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人跟小疯子一样坑他的时候就没人看见呢?只有他一人承受着看到那小崽子的獠牙,想想就令人头大。
景渊耳目过人,他仔细一听,房内的人呼吸匀长,已经入睡了。
他暗骂道:“还真心安理得!”啪地一下打了自己手背:这他娘的还有不要命的蚊子敢来咬他!
他又侧过脸看一下房里的情况。他一抬手指,指一块房瓦悄悄挪开,俯身往床帐一看——哦豁,端方矜持的临岚神君居然还踢被子!
他记得临岚睡之前被子还盖过头,整个人蒙在被子里面,现在睡熟了,脑袋冒了出来,手脚也跟着蹭出来,像个小孩子一样,侧睡着抱着一大半的软绵被子,另一半挂在床边快掉下了。
景渊看呆了,这位真的两千岁了吗,以前怎么没把人给冻死?鬼界入夜阴寒,这么个睡法病什么时候能好,不加重不错了。
“唉。”景渊叹了一声,心情复杂地从屋顶飞落到大门前,让人再抱一床棉被过来,自己接过之后,直接穿墙而入。
桌上点着两盏烛灯,烛光昏黄,景渊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把被子先放在床尾,再捞起临岚掉落的被子,轻轻把他往里边推进去一些。
临岚一碰就醒,迷糊地睁了眼,景渊见状,心虚得很,瞥了一眼床尾,着急解释道,“我……”
喝下的药里面催眠作用太强,临岚没完全清醒,他抬了抬眼皮,看了一眼景渊之后,卷着被子转过身去。
景渊原以为他又要作妖了,没想到无事发生。好像认出是他以后,还往床里面睡进去,像特意给他让出位置一样。
他看着空了大半的床,心道:这是在邀请我吗?他原地不动地琢磨了一下:本来是想给你加床被子的,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做出了表现,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然后便没脸没皮地睡了上去,压实了临岚的被子边缘,以免他再着凉。
景渊以为美人在侧,他会睡得很香,事实上,他这一晚过得备受折磨。只怪他躺下前多看了临岚一眼,开启了胡思乱想的魔幻之旅。
那睡着的侧颜便像刻在他脑海里一样,一闭眼便浮上来。加上周边暗香浮动,丝丝缕缕,沁入心鼻,引得景渊不得不思考,这香味是来自临岚的头发,还是身体上。
临岚一个翻身,换成了向着景渊的方向,景渊被他忽然的动静惊得绷着身子一动不动。
两人各自盖着被子,两厢距离不过两个拳头,景渊平躺着,侧过脸去,近距离盯着他看。临岚眼尾微翘,睫毛浓密,被子闷过的脸蛋还微微发红,皮肤像是吹弹可破,好看得雌雄莫辨。景渊心里感慨道,这到底是吃什么长的,不知不觉中伸手往他脸上一戳,而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怕被发现赶紧闭上眼装睡。等了等,他睁开一只眼查看,人家根本没醒。
景渊望着熟睡的人思考:这就是所谓的浅眠?
他心里一个邪魅诱惑的声音响起:“想亲一口。”
另一个严肃正经的声音道:“亲亲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第一个声音道:“都成亲了,亲一下怎么了?”
另一个道:“不,是假成亲,人不能碰!”
第一个声音嘲笑道:“啧啧,假着假着就成真的了。”
另一个:“闭嘴,闭眼,睡觉!”
第一个还不死心,继续怂恿道:“你昨晚第一眼看到人家,眼睛都发光发亮了,装什么装?德行!”见没了响声,它又继续叫嚣道:“你就是馋了!馋了!”
另一个声音使出了杀手锏,幽幽道:“思依他不好吗?”
思依……
景渊这才从混乱的思绪里面理出个源头。
他有一段时间没去南院了,这会儿还挺想念思依那个可人儿的,也不知那里近来有没有新来的艳鬼。想到这儿,他心也不乱了,再看一眼沉睡的临岚,盘算着把他送走,自己再去快活。
他调整好心态准备入睡时,临岚动了。他像是觉得冷,无意思地往身旁的热源拱了拱。景渊侧转过身去,想要把他推开些。临岚好像寻着舒服的位置,本能地接着拱过来,恰好隔着被子挨在他胸膛的位置,像窝在他怀里睡觉一样。
这乖巧又黏人的劲儿……景渊脑子空了一瞬。他抬起的手悬着,不知要推开还是不推。
鬼王他血气方刚,年富力强,功能齐全,原本就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这种不经意的撩拨最为致命,他甚至怀疑临岚是故意投怀送抱的,定力如若不稳差点便给他来了个顺水推舟。
定力颇稳、根正苗红的鬼王默念了大半晚的佛法心经“色/即/是/空……”,才灭了火,直到天将破晓方睡下。
谧幽宫主殿,隔天早上,忙活了一晚的祝行舟及众壮丁,总算把房屋修好,倒下的树木也重新栽上,地面收拾得干干净净,婚房也还是原来的样子。
管家跟祝行舟道完谢,便要送他们离开。天空又是一阵晴天霹雳,天色骤变,云团骤涌,向着这边汇聚而来。
祝行舟脸色大变:“哎哟喂!”腿都发软了,“白修了!”在场的各位都不忍直视,有的已经闭上了眼。
黑压压的云团卷到了这方上空,好像能认路似的,调转了方向,往偏殿去了。他们这边还没庆幸,又担忧起那头了。
祝行舟痛心疾首地朝偏殿的方向喊:“鬼王大人,你又干了什么了!”接着一群人急忙往那边去。
天雷迟迟没落下,狂风也没再起。等他们赶到偏殿大门外的时候,云团已经散了,天空一片晴好的样子。
第14章
房外恢复一片和谐的景象,房内两人剑拔弩张。
景渊面色不善,攥着刚夺过来的冷月鞭,双臂抱胸,赤着脚嚣张地踩在地毯上。临岚裹着被子坐在床上,一脸惊怒交加,一头鸦发垂散着。他缓过一阵,忍气吞声道:“风雷我撤回去了,你解释!”
景渊把冷月扔到床上还给他,臭着脸道,“行啦,裹什么裹,整齐得很,我又没对你怎么样!”
临岚闻言,拽着被子裹得更紧了,以示自己不信他说的话。
景渊歪着嘴角嗤笑,用挑剔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我说小神君,我要真对你做什么,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安然坐起来?”
倒是他自己,还没睡醒,就被临岚因盛怒而触发自我保护的灵力震了出去,要不是他自身有修为护着,估计要直接飞出墙去。可怜了他的老腰,似乎闪到了。
他看到临岚听完他说的话后,几不可察地转动了一下眼珠子,一看就是在思索他的话是什么意思。景渊心道:要命,他真的不懂。
他悄悄揉了揉腰,“你不知道你自己睡着了被子上哪去了吗?丢不丢人呐,多大个人了睡觉还踢被子。我昨晚躺这儿给你压被角了,要不是看你生病,我才懒得管你。”
临岚脸色缓了缓,反问道,“踢被子便踢被子,怎么丢人了?”
“听你这话,是知道自己睡觉不老实了?”景渊好笑道。对方听完又不吭声了。景渊也不打算理他,转过身传外面候着的人进来服侍。
祝行舟一行人站在偏殿庭院里,看四周恢复一片正常的景象,觉得应该没什么事情发生了,他再次跟管家告辞,方一抬脚,就被从里面出来的景渊叫住,他僵硬地转过身来,满心地希望二位爷不要再搞事了。
景渊看他那惆怅的神情,调侃道:“见鬼呢!”
祝行舟小声嘀咕道:“说的不就是你嘛,鬼见鬼愁。”话音一落便被走上来的景渊一抬手掴了一下他后脑勺,“当我聋了?昨天交代你那事查得怎么样了?”
祝行舟答道:“问过那只妖了,说是他们首领以前见过我哥夫人小时候,他们那一族嗅觉极灵敏,嗅着那孩子身上的味道酷似上古秘闻中记载的一种大补,没捉成,记挂上了,一直在那边守株待兔呢。”
景渊:“就这些?”
祝行舟急道:“其他的哪有那么快,没看我这灰头土脸的?给您老补了一晚上屋顶了我。”
景渊看在他没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没挖苦他什么,只催他动作快点。祝行舟不服气道:“有本事你叫白暮空去,他效率高。”
景渊若无其事道:“白暮空那冰块脸不管我的私事。”
祝行舟一听不乐意了,戳着自己鼻头道:“哦,他不管,全归我管了?我好歹一鬼界将军,我给你收拾烂摊子……”
“我让你修房子了吗?这种事吩咐给下面去做就成了。”景渊淡淡道。
“没……是我老妈子心操惯了,顺手。”祝行舟蔫蔫道,“他是五将之首,我纯属凑数的,是你的家将。”
景渊无视他的怨念,“我打算让他跟着鬼后。”
祝行舟茫然道:“什么意思?”
“过几天我把南境那边划出去,他们两个应该比较合得来,”景渊漫不经心道,又回头看一眼管家,吩咐道,“鬼医回去了吗?去请他过来再看一下。”
祝行舟奇怪道:“这才成亲多久,怎么就要把人送出去了?”
景渊抄着手,听完无奈地摇了摇头,轻笑出声,“不送走,难道你还想多修几次房子啊?只怕你修的速度都赶不上他拆的手速。”
祝行舟福至心灵地问道:“你们真的是房/事不和?”
景渊凉凉地看了他一眼,祝行舟没接收到他的眼神警告,还不知死活地摸着下巴认真思考起来,“不对啊,难道我逆了?”
景渊见他神经兮兮,不耐烦道:“闭上你的狗嘴!说正事,仔细听着。”
祝行舟被他一凶,正色了起来,认真听着。
景渊说,“早上我看他精力充沛的,这两天病该好了,你领着人出去逛逛,带他看看,耐心介绍一番,让他熟悉一下咱们鬼界。过几天送他过去那边再跟白暮空交接一下。”
祝行舟点点头,“可以是可以,不过这事不是由你来的吗?你最近有什么要事不成?”
景渊:“让你去就去,问那么多干什么?”
祝行舟勉为其难应道:“行吧。”然后他又想到什么,问道,“诶,以前都没听你提过起鬼后,这几天忙也没问,你是什么时候认识他的呀,怎么突然不声不响就成亲了?”
“前几天,”景渊心不在焉道。
祝行舟呼吸一滞:“……所以你是色/字头上一把刀吗?怪不得人家招雷劈你!”
景渊忍无可忍道:“你再胡说八道看谁被雷劈!事情说完了,赶紧走走走。”
祝行舟往回走的时候,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这景渊看上人家没几天就把人娶回来,为什么现在又要把人送走?他琢磨不透,末了摇摇头,晃去满脑子好奇,往妖界那边赶去。
离罗看完诊后出来告诉景渊说确实有好转。
后来的几个晚上,他便没再热心地去给临岚压被角,他甚至都不怎么想见他,要说只能说是他们性格不合。
第15章
祝行舟去了一趟景渊指的妖界临近点,没查出什么线索,只逮了一只死守在那里的大妖,问出几句话,过来传给景渊。
恰逢临岚病愈,祝行舟第一眼看到鬼后,没出息得看傻了,张着口却说不出话来,实力演绎“目瞪口呆”,在一边看着的景渊只觉得脸都给他丢尽了,嫌他就这点出息。
接下来的几日里,祝行舟便乐颠颠地领着临岚到附近四处逛,又十分热情地给人讲解当地的风土人情,殷勤得没话说。
期间景渊会给临岚安排出时间,教他看文书、批公文等。
临岚启程的前一天晚上,景渊实在受不了祝行舟点头哈腰的样子,把人赶到一边去,自己领着人逛夜市去了。
隔天,鬼城竹林小路上,祝行舟送临岚及小仙童上马车后,一行车队整装待发。他偷偷跑过来,鬼鬼祟祟地问站在后边的景渊:“真舍得啊?说送走就送走,我哥夫人这一走你打算什么时候接回来啊?”
景渊没回答他的话,转而意有所指道:“你待鬼后倒是挺周到的。”
“我这是因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鬼后长得好看,咱两又是什么交情,我对他好是应当的,你不也看到了,他是没怎么理会我的。”祝行舟又揶揄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带人出去的时候你监视了,瞎担心什么呢。”
景渊垂下眼皮没接他的话,心想连祝行舟都能察觉到他有全程看着了,那临岚也是知道的了,这样想来便不会怪他不上心、没有管他吧。
祝行舟当他心虚了,心里涌上点打抱不平的心思,接着说道,“看把你紧张得。那怎么不放眼皮底下看着,非得往外送?别人娶的是媳妇,你娶的是下属啊?这才多久就把人送去帮你打理分地?”
景渊被他念的心烦,“行了行了,你懂什么?哪来那么多废话,快去快回,回来还有任务要你完成。”
祝行舟一听,哭丧着脸道:“你就光指着我使唤。”抱怨完便灰溜溜地跑上车队前面,坐上自己的黑马,护送鬼后一行前往鬼界南境。
景渊望着那马车不疾不徐地往前走,马车里面的人始终不曾揭开窗帘往回看。景渊莫名觉得临岚似乎不高兴,而他自己心里无端有些空落落的。
不知不觉中他拿出了藏在袖中的一缕青丝,约一指长两指粗,中间缠着红线。原先是两缕而后并作一起的,这是昨夜逛完街,他送临岚回房时向他讨要的。当时两人站在门口,景渊背着手,认真地跟他谈起出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