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愈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鬼影一动不动,一直处于高度紧绷的神经开始出现松动,他甩了甩脑袋,拼命让自己集中精神。
这时鬼影抬起了长手。
秦愈皱眉暗骂一声:“他动了!”
鬼影向着他们疾冲过来,不过顷刻就到了秦愈面前。
他本来的对策想的是,如果鬼影过来,他和葛鄞两个人可以分开行动两头跑,虽然大概率是逃不过,但眼前的情况实在是死路一条。
还没等他说出来,身体猛地被人往下拉,失去了平衡的躯体往后倒下。
葛鄞的速度很快,从拽他的手到把他摁到地面,只用了不到两秒的时间。贴近地面的地方雾气散尽,他赌的就是鬼影不会在没有雾气的地方现身。
情况紧急下,他来不及告诉秦愈,这个药瓶底下,还有一排细小的英文。
【雾色从不享用迷途知返者】
危险藏在雾中,他们必须离开雾的范围。
秦愈猝不及防,哪里知道他这一出,重重往后摔在地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葛鄞扑身压上去,抓住秦愈两个手,半个身体重量都压在他胸口。
葛鄞的脸突然地靠近,秦愈下意识地别开脸,接下来一个东西就塞到了他嘴里。
手指擦过嘴唇,糖粒捺入口腔,湿热无意间触碰到了寒冰。
秦愈脑子有一刹那是空白的,鬼影从他头顶掠过,冷冽的风拍在脸上,甜甜的糖在舌尖化开。
他还在想把他自己的脑子剖开看看,到底装的都是什么。
想的是身体,没有赘余的衣物遮挡下,从脖颈的线条到背脊腰窝,肌肉是如何分布跳动的。想到是肌肤相切,尽情感受薄薄的皮肤下血液的温度。
没有爱欲的内心渴望。
真是疯了。
他抹了一把脸,偷偷摸摸去打量“始作俑者”。
葛鄞翻身放开他,卧伏在地面,只露出一双漂亮的蓝眼睛。就是这么半个侧脸,秦愈也看了好一会。
鬼影跨着长腿飞速地行动着,他有些茫然地转了转脑袋,像是不明白刚刚还在的两个人,为什么突然消失了。
雾气还在不断消散,周围的景象开始现行,葛鄞看着鬼影消失在雾色中。
“没事了。”
警报解除,葛鄞收回视线,随意瞟了周围几眼。草树茂密之地,细碎的日光从头顶的叶间撒下,有一瞬间他以为他们没有走出比斯特的地域。
好在没有什么其他的秃发事件,他看着身边的秦愈,那人在他转头前飞快地移开了目光。
仰躺在潮湿的地面,秦愈心脏跳个不停,他颇为心虚地交叉着手指,放在胸前。
葛鄞坐起来,饶有兴趣:“你这又是哪一出?”
十分僵硬的姿势,秦愈两根食指快速地交互,把他的紧张尽数暴露了出来。
迟钝的味觉将甜味传达到他的感受器,后知后觉道:“你给我嘴里塞的什么?”
“糖。”葛鄞按住他不安的手,冰冷的指尖,掌心却是热的。
“甜吗?”
第56章 蹲局子了
糖块在口中化渣,秦愈咽下那一口甜水,瞪着眼睛好一会才说:“你怎么不和我商量一下?”
葛鄞站了起来,把药瓶扔到他手上:“来不及。”
露水从树梢落下来,砸在秦愈的脸上,他坐起身,细细看着药瓶。里面的糖的颜色让他嘴角一抽。
不是人类能做出来的东西。
“这糖有什么作用吗?”秦愈不解道,葛鄞的动作强硬不容拒绝,他真以为着药瓶里的糖是有什么特殊效用的。
谁知葛鄞轻轻摇头,轻描淡写:“拿你试试是不是毒。”
“你还真心狠,怎么,你在军调所也是这么狠决的?堂堂葛令,拿平民百姓试药,”秦愈当然不会信这玩笑话:“”
葛鄞的手微微顿了下,仅仅是一瞬间的。
不知者无罪,他尽力不去在意,说:“没有那回事,你若想听,那就找个时间。”
二人似是形成了一种默契,葛鄞走前,秦愈断后,深一脚浅一脚走出了这片森林。枝叶茂密分不清时间,直到他们看到了一个捕兽夹。
看样子放捕兽夹的人很久没来收过猎物了,苍蝇找到了一个很合适孵卵的温床,恶臭一股一股往鼻子里钻。这兔子死了有些时日,蛆壳里的幼虫已经化蝇飞走了,留下一堆白色的壳。
秦愈捂着鼻子绕过了死兔子,而葛鄞面色如常,眉头都没皱一下。
分辨方向,葛鄞是一把好手,秦愈也就不和他争这个机会,跟着他走。
在森林里就有预感,这地方肯定又是一个鸟不拉屎的偏远山村,二人合抱的树数不胜数,没有标志性物体的环境下容易迷路,每走几步,葛鄞都要停下来做个标记。
不知走了多久,他们终于摸到了森林的边界。
刚翻过一棵拦在路中间的枯木,迎面一道手电筒光就照了过来,那人站在石头上喊:“什么人!”
“啊,你好!”走了半天总算见到个活人,秦愈笑着回应,他招了招手:“请问这里是哪里?”
看不清脸的人也冲他们招招手。
然后,他们就双双被戴上手铐进了局子。
“唉——”
这是他听到的同一个牢房里的一个男人发出的第十二声哀叹。这人瘦的几乎脱形,双颊深深凹陷下去,眼皮耷拉着,双目无神。
他这一声,引来了监牢里其他人也跟着叹气起来,那夸张程度,常人不可比拟。
听得秦愈也想加入这个队伍,他见到警长的时候,怎么也没料到是这个结果。他们一没有偷猎,二没有寻衅滋事,连这个警长还是他们第一个看到的人。
安了个什么罪?
在凶案现场附近逗留,有重大作案嫌疑。
莫须有的罪名,秦愈是感受到了这得多憋屈,不过他问了一圈这个牢室里的“嫌疑人”们,好像这个警署办事能力不太行啊。
电棍和□□在前,他们只得忍辱负重,就当是一个角色扮演玩玩。倒是难为葛鄞,他怕是还没被人这么拿枪指着脑袋过,要不是秦愈按着他,恐怕人都已经和警察干起来了。
既然玩游戏,就得遵守规则,得罪这里的警察,吃苦的只能是他们。哪怕他们只是NPC。
葛鄞一个人憋着火站在墙角,他的周围自动被其他人让出一个半圆。
秦愈留给他一点自己的空间,和其他人交流了一会。
既然汇聚一堂,肯定都是一条船上的人,秦愈粗略一看,这次只有一个女性玩家。
这些人年龄看上去都差不多,其中还有个白人,他粗重的口音给人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乌托邦里默认没有语言障碍,但是秦愈还是第一个记住了他。
这个临时关押犯人的牢房还挺大,加上秦愈和葛鄞一共六个人,关押他们的警长不在这里,偌大的警署就只有两个警员正面色严肃,站得笔直的看守着他们。
“你们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他们这里唯一的女性生者担忧地问道,她还穿着围裙,手里拿着一把锅铲,像是菜还没炒出来就被拉进这个世界里。“我孩子马上放学回来了,他看我不在,肯定会担心的。”
“新人?那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出去的概率小的可怜。”脸上酡红一片的男人吐着酒气,他半个身子都瘫在地上。“放轻松点,就当是玩个随时可能会死的游戏吧。”
主妇脸色一白,难以接受,白人挨着她坐下关心道:“夫人,你别担心,我会帮助你的。嘿,兄弟,我觉得你不应该这么直白。”
酒鬼只是呵呵笑了两声。
秦愈清清嗓子,看了看这几人,加入了他们之间的对话。他道:“我冒昧问一句,你们有多少人是新人?”
主妇擦了擦眼泪举手,秦愈又看向其他人,除了主妇,白人也是新来的。另外两个人给他的印象都不太靠谱,酒鬼吐字并不清晰,醉醺醺地歪在坐凳上边,瘦竹竿一样的男人蜷着腿一个人缩在角落,瞪着眼睛,不和他们说话,也不动。
“所以你们有谁知道发生了什么吗?”秦愈在众目睽睽下走到葛鄞身边坐下,他道:“这里发生了一起似乎情节很严重的凶杀案。”
酒鬼打了个嗝:“你都知道还问。”
秦愈不恼:“万一呢,神诀没有出现之前,越早注意一些细节越好。”
酒气冲天,酒鬼摇头晃脑地开始念起打油诗来,一根手指在板凳上敲着,他仰着头吐了一大口气。
在秦愈的解释下,白人和主妇大致了解了游戏玩法,他好奇问道:“你们都是在森林里被抓住的吗?我本来在家里打游戏,结果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到了这个地方来了。”
其他人的情况也一样,前前后后差不多都是在那片广袤的森林里让警察发现的。
简单聊了几句,秦愈就适时地终止了话题。
酒鬼半睁着眼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瘦竹竿僵如一具干尸,没有人说话。白人掏出手机玩了起来,主妇小小声地呜咽着,擦眼泪的动作不慎把他手机碰到了地上。
画面还在进行,几个人都看向手机屏幕,世界都安静了。每个人都避他如瘟神一般,挤到了葛鄞的那个角落。
白人红着脸把手机捡起来熄屏,慌忙解释:“不小心点进去的,我不是那种人。”
然而没有人听他解释,那么恶心的画面,进度条都拉到一半了,什么误入简直就个笑话。
“……”葛鄞有些不耐烦,秦愈伸出手来把他从人群里拉出来,走到另一头。
秦愈不咸不淡地问他:“在未来,□□怎么处理?”
“迫害未成年幼体人权与保护规则,一级刑罚。”葛鄞一个眼神都不想落在白人身上,他心里的怒火又上一层,“尖塔五十天□□,派往边境三年,最后处以药物死刑。”
再重的刑罚都无法为白人洗脱罪名,来到这里的第一天,他就已经被所有人打心底里厌恶了。
尖塔……
秦愈有些感兴趣:“尖塔是什么地方,关押犯人的?”
葛鄞微微点点头,他欲言又止,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动静,他往后看去。
主妇坐在地上被竹竿死死抓着手腕,一旁白人犹犹豫豫地不知道帮不帮忙,秦愈走过去一把推开他,扯了扯竹竿。
“你干什么?”
第一次没有扯动,竹竿的身体瘦的惊人,但是此刻他的手好像粘在了主妇的手腕上,他满是血丝的眼睛瞪得快要掉出眶中。
“给我!”竹竿低吼。
主妇手里紧紧攥着一根注射管,拼命摇头。
葛鄞一把捞过竹竿,将他那身体拽起,轻飘飘“嘭”一声摁在墙上,他就没声了。
秦愈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嘭嘭嘭”一名警员拿着警棍用力砸在栏杆上,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注射管被掰断,竹竿眼神恐怖,好像要把主妇生吞活剥了。
白炽灯闪烁不停,密密麻麻的飞蚊绕着灯管,警员叫了一声“先生”。警长拿着一沓文件走了进来。
厚厚的文件摔在桌子上,他走到栏杆面前,面色凝重:“先生女士们,我是这里的警长,你们可以叫我本。”
没有人搭理他,本动动小胡子,来回踱步:“我知道你们之中肯定有无辜的人,但是为了给死者和这街道上的居民一个交代,我就不得不先委屈一下各位。”
“警长先生,所以可以说一声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有人问。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听着。
本肥大的身体挪到桌子上,他甩着手铐:“昨天夜里,我们接到一个报警电话。在第纳尔湖畔,发现一具男性尸体。死者死状凄惨,被掏空了内脏挂在折断了的松树枝上,发现者认出来是我们街道上送货的汤姆,于是立马报警。”
“他已经消失了好几天了,最后一次见到他,还是在我家门口,他送外卖过来。”警长神色隐晦不明,眉头锁得死死的,他来到这条街十几年,还没遇见过这么棘手的案件。
而葛鄞与秦愈心里都有一个模糊的结论,像是鬼影的手笔。
酒逐渐见底,酒鬼咂咂嘴喟叹一声:“真好奇,要是我现在跑出去醉酒驾驶,这兄弟在他面前吸个粉,是不是也不会管?”
任意放肆的欲望,在没有管束的乌托邦里被无限放大,如果无法约束自己,最终都会走向无法挽回的地步。
警长当然听不到这句话,有关不符合世界规则的事物NPC们都会忽视,他继续道:“等会一个个过来做个笔录。”
突然一阵紧急的铃声响起,警长拿起电话。听着电话里的声音,他的脸色越来越严肃,全程没有做多回答,最后一句“会不会是弄错了”,引起了秦愈的注意。
挂下电话,胖胖的警长沉默了。
秦愈注意到了情况似乎发生变化,他问:“发生什么了?”
警长拉开门匆匆走了出去,只剩下一帮人大眼瞪小眼。
警员动了动,不像刚才那么严肃了,他道:
“伊莲恩的保姆说在阿尔弗雷德家里看到了阿尔。”
“伊莲恩是?”
警员开口了,他说:“是街上最有钱的阿尔弗雷德先生的妻子,她很年轻,有个女儿。”
“噢,年轻的寡妇。”另外一个警员发出感叹。
“阿尔先生是出车祸死的,但是——”警员神神秘秘压低了声音道:“有人传是她和她的情人为了抢阿尔的公司资产,才买人把他撞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