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归鹿掏的匆忙，上面还沾着棉絮。
　　顾楼：“你打算把它丢掉？”
　　“不然还留着生小心脏啊。”江归鹿开了个玩笑，“随便找个地方丢了就行，他们定位不到就放弃了。”
　　顾楼沉默几瞬，想开口问他，疼吗？但他知道江归鹿一定会随意地答肯定不疼啊，木偶疼什么。
　　这是江归鹿的心，怎么会不疼。
　　顾楼想明白了，好木偶和坏木偶的区别在于他们的心，没有心的木偶，胸膛不会再有跳动，会变得死寂一片。
　　木偶的心同时是他们的供能物质，失去了心，他们被遗弃，没了能源，就会变成毫无生机的木头装饰。
　　所以很多木偶宁愿冒着被砍去四肢的风险也要回城。
　　也许生物都有种飞蛾扑火的隐藏属性，明知前面是刀山火海，也要不死心地去闯一闯。
　　“呜呜呜呜呜——”极高声贝的警报声骤然震穿耳膜，敲得大脑生疼。
　　顾楼喜欢清静，极为讨厌喧闹环境。江归鹿匆忙带着他翻过几个空房间，就和翻盲盒似的，开房有惊喜。下一秒，他们直接翻了出去，翻到了宫殿的花园里。
　　“花园也不错，起码有个凉亭能歇会……”江归鹿左右打探，突然脚下“咔嚓”一声，踩碎了一个浇水机器人。
　　江归鹿双手合十，默哀十秒，刚一抬头，面前站了一排浇水机器人，大眼睛闪烁着面无表情的红光。
　　江归鹿：“什么情况？”
　　顾楼：“你可能踩到团宠了。”
　　顾楼：“……”
　　江归鹿：“……”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第83章 追赶
　　微风习习, 黄昏落日下, 江归鹿弯腰捧起机器人碎片, 转头问：“还能修好吗？”
　　顾楼：“除非你给我找来全套维修工具。”
　　“那要不土葬吧, ”江归鹿挠挠头，问虎视眈眈的机器人大军，“你们觉得怎么样？”
　　只听“咔嚓”整齐划一的声音响起，机器人背后现出寒光凛凛的刀刃, 杀气四射。
　　——团宠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显然觉得不怎么样。
　　“丧心病狂啊。”江归鹿喃喃。
　　为首的机器人和其他都不太一样，鹤立鸡群不说, 背后武器也大很多, 发出令人牙酸刺耳的刺啦噪音, 光是看着就忍不住腿软了。
　　江归鹿小心翼翼, 再小心翼翼地，把‘团宠’的残骸送到地上，与清扫机器人中间划开了一道界限。
　　“咔——”机器人眼中红光闪烁两下, 昭示着某种危险意味，江归鹿当机立断一个字：
　　“跑！”
　　从进入副本后，江归鹿说过最多的字就是‘跑’。
　　两人一路飞奔, 跨过花园栅栏，踩碎了地上一潭照耀橙红黄昏的水洼，背后清扫机器人丝毫不带怕的，跟着他们身后，翻篱笆过水坑，穷追不舍。
　　“到底是谁给它们安的那俩轮！”江归鹿怒道, “比狗还难缠！”
　　顾楼跑得气喘吁吁，听了江归鹿的话，既因呼吸不畅感到痛苦，又觉得一阵好笑。
　　顾楼想起之前他们也经历过相似的场景。
　　高三毕业的夏天，江归鹿强拉着顾楼出去逛街，正好服装商场买一送一带抽奖福利，给顾楼挑了件运动装，顺手刮奖，结果抽中两张去度假山庄旅游十五天。
　　很愉快，很完美，顾楼计划的学习假期化为乌有，江归鹿倒是开心了。
　　“我不去。”顾楼按低音量，低头看书。
　　“去嘛去嘛去嘛~”与他隔着手机屏幕的江归鹿大喊，“你之前不是说不想掏钱旅游么，免费的总行了吧。”
　　“你可以找别人。”
　　“我哥整天忙的要死，还有谁啊，难道让我带爸妈出去？票也不够。”江归鹿说，“陪我去呗，否则我就和阿姨说你天天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简直快成宅男代表了。”
　　江归鹿所说的‘阿姨’是顾楼的养母，精准戳中了顾楼的死穴。
　　他总不愿意麻烦别人，只愿意一个人呆着，若没有江归鹿，恐怕这三十天的暑假真会被顾楼过成宅男日常。
　　于是他们踏上了去度假村的飞机，昏昏沉沉睡了半天就到目的地了。
　　期间江归鹿非常兴奋，拉着顾楼东看西看，顾楼无语：“你是狗吗？”
　　江归鹿冲他伸出舌头：“这样？”
　　顾楼居然被他逗笑了。
　　说着，看到别墅群雕花栅栏门旁拴着一只哈士奇，正四肢摊开，面朝天空，吐着舌头舒舒服服地睡着觉。四周无人，主人似乎有事离开了。
　　“儿子！”江归鹿几步过去，热泪盈眶，“找你这么久了，咋在这儿偷睡呢？”
　　顾楼：“……”
　　“小伙，别睡了起来嗨。”江归鹿蹲下，饶有兴趣逗着狗玩，哈士奇懒得搭理他，湿润的鼻头在空气中嗅嗅，不动了。
　　哦这是要吃的呐。江归鹿从背包取出一根分量极大的双汇王中王香肠，剥开了放到哈士奇鼻子前面，于是那鼻子迅速动了动，‘嗷呜’一声从地上翻起来，尾巴兴奋摇到只看得到扇形的虚影。
　　这只狗站起来时，顾楼察觉到它其实长得挺壮实高大，站直了足到江归鹿大腿的位置，又因为外形极像野狼，眼睛蓝嘟嘟的，看上去竟有几分慑人。
　　顾楼拉了下江归鹿的T恤后襟：“别玩了。”
　　“等等嘛，很少能看到二哈的，陪它玩一会。”江归鹿玩心四起，将牛肉肠掰下一小块凑过去，然后朝上高高一抛，这只狗又兴奋嚎叫，把头一仰，准确叼住落下来的火腿，紧接着眼巴巴盯着江归鹿手里剩下的那部分，尾巴加速得活像几百年没吃过东西的妖。
　　然后江归鹿突生恶心，没有继续抛东西，径直站了起来，狗一路抬头，见这个人类似乎不想继续给它食物了，急的直往上蹦，那眼睛里头似乎含了一汪着急忙慌的蓝水。
　　顾楼扶额，实在不了解江归鹿的恶趣味到底是怎么产生的。
　　江归鹿看着狗，又看看火腿肠。
　　狗看看火腿肠，又看看江归鹿。
　　江归鹿：“……”
　　狗：“……”
　　顾楼：“……”
　　江归鹿拍拍狗脑袋，说：“不行啦，只带了一根火腿肠，你吃了我们吃啥？”
　　说完，玩了拂衣去，狗急汪汪叫。
　　江归鹿才走了不到一米，正想转身，顾楼却看到哈士奇急的抖来抖去，突然挣脱了狗链，如同一颗炮弹般冲了出去！
　　顾楼意识到这锁好像没他想象中那么结实，或者说这哈士奇已经聪明到学会自己开锁了！
　　天呐，狗报复起来也是很厉害的。顾楼大喊：“快跑！”
　　江归鹿也发现不对了，他一愣，冲过去，把火腿肠往狗那里一丢，拉住顾楼手腕：“走！”
　　顾楼被他带的跑了起来。
　　哈士奇是最好别沾上的物种，一旦沾上就很难踢掉。江归鹿曾经被邻居家的狗搞得不胜其烦，深知二哈的黏人度，若不是看有狗链，江归鹿是绝不会逗狗玩的。
　　现在链子断了，江归鹿怎么也没想到，这狗智商得有二百五了吧！先跑为敬！
　　顾楼怎么也想不到，江归鹿惹下的烂摊子，逼着他一起收拾。他跑步本来就不行，简直要开始怀疑江归鹿的居心了。
　　那根火腿肠似乎有效延迟了哈士奇的黏人程度，大概现在正吃得津津有味吧。江归鹿往后一看，差点吓得魂都飞走了！
　　那哈士奇不知道干了什么，呼朋唤友了一大堆哈士奇，各个油光水滑，有狼的强壮，狗的迅猛，一口利牙白的谎言。
　　江归鹿一脸吃屎表情，转回头，示意顾楼也看。
　　顾楼深吸一口气。
　　这里其实是哈士奇小区，人类才是宠物吧！
　　那根火腿肠早就在刀光剑影尖被瓜分了，其余没抢到的狗闻着味道对江归鹿和顾楼紧追不舍，这场景远远看来，就是两个人身后跟了十几条哈士奇，在黄昏中形成了一道亮丽匆忙的剪影。
　　……就和现在一样。
　　顾楼只觉心累。
　　好在有扇窗户开着，江归鹿拖着顾楼上去，自己也利落翻身上去，左脚鞋子却被机灵的机器人捉住，在刀刃下变成了粉末。
　　江归鹿单脚站立在房间里，和顾楼对望。
　　江归鹿：“……”
　　顾楼：“……”


第84章 出宫
　　屋内无人, 桌子上摆满了图纸, 顾楼走过去, 拿了几张图纸翻看, 在图纸下方找到了城主的签名。
　　他们歪打正着，凑巧逃进了城主的书房，太好了。
　　顾楼记得，阿亚博士房间的图纸是没有城主签名的。
　　据林淑然所说, 倘若这些图纸来自阿亚博士，为什么没有签名呢？
　　江归鹿跳着脚在房间里金鸡独立, 左右扭头, 忙得头也不抬。
　　顾楼：“？”
　　江归鹿：“找……双……鞋。”
　　顾楼无语, 谁会在书房放鞋啊。
　　紧接着, 江归鹿从床底掏出一双包装完好无损的灰色拖鞋，看了下鞋码：“我靠，码数和我一模一样！”
　　太不雅观了。顾楼决定还是不看江归鹿了, 找到资料就赶快离开这个世界。
　　江归鹿大大咧咧走到旁边，跟着一起找。
　　“不过你现在还不高兴？”江归鹿说，“被清扫机器人追的时候, 我反思了一路。”
　　“结论呢？”顾楼漫不经心，捡起一张纸细看，发现不是。
　　“我想起之前爸妈吵架，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吵了起来。”江归鹿说，“我当时不理解。现在理解了。”
　　顾楼极为冷漠地‘哦’了声。
　　江归鹿：“因为我踩碎了机器人？瞒着你藏了心？带你躲床底下并且来了一发……”
　　顾楼听不下去了：“——停！”
　　江归鹿意犹未尽：“……所以到底为什么？”
　　江归鹿曾经以为他老妈就是这世界上最难懂的人，自从认识了顾楼, 江归鹿的‘世界上最难懂’的榜单更新了，第一并列两个人。
　　“没有为什么……”顾楼的声音越来越轻，直到他抽出一张纸，说，“找到了。”
　　“可以离开这个鬼世界了。”江归鹿无比庆幸，“否则总觉得胸前穿堂风吹来吹去，冷飕飕的。”
　　江归鹿和顾楼一人拿着纸的一角，跟拿着绸带等人剪彩的礼仪先生似的。
　　一分钟过去了……
　　“系统死遁了吧。”江归鹿狐疑道。
　　话音未落，机械音跟上。
　　“亲爱的玩家，你们没找到真正的设计图，并未完成任务。”系统彬彬有礼道。
　　“那这是啥？”江归鹿跟抖面条似的抖手里那张纸，难以置信，“复印件？”
　　这上面几个大字‘木偶核心设计图’是看着玩的吗！
　　系统不再说话，真死遁了。
　　顾楼和江归鹿对望一眼，两人眼中都有几分生无可恋的情绪。
　　江归鹿突然说：“等等，我总觉得咱俩忘了什么事……”
　　顾楼茫然看着他。
　　“想不起来了。”江归鹿皱眉，“但肯定是很重要的事情。”
　　宫殿外，天色像墨水瓶打翻了调色盘，某个倒霉催的军官终于拿到了进宫令，可以进宫找人了。
　　军官简直要被面前这些榆木脑袋给气死，抓个木偶而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逼宫！
　　“你们给我等着。”放过狠话后，军官气势汹汹地带着小队进去了。
　　手里的定位器红点不停闪烁，正在缓慢移动中，军官言简意赅一个字：“抓！”
　　他已经和另一巡逻队确认过了，他们要找的坏木偶和已经被污染的木偶现在就在一处，抓一送一，正好还能卖个人情。
　　训练有素的小队悄不做声穿梭过迷宫似的走廊，与定位红点距离越来越近——
　　“到底是什么事呢？”江归鹿想了半天都想不起来，索性放弃，“算了，咱们走吧。”
　　顾楼：“……不行，你必须想起来，这事不是很重要么。”
　　“我很想把记忆一格一格塞柜子里，”江归鹿无奈道，“然后用到就抽出来，但我又不是机器人，哪能说想起来就想起来呢。”
　　“你再想想。”
　　“真想不起来，除非现在让我看到某个能让我立刻想起来的印象点……”江归鹿喋喋不休，啪嗒啪嗒走过去打开门，“你就是太较真了，别想了，乖，啊。”
　　正说着，顾楼却不回答了。
　　江归鹿奇怪：“怎么了？”
　　顾楼正对门口，用尽浑身的自制力，无比冷静道：“我想起来了。”
　　他缓缓抬手，手里是那枚被江归鹿暴力抠下来的玻璃心，江归鹿眉梢一跳，刚转回头，和一排面无表情的士兵对上了。
　　……而江归鹿因为刚才的一顿狂奔搞得衣衫不整不说，脚上还不伦不类地套着俩灰色拖鞋。
　　“乖乖。”江归鹿喃喃，“我错了。”
　　三秒后，整个宫殿回荡着顾楼有气无力的大喊：“跑……”
　　江归鹿自诩练过，打小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但一挑十他还真是第一次。
　　这群人仗着人多不要脸，排着队往江归鹿身上挂，采用的是堆三明治打法，江归鹿连出手机会都没有。
　　余光瞥到有人绕过他想制服顾楼，江归鹿怒而大喊：“冲我来，别动他！”
　　他一声暴喝，把身上三人全都摔了出去，随后捉住那士官往他腹部一顶，‘咔嚓’一声，那人被顶的险些呕血。
　　这场面可谓是鸡飞狗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