舟猛地推开他,自己踉跄了几下,傅城下意识地想去扶,被前者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傅城悻悻地把手收回去。
他道:“我就开个玩笑,这不是就想让你和我说句话嘛。”
时舟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一声巨响的关门声,把傅城的唠唠叨叨全部阻隔。
傅城拍了拍刚修好的门,喊道:“哎,你不要跑到顶层去了,有积水,滑!”
“喂?”,
没人回他。
他耸了一下肩,无奈地先把自己手边的活干完。
傅城走之前忘记了给脆弱的简陋发射器盖点防水的东西,前面做得努力因为一场雨大部分功亏一篑,搁谁身上谁也得生气。
他无法,只好去其他的机房里再去搜罗点有用的替代品。
傅城熟练地翻窗出去,刚好有三四只探头探脑向加油站移动的落单丧尸给他解闷,砍杀之后把它们拖到一边入土为安。
原来扔尸的地方已经“满员”了,傅城只好拖着他们另寻“宝地”。
他围着巨大的加油站转了个圈,绕到后面去,树枯败的落叶残枝把这里遮挡的死气沉沉。
看来原先的负责人还想在后面搞一片绿植,只是人不再打理,脆弱的温室植物也就失去了在荒野中的生存能力,只剩下几颗树孤零零地承受风沙。
傅城把尸体一扔,大功告成。
返回时却一个不留神,踩到一块软塌的枯枝掩盖处,一只脚陷了进去。
他啧了一声,起身扑棱着身上的落叶和灰尘。
突然,傅城的动作一滞,好像发现了什么东西,他小心翼翼地探上前去,蹲**来朝自己踩出的坑中望了望。
他一挑眉。
里面好像是一个类似防空洞的洞口,挡着洞口的地板被砸开了,铁链扔到一边,全部被厚重的杂叶枝条密实的掩盖着。
傅城三下两下把遮挡物抱开,露出了里面半遮面的洞口。
他掏出口袋里的手电筒——他把从加油站各处找到的各种类型的废电池串联了起来,每一块剩下的一点残留的电压叠加,堪堪点亮了一只小灯泡。由于电池过多,傅城直接拿绷带把它们捆在一起,当成可以手拿的“筒”,虽然奇形怪状并不怎么么好看,但也是一只“手电筒”。
洞口是斜上的他朝里面照了照,确认地上没有什么东西之后便顺着台阶走了下去。
稍深处的地方有一座门,白色的门身生了些锈,看造型像是什么挺高科技的东西。
傅城一照,门上方有个摄像头,看来这玩意是用生物识别来开门的。
那他就放心了。
这里又没有电,这些“高科技”还不如直接放座铁栅栏门在那安全。
傅城敲了敲门身,预测应该不厚,于是直接上脚。
比他想象的还要轻松,这老掉的门地“呻吟”了几声,便歪掉了下来。
傅城给了它个痛快,空手把两扇挨着拆了下来。
里面部有两块及其厚重的钢铁,关了一半,露出的缝还可以进人。
傅城想,可能之前也有人试图破坏这扇门或者是摄像头,触发了紧急预防机制,大概铁块关到一半,电闸就被拉了。
傅城凑近的时候,闻到一股淡淡的特殊气味从里面冒出来,像是油漆和火药的混合体。
他脑海里立即涌现出敌军将俘虏集中在密闭房间然后投放毒气弹的画面,于是心头猛地一跳。立即捂住口鼻。
他锁眉,心想,看这里的破败程度,应该是荒废了多年。况且里面又不是完全封闭,一般来说里面会有通风口,洞口处还留下了如此大的门缝。
经过这么长时间稀释扩散,他到门口还能闻到淡淡的“毒气”……那里面到底是怎样的一副场景。
他对这里面的东西愈发好奇。
记起自己带回来的那一袋医护装备里塞了几个防毒面罩,心想自己没白划拉。
回去拿上面罩之后又返回来,准备进去一探究竟。
门里面的过道摆着一些破碎的瓶瓶罐罐,傅城拿手电照过去的时候,上面残留的液体还会散发着淡淡的荧光。
正前方是一个电梯,两边则是通向地下的楼梯安全通道。
傅城往旁边照了照,发现安全通道被人拿巨大的试验台和实验容器堵住了。
电梯门开着,傅城朝里面照了照,看见正对着自己的壁上贴着一张破碎的海报,上面写着夸张的艺术字和英文,主图是一个带着白色面罩的科学家,一手提着一个孩子,一手握着巨大的注射器,他身后的背景,是无数张女人的正面头像组成的灰黄色照片墙。
傅城想靠近看清楚一些,谁知一脚踏上电梯,这豆腐渣一样的破玩意不堪重负地咯吱了一声,直直地掉下去!
傅城方才的注意力都被海报吸引过去,没来得及应付着突变。
“我操——”
傅城猝不及防地一声粗口被电梯呼啸着带了下去。
……
“当”得一声,时舟踩空了一阶楼梯。
腿不小心跄了一下,他皱眉,因为扶手的支撑,才不至于滑倒。
他看了一眼脚下的这块台阶,明显是原来缺损着,傅城找了块铁板按上充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