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好心提醒着,但他压根没打算理。
“怎么都过来了?”晏虚白转头问身后的晏明怀和滴天髓,结果在人群后面还看到了青沉夜,“你们都没拦着吗?”
“我来的路上让祁怜带人去鸣堂门口拦,看样子是一个都没拦住。”滴天髓探头张望,好像打算把祁怜找出来。
可是怎么可能!
现在祁怜还在折花路入口,拦人。
“兄长,傅先生怎么会和韩宗主顶嘴。他不是向来最尊敬韩宗主吗?”晏明怀压低声音问道。
现在局势不明,也不知道傅归岚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这番景象和那晚与晏虚白说的真是一点都不一样。
“他做事倒是从来没考虑过旁人。”晏虚白心中冷哼一声,宽袖下的手指紧握地有些泛白。
“你们看看,落照山道场堂堂六长老,几日前才在却月城裴大公子婚礼上行凶,现在又要把道场闹个鸡犬不宁。”李茗凭嘴上没有看门的,想说什么张口就来。
除了先前提醒他的一个小宗子弟,现在在场人全部噤声不言。
虽然傅归岚在和韩飞舟对峙,可是没说韩飞舟就打算不管傅归岚了,怎么说也是从小养到大,悉心教养的。
“哎?你怎么都不说话啊,这年头连个敢说真话的人也没有吗?你们这里这么多人,参加裴大公子婚礼的人也不少吧,当时那三头血画神,你们忘了吗?杀了裴公子和青姑娘。”
李茗凭继续说着,周遭修士虽然没人敢大胆陈词,还是淅淅索索有了讲话声。
“李宗主,慎言。”
没想到韩飞舟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凛冽。
“韩宗主,我可是敬你为玄门贡献多年。我只是想提醒您,狼是养不熟的。你看看,前面这些道场长老们是不是都被傅归岚打伤了,这些长老哪个不是对傅归岚有照拂之恩。”
越说越起劲,也不知道他哪来的那么多话。
周围讨论声大了起来。
“是啊,说来当时傅归岚怎么就离开了?不是先前一直要给个说法吗?”
“你还不了解韩宗主,他怎么会把傅归岚独自一人留在却月城。”
“那青宗主呢?就没找他要个说法?”
“不知道,青宗主才没了妹妹,傅归岚他还管不到吧。”
突然一个世家子弟模样打扮的少年,站出来问道:“李宗主,要是傅长老真的是在宴会上作乱,那裴宗主怎么就放过他了呢?”
少年话刚说完,就被一个看起来年岁稍长男子拉回人堆,难在寻觅。
这一问,又是激起不少人的想法,有站在傅归岚那边的,当然更多的是随李茗凭附和。
“我这可不是无稽之谈好吗?你们以为傅归岚如何离开却月城的?那可是韩宗主以道场荣誉作为担保,保证傅归岚以后一定不会身入邪道,再加之裴宗主向来心善,自然就放过他了。”
“可是你们看,傅归岚像是有悔改之意的人吗?这才几日,就可以对韩宗主讲出这种话。实在是太不仁义了。”
李茗凭说的慷慨激昂,滔滔不绝,甚至朝韩飞舟方向走了几步,喊道:“韩宗主,依我之见,我们不如今天把傅归岚铲除,以绝后患。”
周围也纷纷起了声音。
“我就说嘛,要是普通人闹出那么大祸事,能被轻易放过?”
“你小声点啊。韩宗主还在这里,傅归岚怎么说都是道场长老。”
“有什么好怕的,我们也是帮韩宗主,他不能再一直这么盲宠这么个白眼狼了,他召出画神当时打伤多少玄门修士,我家子弟也有受伤的。”
“不管怎么样,今日肯定不能让傅归岚完整走出道场!”
“哼!”韩飞舟没有说话,冷眼看了眼前挑事的跳梁小丑一眼,又转而对傅归岚说道:“归岚,你看看。如今这般情形,你离开道场准备去哪?”
傅归岚没有说话,只是手中灵气激荡,往后退了两步。
见周围形式被带起,李茗凭又朝人群里张望一番,瞧见了裴哂思。他立刻上前,把裴哂思引到人前来,脸上挂着谄笑,“裴宗主,您也在这啊。”
“各位,裴宗主也在这里,各位瞧瞧。裴宗主才刚刚丧子,因为其心善,待人又宽厚,才和韩宗主一道给傅归岚这厮一个机会。可是他又不珍惜,不对!不是不珍惜,是压根打算以怨报德。”
“李宗主,多谢你为在下说话。只是傅长老他,可能也是一时疏忽没有管好画神,才让其作乱。我们身为玄门大家,要给他们后辈一个犯错的机会。”裴哂思脸上突然有了悲天悯人的表情,怎么看怎么慈祥。
“大家看看啊,裴宗主是多么宅心仁厚的宗主,他丧子,难道不难受吗?但他还要给杀人凶手一个机会。”
“这是多么令人敬佩的品德!”
引声高呼,激起周围人的同情,李茗凭继续说道:“看看裴宗主,在看看韩宗主。你们认为要不要替这两位宗主除去傅归岚!”
“这个李宗主也太会说话了吧?”晏明怀低声说道,用折扇掩住半脸,“我差点都被他说的信了。”
“你看不出他是在故意引导众人吗?韩宗主明明未表态,也是一直在劝说傅归岚不要离山,就趁这功夫李宗主把裴宗主拉出来,转移注意,煽风点火。”
“晏宗主,我家公子怎么办,不会待会真的要打杀我家公子吧。?”滴天髓在一旁着急的很,眼睛中都带了点水汽。
“傅归岚,你说!你现在是不是偷炼邪术,还打伤过来道场研修的世家子弟?”
见到有人直接质问傅归岚,在场□□十人目光统统投向了被质问者。
“那时确实是在下学艺不精,误伤他人。裴家二公子…”,傅归岚平静答道,可是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
“你看!他承认了。”
“那我再问你,裴大公子婚宴上的灵役可是血画神?可是你族仙桃宴里独门绝技?”
又发一问。
“确是血画神。乃仙桃宴里独有之技,只是... ”傅归岚又未说完,再次被打断。
“你们看!就这样还有什么能辩解的!”
“裴公子婚宴上的事情,出了他能做出来还有谁能做出来。不能放傅归岚离山!”
晏虚白被这群人的问话给惊到了,有这么随意吗?这是凭空泼人狗血吧。
再看傅归岚,居然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自己话没说完被人打断,就是这样反应吗?
晏虚白气不打一出来,先前知道傅归岚受了重伤才从却月城离开,就知道他肯定不愿再给韩飞舟添麻烦,所以定然一口认下罪名。
可是如今,已经打算离开道场,还弄成这副惨烈的局势,还要给韩先生省心吗?
怎么不辩解,任凭这些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正义之士”在这里替天行道。
再看傅归岚神情,脸上居然丝毫不急,立于他对面的韩飞舟也是不急。双方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站着,完全不管身后玄门众人讨论出来了什么结果。
“韩宗主,你留他干嘛?傅归岚怎么能知道您的苦心。现在只怕他还当您是故意囚禁他。”,韩飞舟身后一道场长老说道,显然也是个顺风耳,听了身后人群话语。
“归岚,我再问你一遍。是否还要坚持离山?”
韩飞舟声音震耳。
傅归岚此时已经半膝跪地,言辞恳切,“弟子不肖,但请离山月余。”
听了这个答案,韩飞舟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转身便走,“既不愿明说,我便不再管你。”
晏虚白远远看见韩飞舟气的发抖的手,紧紧握在身后,脸上皱纹随着眉头紧蹙又加深几分。
“宗主,那傅师弟…就放他离开吗?”
韩飞舟道:“放了。他事勿要插手,不用帮他也不许伤他。”
语毕,周遭又起言论声。
倒是这些道场修士们,已经把围攻状态收起,法器配剑都撤去灵气。
韩飞舟又回头看了一眼,便朝折花路出口方向走去。那边聚集了不少围观人,先前那些各家修士纷纷让开道来。
青沉夜看着韩飞舟一路走来,他在人群中一直未曾一言,这时朝韩飞舟行了一礼,道:“韩宗主,归岚他…”
韩飞舟看了一眼,道:“随他,若他愿意回来就回了,不愿意就放他走,不再是道场人。”
在人群注视下,韩飞舟已经离开这个乱局。结果是什么,在场人一眼就看出。
人已走远,傅归岚起身,看着地上的定光,韩飞舟也没有把这个收走,抬手朝眼前道场修士一礼,“师兄师姐,再会。”
说罢,傅归岚便要离开这里。
“你想的倒挺美,韩宗主宅心仁厚不想与你计较。傅归岚你就真当你自己没事了吗?”
又是这个李茗凭。
尖锐声音突然从人群中传出。
“你要走也可以,留下你的狗命!”
说罢李茗凭居然一道气刃打向了傅归岚,可是傅归岚居然半点没动,只是立于原处,还一副要和众人讲道理的样子。
“对!傅归岚,你不能离开这里。却月城的事情你还没有交代清楚!”
“你这个邪修!放他离山只会给玄门引来祸端。”
“不能放他走!”
一时间,随着李茗凭的气刃还有周遭一片混乱的声讨,傅归岚又被推到了批判中心。
傅归岚迅速躲闪开气刃,眼神一冷,便瞧见正往人群中躲藏的李茗凭。
“归岚,这个血画神真的是你放出来的吗?如果不是,你为何也不与我解释?”
青沉夜?
他这时候出来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见到青沉夜都出来质问,周遭修士们更加兴致勃勃,或者说顺水推舟地满含怒意质问起来。
全都是揪着傅归岚与那三只画神,还有声讨傅归岚修习邪术,害人性命。
就在这一片声讨声里,裴哂思已经悄悄隐去踪迹,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
但是围堵在度卢涧的人越来越多,不少其他宗族修士们为了看清人群中央发生的情形,居然御气凌空。
百来人的逼问,百来人的唾弃。
傅归岚看起来再也不像平时从容淡定,成竹在胸的傅长老。
第71章 乱云(4)
见傅归岚迟迟未有回答,青沉夜青白的脸上带了些焦躁,“归岚,你回答我啊。”
傅归岚摇摇头,“这事,若说完全与我无关,却也不是。”
“他承认了!青宗主,你就是人太好,平时被他骗的太多。”
“对啊,青宗主,您不知晓原先仙桃宴里的邪术到底修的都是什么功法。其他经历过的玄门先辈都说,傅书离擅长修炼邪术,御人魂,统鬼物。”
“不止这些,他们家的子弟一向就是祭品,从来就是为其宗主提供炼化的材料才招进宗内的。”
“后来他宗遭邪术反噬,这都是恶果自尝。以前是韩宗主保他,每人敢说这些,现在连韩宗主都看清了,不再护他,您还指望他改邪归正吗?”
不少人围在青沉夜身边,继续说着已经被讹传过几百遍的话。
傅归岚道:“沉夜,这里不是讲话的地方,稍晚些我给你解释。”
青沉夜眼眸垂着,周围人声嘈杂。
“傅归岚,我几时亏待过你,你为何要挑青栩大婚之日下手!”
傅归岚不知道为什么青沉夜反应会这么大,他心中所思所量若在此时说出,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同样也没人会信他的话。
“这其中必然有误会。沉夜,有些事情只是现在不能与你明说。”傅归岚想解释,可是出口的还是这样模棱两可的话。
青沉夜道:“哼!解释?你能解释出来什么?莫不就是你早对裴君琛怀恨在心,加之他先前总是对你恶言宣扬,挡了你晋升路?”
“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吗?”傅归岚质问道,“好,若是你真觉得我对裴君琛怀恨在心,我又何必弄出如此动静。以我之能,就如诸位口中所言,我傅归岚熟习邪术,杀人取命之事大可让我手中神鬼去行,又何必闹的人尽皆知?”
听到傅归岚说出此言,周围一片喧哗。
“你还说你不会邪术,如今你倒是承认的坦坦荡荡。”一直没说话的李茗凭,又突然发声,带起周围声讨声来。
“青宗主,不要再与他废话,不如我们今日就在这里铲除妖孽,替天行道!”
“是啊,现在放他走必然是纵虎归山,以后后患无穷啊。”
“青宗主,你在犹豫什么。韩宗主都看明白他了,您现在还在犹豫什么。”
青沉夜迟迟没有动静,沉寂一会,缓缓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你可以使役鬼神,杀人无形?”
傅归岚听到这话,突然反应过来,明白了青沉夜一直想问的到底是什么。
“不…青栩灵识破碎,确实不是我所为。”傅归岚的辩解果真是苍白,连要怎么说明都不会。
“你当然不会承认了,你仙桃宴里最厉害的除了血画神,不是还有抽人魂魄用以续命的术法吗!”青沉夜厉声质问道,“只是我没想到,你居然用在了我妹妹身上!”
此言一出,周遭修士顿时像看怪物一样看向了傅归岚。
原来坊间流言,果真所言非假!
晏明怀抓住晏虚白袖摆,低声与他言语,十分担心被周围人知晓他要说的内容。
“兄长,青宗主怎么会突然这么讲。之前离开赤泽水境时,他都还好好的。虽然傅先生给的信件不看不回,但也没倒这种愤怒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