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朝安恢复的那一部分记忆里,赵哥一群人就曾经将自己关在厕所里过了一晚上,还把自己的衣服泼湿了,那天夜里降温,他一个人蜷缩在厕所隔间里,差点没撑到天亮。
朝安当然是没有赵哥这么丧心病狂,泼湿衣服的事情他做不出来,他甚至好心的给赵哥的后脑上止了血,然后道了一声“晚安”才关上门离开。
直播间里的观众看到这一幕都觉得头皮发麻,默默给赵哥点了一排蜡烛。
……
解决了一个麻烦的朝安心情不错,他准备回宿舍楼了,可是走到一楼大厅的时候,朝安竟然听到楼顶传来的脚步声,这脚步声杂乱,就像是有好几个人在走动。
这么晚了还有人在教学楼?可是他刚才就是从二楼下来的啊,并没有看到有人啊……
朝安又想起梦境中见到教室里那恐怖的场景,他立刻朝着二楼跑去,等他跑上二楼,脚步声又消失了,朝安最后听到的位置,应该是卫生间。
朝安来到卫生间门口,发现洗手池的位置空荡荡的,而卫生间的大门关着,难道他们之前都藏在卫生间里?
正在朝安纠结自己1V多人胜算不大,要不要先离开的时候,压抑的哭声从卫生间里传了出来,这哭声和朝安昨天听到的一样,朝安立刻放弃了离开的想法。
朝安走到大门前,手掌放在木门上,稍微一用力,大门就被推了开,露出里面一个一个的小隔间来。
哭声在朝安推开门的瞬间消失了,朝安朝着黑暗中看去,只能模糊看到隔间的轮廓,他的手熟练的朝着电灯开关的地方摸去,却没有摸到开关,而是摸到一只冰凉的手。
朝安的手仿佛被电了一下缩了回来,他朝着自己身边看去,什么也没看见。
“你是谁?”
黑暗中朝安的声音有些失真,连他自己听着都感觉陌生,对方没有回答,朝安再次缓缓的将手伸向开关,这一次没有摸到那只手,朝安按下开关,头顶的灯却没有亮起来。
灯坏了?
朝安觉得无语,这灯怎么这么恰巧赶在这时候坏?
压抑的哭声又传了出来,这一次朝安没有着急出声,他仔细去听声音的位置,应该是最后几个隔间传来的。
朝安抬脚朝着后面几个隔间走去,他刚走出两步,卫生间门口的大门就吱呀一声关上了,朝安没有感觉到风吹进来,可门还是关上了。
哭声又停了,朝安的脚步只是停顿了一下,就若无其事的继续朝着里面几个隔间走去,这一次不需要朝安去挨个的试探,因为他在最后一个隔间的门下面看到了一双开胶的运动鞋。
对方站的离门很近,准确说是贴着门的,脚尖都从隔间里伸了出来,就算朝安不弯下腰也能看见隔间里有人。
朝安站在最后一个隔间外面,他没有贸然去推那扇门,而是轻轻的开口说到:“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吗?能跟我说说吗?或许我可以帮你。”
此话一出,卫生间里陷入死寂,气温开始下降,朝安仿若未觉的望着隔间门,似乎是在耐心的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许久之后,隔间里传出鼻音浓重的声音,那声音说到:“我总是被人欺负,我不想活了……”
伴随着这声音响起的还有皮肉被划破的声音,淡淡的血腥味从隔间里传出来,真的很淡,如果不是朝安嗅觉出色,或许根本闻不出来。
“你先别冲动,我在这里陪你,有什么麻烦我们一起解决。”
“你帮不了我……没有人愿意帮我,我是多余的人。”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能跟我说说你的事吗?”
隔间里的声音沉寂下来,朝安听到了清脆的水滴声,他低下头,看到隔间门缝里,雪白的瓷砖地面上出现了一个个的小红点,那是鲜血滴落在地上溅出的。
不过这血的颜色要比一般的淡,就像是混进了水一样。
“你愿意跟我说说你的经历吗?或许这样会让你好受一点。”朝安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在他的刻意控制下温柔的像暖风一样,让人不自觉的去信任,去依靠。
隔间里的存在沉默了许久,也许是一个人孤独太久了,也许是什么其他原因,他终是缓缓的开了口。
“我叫安归,是一个谋杀犯的儿子……”
接下来的时间里,朝安从这个叫安归的男生的叙述中,知道了一段被掩埋的真相。
安归出生在一个平凡的家庭,父母都是普通人,唯一不普通的就是他母亲长得挺漂亮,算是十里八乡最标致的姑娘,可惜命不太好,出身在一个没见识的家里。
收了一大笔彩礼后,安母在家里人的安排下嫁了他父亲,一年后生下了安归,安归继承了他母亲的长相,也算是拥有一副不错的皮囊。
虽然一家人日子过得并不算富裕,但也算是芸芸众生中的最常见的一类,没什么好抱怨的,直到他的父亲迷上了赌博。
为了赌博,父亲将家里的积蓄耗的干干净净,一家人连饭都吃不起了,他依旧不死心,又去外面借了一大笔钱,结果没两天就输的精光。
讨债的人三天两头上门,安归的父亲为了躲债跑去了外地,留下安归的母亲带着安归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有一天,安归放学回家,看到讨债的人冲进家里,想要侮辱他的母亲,他又恐惧又愤怒,拼了命的挣扎,想要保护他的母亲,结果却是差点被那群讨债的混混打死。
好在最后邻居听到声响赶了过来,以报警威胁,这群讨债的人才悻悻离去,留下吓坏了的母子抱头痛哭。
这个时候安父回家了,他看到衣衫不整的安母立刻愤怒中烧,大骂安母是婊-子-骚-货,他才离开几天,安母就跟别的野男人搞在一起,给他戴绿帽子。
安母哭着解释,安父不仅不听,还对安母大打出手,最后又是邻居出来作证,安父才停了手,但他没有因此原谅安母,反而觉得安母给自己丢了脸,这下连邻居都知道他老婆差点被混混给玩了,他觉得安母成了他的耻辱。
之后安父就时不时的殴打安母,每次打人都骂她是破鞋,还经常在外人面前大吵大闹,有一次甚至闹到了安母工作的地方去,让安母成为了人尽皆知的荡-妇,那段时间经常有无良的混混来骚扰安母。
安母在巨大的压力下几次想要自杀,但她牵挂着安归,硬生生咬牙撑了下来,她想着忍忍就好了,等孩子长大了就好了。
安归也是这样想的,他希望自己能快点长大,等他长大了他就能保护自己的母亲,带自己母亲离开这个地狱一般的家,但他错了,他低估了人性的卑劣。
在安归高一下期那一年,他因为被留下来值日耽搁了时间,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家里没有亮灯,他来到卧室,看到她的母亲倒在地上,身上插着刀,鲜血流淌了一地。
他的母亲被杀了……
警察是这样告诉安归的,有两个混混入室偷窃,失手杀了他的母亲,但是安归知道他的母亲因为过往的经历,一个人在家的时候都会锁着门,而他回来的时候看到门锁明明是完好的,不存在破门而入的可能,那些混混一定是有人放进去的。
安归不知道那里出了问题,直到几个月后,他从父亲的抽屉里看到了母亲的保险单。
安归从来不知道母亲买了这样一份保单,更不知道受益人填的是父亲,他拿着保单去质问父亲,而他的父亲眼神躲闪,那一瞬间他什么事情都想明白了。
“你知道吗?我的父亲为了拿到保险公司的赔付,故意引来那些混混杀了我的母亲,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人渣,是谋杀犯!”
安归的声音充满愤怒,但很快又变得无力起来。
“我告诉周围的人事情真相,但是没有人相信一个未成年孩子的话,他们觉得我是因为母亲的死受了刺激。我的父亲因为我的行为曾经想要杀了我,但他怕引起怀疑,于是把我关在了这所学校里,让我自生自灭。”
“所以你觉得难受是因为你的父亲吗?”朝安开口问到。
“不,还有这所学校,我周围的一切都让我崩溃,同学们将我当做笑料,肆无忌惮的欺负我,老师把我当成透明人,老鼠屎……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逃离这一切,有的时候我都感觉自己已经死了,只有痛感能让我确定自己还活着……”
安归的话音落下,那种利刃划破皮肉的声音再次响起,地上滴落的鲜血更多了,朝安的脑中突然浮现了一个词语——自残。
朝安的手不自觉的抚摸上自己的左臂,在那里还残留着一道道伤疤,安归的经历让他想到了自己,人在绝望之中,做出什么样的事都不觉得奇怪,所以他才更加心疼安归。
如果安归的父亲是罪魁祸首,那学校里的学生就是帮凶,他们一步步将安归推向绝望。
“我知道你很难过,也理解你的感受,能够让我帮助你吗?以后我可以做你的朋友,在这所学校里,还有一些和我们一样的同学,他们也能成为你的朋友。”
安归没有说话,切割皮肉的声音停了下来,朝安继续说到:“能打开门让我见见你吗?而且你的伤口也需要处理。”
安归依旧没有说话,隔间里的声音完全消失了,这一次朝安等了很久,他低下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隔间门板下面那双脚也消失了。
“安归?安归你怎么了?”
朝安推开隔间的门,隔间里空空如也,那个叫安归的男生消失了,地面上只留下一大滩水,和被水晕染开的鲜血。
头顶的电灯闪烁了几下后亮了起来,朝安发现水中有一块反光的东西,他伸手将起捡了起来,又是一块镜子碎片,形状刚好能和他之前捡到的几块拼接在一起。
碎片的边缘有很明显的血迹,安归刚才就是用的这东西自残。
可是这滩水是怎么回事?朝安检查了一下,最后一个隔间里并没有漏水,而且因为废弃的缘故,堆了不少杂物,只有靠近门板的小块区域能够站人,这应该就是安归贴着门板站立的缘故吧。
隔间里没有水,安归的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水?他的衣服打湿了吗?可是外面也没有下雨啊,朝安想到安归说他被同学欺负的事,这估计又是谁的恶作剧吧。
“如果你遇到麻烦,可以来高三一班找我,我叫虞似安。”
对着空气说完这句话,朝安将镜子碎片放进口袋里,转身朝着卫生间外面走去,当他拉开卫生间的大门时,开关的地方发出啪嗒一声轻响,头顶的灯再次熄灭了。
朝安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气息靠近自己的后背,将自己包裹住,就像一个轻轻的拥抱,一触及分,朝安脚步一顿,随后面色如常的离开了卫生间。
走出教学楼后,朝安听到口袋里的手机响了,那是一个老式翻盖手机,除了能打电话发短信啥也不能干,在朝安恢复的那部分记忆中,这是他母亲失踪后留下的唯一一件东西,所以他一直带在身上。
平时根本没有人给朝安打电话,朝安也几乎不使用这个手机,没想到它会响。
朝安将手机拿出来,看到屏幕上显示的“虞强”两个字,想到对方喝醉之后那副六亲不认的样子,嗤笑了一声,将电话接了起来。
“喂?”
“小杂种,这周放假给老子滚回来,听到没有?”
“你还没死,我这么急着回来给你收尸不好吧?”
“你怎么跟老子说话的?信不信老子打断你的腿!”虞强吐了一口痰,咒骂了一句,“MD,几个月不见翅膀硬了,跟你那个水性杨花的妈一样欠揍。”
朝安的声音一下冷了下来:“我妈失踪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你妈跟野男人跑了,把你这么一个小杂种扔给老子,你不感谢老子,还惦记那个婊-子。”
虞强又开始骂骂咧咧起来,朝安没耐心听,直接把电话给他挂了,虞强又打过来,朝安没有接。
在朝安的记忆中,母亲失踪后,虞强离开过一段时间,他曾偶然听到和虞强混在一起的小混混闲聊,说虞强现在有钱了,拿着钱在外面过好日子,但只过了三个月,虞强又回来了,不知道是不是钱花光了。
就是那个时候开始虞强就每天念叨着等他成年,说等他成年又可以捞一笔,朝安满十八岁是在两个月前,而他上一次回家是三个月前,所以虞强这次这么急着催他回家,准没好事。
朝安不准备理会虞强,他将手机收进口袋里,看时间快十点了,赶紧匆匆忙忙往宿舍走去。
……
「主播的小挂件」:这个虞强谁啊?说话的样子好欠揍,竟然敢骂我们主播播,不想活了吗?
「掀起你的头盖骨」:你们说这个虞强会不会是杀人凶手?他杀了主播的母亲?然后伪装成失踪?
「是猪就要有猪的样子」:只是失踪的话拿不到赔偿吧?要像安归的母亲那样是确认死亡才会有赔偿。
「老衲来自远方」:会不会有其他什么目的?比如虞强杀主播的妈妈不是为了钱之类的?
「夹心软糖」:不是为了钱还能是为了什么?这种人渣就该马上送来我们冥界!
「螺旋土拨鼠」:好复杂哦……学校里的弯弯绕绕都还没看明白,又跑出来一个狗爹,现在对观众要求这么高了吗?
「三年二班小可爱」:你们有没有觉得主播遇到的那几个男生都和主播的情况好像啊,家庭背景差不多,经历差不多,性格也差不多,这简直都可以组成一个悲剧天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