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地方正在下雨,雨水溅在地面的血池上,带出点点涟漪。人形骨架被随意扔在地面,蚂蚁等小虫已经在里面筑巢,还有不少顽强的植物穿透它坚硬的躯壳,在上面开花结果。
在血池之上,有一簇幽绿的火焰。不知道是不是被雨水影响到了,火焰比之前小了将近一半,萎靡不振的模样。
“您还是来了,不过……秋水也快死了,一切都值得。”
外来者大摇大摆来到鬼火面前,伸手困住那团火焰,低声呢喃,“你们还真是不要命。”
“大人过奖。”鬼火现出人形,瘦弱的脖颈被阮陵掐住,他忍住窒息的痛苦,咳嗽着说,“您看着秋水死是什么感觉呢?”
“她不会死。”
鬼火笑了,“一切,都是您……咳,太过弱小……如、如果您能强大到,一次性杀掉……叁……怎怎么,会出现……”
“我其实知道你们想要做什么,尤其是叁。”阮陵弯弯眼角,“还真是可笑啊。”
“您不知道。”
“嘘——”阮陵用手抵住他嘴唇,示意不要说话,然后他继续说,“编号B-038世界,是不是?”
什么?!
鬼火瞳孔微缩,像是听到了什么令人悚然的消息,“您,您怎么会……”
“我为什么不知道?”阮陵凑近他耳畔,情人一般呢喃,“是那次副本吧,叁那个蠢货和B-038达成了协议。你们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就等着呢。”
“而你们的叁大人,只会一败涂地,像条狗一样跪在我脚下摇尾乞怜。”
阮陵松开钳制鬼火脖颈的手,然后慢条斯理往下移,到了胸膛处,像是戳破纸张一样,毫不费力地戳进了鬼火的心脏。另外一只手按住鬼火的头,阮陵慢条斯理在他体内搅动。
“唔,心脏,肾……这里是肝么?”
鬼火身体不停颤抖,大口大口吐着血,双目瞪大最大,额头青筋暴起,显然正在承受极大的痛楚。
“要好好享受啊。”阮陵的声音像是从地狱传来,“你有一百零七个鬼影,那就去品尝一百零七次形式不同的死亡吧。”
“啊——”
尖叫中途顿住,鬼火双眼暗淡,这是他第一次死亡。
但是一切都还没有结束,原地上,碎掉的血肉开始重组,转眼又是一名健康的鬼火。还有一百零六次,腰斩、窒息、放血……好好享受吧。
阮陵冷眼旁观,然后毫不犹豫抽身离去。
染血的手掌从秋水胸膛抽出,带出一片血沫。秋水全身被分解成一个个圆球状的物体,泛着淡黄的光彩,正一个接一个地消失。
阮陵的时间掌控得刚刚好,回来的时候,碰巧还剩一个光球苟延残喘,颜色越来越淡,像是下一秒就要消失。
阮陵毫不犹豫地伸出双手,捧住了它,捧住了最后的希望。
作者有话要说:秋水对自己的异能恐惧且厌恶,所以没办法发出最强大的功效,在数字代号中是倒数的弱。而且她几乎每次回休息点都要死一次,所以对死亡……没太大的敏感度。
关于那条路,第22章 的时候石榴曾经说过,【她指着细雨朦朦的来时路,“比如那条路,你有想过,它是如何产生的、又是为什么存在吗?”】
阮陵的路上是残破的C市,父母的死亡和可能永远也无法回去的绝望造就了那里。而石榴的路之前也提到过,是漫山遍野的桃林,第34章 【牛翠花的门槛外种着大量桃树】,这其实是个小彩蛋,桃树是石榴的先生程朔种下的。
阮陵和秋水关于包扎的对话,是第9章 末尾的情景,不过一个是阮陵视角,一个是秋水视角。
这章本来想卡在秋水灵魂消散那一幕,但是又怕你们暗鲨我,所以一口气写完啦ww
秋水:我不会轻易狗带!!
第57章 花盆
绿荫飒飒, 热气沉闷。
蓝白的共享单车在被阳光烤得滚烫的油柏路上一闪而过, 下课铃刚刚打响,忙着抢饭的学生骑了车就走, 往食堂奔去。从远处看, 单车队伍浩浩荡荡, 好不壮观。
倒是有些女孩子比较矜持,撑着小花伞, 不紧不慢地补防晒霜, 生怕刚刚养白的皮肤又被晒黑了。
A大虽为C国第一名校, 人才辈出, 里面的学生却也和其他大学生没什么两样, 上课、抢饭、肝作业,谁还不是个正经苦逼大学生了呢。
当然, 也有不少人选择价格稍贵的校外馆子,学生超市里的泡面和关东煮也不失为一种省时省力的选择。
乱糟糟的长发随意披在肩上, 裸露的手臂上纹着张扬艳丽的花纹, 诗人提一袋红汤关东煮, 晃晃悠悠进了小树林里。现在太阳正毒,就算再直男的人也不会带自己的女朋友来这儿卿卿我我, 夜晚鸳鸯们的饭后消食地,到了中午,又成了诗人用餐午睡的绝佳场所。
学超里的牛肉丸果然还是那么绝,这虾饺也不错,就是腻了点……诗人一口一个, 一大桶足份关东煮眼看着就要被消灭。
“给我留一串呗。”
一道浅淡的声音突然响起。
然而诗人一点也不吃惊,拿着最后一串牛丸的手仅仅停了那么一会儿,接着又毫不犹豫被塞进嘴里,嚼了两口,很快,这一桶关东煮被全部消灭。
来人:“……”
“至于么。”温热的长椅上突然多了一名穿着长袖连衫帽的少年,紧挨着诗人,帽子紧紧套在头上,只露出一点软软的黑发和白皙的侧脸,“真小气啊诗人,连请人吃肉串的钱都没有吗。”
诗人一点不恼,理直气壮,“没有,我穷。”
穷得坦坦荡荡。
诗人虽然外表邋遢,心可一点都不,吃完东西之后,扯张纸巾仔仔细细擦干净嘴,还把手指上不小心沾到的油迹给擦了。
慢条斯理做完这一切之后,诗人才问,“无事不登三宝殿,来我这儿做什么?”
阮陵:“我记得你有一个叫守护的道具吧。”
“守护?”
诗人在万界里特别喜欢收集各种各样的道具,毕竟他对自己的记忆里没太大信心,万界里也没有增强脑力的玩意儿,只能靠道具来安那份生怕下一秒就死亡的心。但是他一般不记名字,从来都是拿回来之后就扔空间里,随便给编个号,真被问到具体的名字,一时间还想不起来。
阮陵看他一脸苦苦思索的样子,提醒道,“可以护养灵魂的那件。”
‘护养灵魂’的功效比较奇特,诗人一经提醒,立刻就想起那道具,一拍大腿,“不就是那盆花吗!”
“不过你用它干嘛?”诗人狐疑,“你手上有谁的灵魂?”
阮陵瞥他一眼,神情淡淡,“六。”
“……?”诗人第一反应是不相信,还以为零这小子是真疯了,小心翼翼询问,“您,还好?”
没傻没疯没出现幻觉?
一开始六死的消息就是零给他的,现在突然跑过来说手上有六的灵魂,没毛病?
不过……
灵魂的话……
诗人突然想起了叁身边的那个跟屁虫,“是鬼火?”
阮陵点点头,诗人瞬间握紧了拳头,怒火丛生,半晌才狠狠憋出一句,“我擦……”
鬼火的能力在万界一些比较强大的组织那里,一直都是透明的。对于那种损阴德的异能,诗人之前也只是随口吐槽几句,毕竟针扎不到自己身上,他又不是圣人。可是六不一样,诗人虽然和她没有过于深入的接触,但是同为灯火成员,两人的关系还是挺不错的。得,这下针还真就扎到自己身上了。
“我真后悔之前没把鬼火给杀了。”诗人咬牙切齿地说。
石榴的离去已经打击得他消沉了很久,世界都快崩塌了——他这几天上课吃饭都是恍恍惚惚的,晚上也没法儿入睡,一闭眼就是石榴以前的模样。是他没有保护好石榴,这一点,他这一辈子怕是都不能释怀。
现在又告诉他灯火的成员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被这样欺凌……
诗人恨得眼眶通红,下一秒就要滴下血来。
阮陵明白他的心情,当即安抚,“没事,我已经把鬼火解决了。他的死法……可不怎么好受,绝对会让他刻骨铭心。”
诗人喘了好一会儿,生生把那股子剜心刮骨的恨意给憋回去。
“我还是好不甘心。”
“零,你认真回答我,”诗人突然转过头来,直直对上阮陵的眼睛,语气近乎恳求,“石榴是不是就是被叁害死的?”
不,石榴是自杀的。
阮陵很想这么回答他。
刚一张口,石榴死前的画面突兀浮现在脑海里,话一到嘴边就变了,“是。”
“好,那就好。”诗人松了口气,“那,我去杀了他……杀了叁……”
诗人恐怕也察觉到了什么吧,但是‘石榴自杀’这个真相,对他来说太过残酷,也毫无意义。以他现在这样浑浑噩噩的状态,只有找到能支撑自己继续走下去的东西从才行——叁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我明天就去C市。”诗人猛地抬头,“我知道他在那儿,我要亲自去杀了他!”
阮陵:“……”
“你,先不要冲动。”阮陵轻声漫语,“杀鬼火的时候,我得到了一个情报。”
“什么?”
“B-038那个世界,你还记得吗?”
诗人的面上闪过一丝恶寒,“当然记得,全是些奇奇怪怪的植物,怪恶心的。”
“他和B-038世界联手了,目标不言而喻。有了世界力量的加成,他杀你易如反掌,你现在冲动,只会得不偿失,白白送死。”
诗人一下噎住,面上闪过‘不可思议这他妈什么事叁是个疯子吧我佛了’等多种情绪混杂后的表情。
“我……没救了,叁是真疯了。”
阮陵点头,“所以你不要冲动,我会解决这件事。”
“不过你要去C市的话,也没问题,”阮陵若有所思,“我有预感,离爆发不远了,你帮我盯着叁。”
诗人最终点头。他在自己的空间里扣扣掏掏,最终翻出一个玉石做的小花盆,不过里面只有白沙作土壤,半片绿叶子都没见到。
“这东西就给你了,反正我留着也没什么用处——好好护养六啊!要是出了什么差错……”
阮陵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要是出了差错,我就来杀了你。”
诗人:“???”
-
花盆被小心翼翼放在窗台上,靠近透明玻璃。窗户紧紧闭着,风雨不会刮进来,倒是如果是大晴天,盆里的植物就可以享受360度无死角的太阳浴。
阮陵屏住呼吸,小心翼翼捧出掌心间缓缓上下漂浮的光球,将它轻轻推到花盆里,“去吧。”
光球晃晃悠悠,最终还是落进了白沙之中,一瞬白光大现后,盆中失去了光球的踪影,只余下洁白的细沙。不过阮陵并不着急,手指拂过白沙表面,他能感受到那之下轻轻跳动的生机。
转过头,却看见慕绍纠结着一张脸,显然陷入了难题之中。
“怎么了?”
慕绍盯着花盆,“她……需要浇水吗?”
这……
阮陵一下子懵了。走之前诗人就给他说了把秋水的灵魂种进去就行,把它当普通植物养,也没说明白到底是个怎样的养法。
当普通植物来……
阮陵看一眼花盆,不太确定地说,“应该……要吧?”
“哦。”慕绍了然地点点头,“怪不得放在这里,晒太阳也是植物健康成长的重要条件之一。”
阮陵:“是吧。”
“那,”慕绍又发问了,像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学生,“会发芽吗?如果发芽,要不要施肥?真长出来了,会生虫子吧,秋水难道会被啃得坑坑洼洼的?我们要不要买点什么杀虫剂?不过我听说那东西有毒,不会把秋水毒死吧?”
他说着,把询问的目光投降阮陵,眼里满是求知欲。
与他相比,阮陵才更无知得像个大班生。
“……”阮陵更不确定了,“要不,我们先备着?”
慕绍不甚赞同地皱眉,“要做好充分准备,毕竟我们养的是人!”
说着,他掏出手机,点开当当,火速下单了一本《植物初学者手册》。
“看来你也不怎么了解,还是买本书回来学习。”
阮陵:“……”
“至于你说的肥料,我比较倾向于用能量去培育它,”慕绍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漆黑的小羽毛,将它小心翼翼放进花盆里。慕绍以一种实验的态度观察,见过了好几分钟花盆里都没有其它反应,不由有些低落,“这根羽毛能量很强,应该能帮到她。”
那小小的羽毛乖巧地躺在花盆里,和洁白的沙子形成强烈反差。阮陵看着,手有些痒,想着回房之后得摸摸自己的白羽毛。
不过说到这里,阮陵倒是想起一桩事来。
“现在还痛吗?”
慕绍的瞳孔是暗沉的金黄色,在这样的状态下,他站得时候很放松,一点也没有之前的那种隐隐约约的僵硬感。
“啊?”慕绍先是没反应过来,“什么痛不痛的?我没受伤啊——”
“等等,你说的是……”
阮陵点点头,视线扫过慕绍的下半身,“腿。”
之前从来没有人能够敏感察觉到自己两种状态下,腿上的不同,就连他的父亲,也只知道黑翅膀的慕绍是不能信的,要约束,否则就会出大事。
被点破腿上的不同,慕绍的心情突然有些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