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你未来会遇到一个极好的机会。”斗笠人似有所指,“你心中若有疑问,我可以为你解答。”
祝弃晃了晃脑袋,抬起头看向斗笠人:“你从刚才开始,就在强调‘这里’,‘这里’是哪里?你到底是谁?”
“每个人都会问这两个问题。”斗笠人道,“在你眼中,这里是什么样的?”
“是一条走廊。”祝弃道,“走廊外面飘着一些巨大的生物,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这样么……”斗笠人低低笑道,“你看到的,是这个世界的真实。”
“哈?”祝弃只觉莫名其妙。
斗笠人一挥手,房间的墙壁渐渐变成透明。两人置身于无边的暗夜之中,头顶与脚下皆是万千星辰。祝弃这才看清楚,原来那条走廊其实也是一只无比庞大的生物,正在宇宙之中缓慢穿梭。
“你看那里。”斗笠人伸出手。
祝弃睁大眼睛。在那个方向,有一只长得完全不符合逻辑的奇异生物,周身全是触须,每个触须上都长着一张布满利齿的嘴。嘴巴一张,便将周围一些小小的亮点吸入口中,触须蠕动着咀嚼几下,又随意地吐出。那些小亮点失去了光泽,就此黯淡。
虽然看到了这样的一幕,但祝弃却无法理解其中的意义,只是本能地感觉到颤栗。
“宇宙之中没有秩序,人类信仰的光明,不过是区区一粒被火星照亮的尘埃。”斗笠人道,“唯有混沌,才是永恒。我便是混沌本身。”
祝弃心中暗骇:这人……是个中二病!
第115章 半夏讲蛊
祝弃睁开眼睛。
元岳正趴在床头,歪着脑袋看他,目光清澈而温柔,像破晓时分太阳的光芒。
“你这是看了我多久。”祝弃捂住脸,混沌的头脑渐渐清醒,回忆起梦境中的一切。
斗笠人自称“混沌”,不知与元岳口中千年一醒的混沌凶兽有什么关系。但从他提及纪观其的语气,祝弃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想。
一个凭空出现的敌人总是最令人恐惧,这份恐惧来源于未知。但只要他与其他人有联系,就能顺藤摸瓜,摸清他的底细。
斗笠人一定有其目的,而他说过的话……
“我也没看多久,只是不小心就入了迷。”元岳理直气壮地说着令人脸红的话,凑过来亲昵地蹭蹭祝弃的脸颊,又道,“你昨天睡得不太安稳。我想了想,如今我看不出来的,就是极为隐蔽的巫蛊之术。所以我通知了姜半夏,让她来帮你看看。”
祝弃心头一跳,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是露出一个促狭的笑容:“怎么,你不吃醋啦?”
“比起你的健康出现问题,我宁可多吃一些醋。”元岳正色。
祝弃伸了个懒腰:“我却不愿意见她。你知道,我的魅力可是非常非常大的。她本来就喜欢我,万一接触得一多,爱我爱到不可自拔,那岂不是罪过。”
元岳认真想了想,居然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确实,我刚才看了你这一会儿,就觉得更喜欢你了。”
祝弃揉揉疼痛不已的心口,凑过去撞了一下他的肩膀:“为了防止某个家伙把我肉麻死,还是别让姜半夏过来了。”
“可是……”
祝弃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怎么?”
“她已经来了。”元岳无辜道,“就在客厅坐着。”
祝弃对元岳真是没脾气了,人家小姑娘好心过来帮忙,他倒好,就把人家晾在客厅,也不知道晾了多久。
如果换成是祝弃坐在那里,此时不仅不会想着如何救人,反而要琢磨下什么蛊整治一下这对狗男男。
祝弃说了元岳两句,元岳反倒委屈起来:“你前半夜睡得不好,后来好不容易睡沉了。我原本是想叫你起来,可是看你睡得香,舍不得叫你嘛。”
“你……也可以让她先回去。”
“我也没想到会看你看这么久。”元岳道,“大不了,我向她赔罪就是。”一边说,还一边委屈巴巴地瞅着祝弃。
祝弃一阵无力。他现在非常怀疑,两个人中比较呆的那个其实是自己,不然,怎么元岳稍微一示弱,不管是多么蹩脚的伎俩,自己总是会心软呢?
祝弃用最快的速度将自己收拾利落,来到客厅。姜半夏果然坐在那里,满面寒霜,面前的杯子是空的。
见到祝弃,她稍微抬了抬眼皮,浑身的寒气终于收敛了一点,可还是让人在盛夏感到了一丝丝清凉。
“隐机者可以于瞬间神游万里,没想到从卧室到客厅的距离,竟然走了一个半小时。”姜半夏淡淡道。
她绝对生气了!
祝弃用目光谴责元岳,自己脸上则堆起了笑容:“不好意思,都怪我起床太慢。唉——”
“隐机者有令,姜家不敢不听从召唤。”姜半夏打断祝弃,看向他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关切,“之前的通话语焉不详,你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祝弃苦笑:“还不是这家伙小题大做,我什么毛病都没有,健康得很。唔,时间也不早了,你接下来有没有安排,不如一起吃顿饭?”
元岳说:“不用了,等会儿她还有事。”
人家有事还让她在这里干等,连顿饭也不让人吃,你是魔鬼吗?祝弃险些就要脱口而出。
不过,此时的当务之急,就是要送走姜半夏。祝弃不知道姜半夏需要多少时间看出自己身上的蛊虫,接触时间自然是越短越好。
“真的呀,那我就不好意思留你啦。”祝弃干笑道。
姜半夏这时却深深看了他一眼,对元岳道:“隐机者,我尊敬你,姜家承你的人情,但这不意味着可以任你戏耍。”
元岳被这样一说,也有些不好意思,挠挠脑袋,认真道:“那算我欠你一次。不过,你既然放心离开,就意味着他身上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蛊虫吧。”
姜半夏若有所思,微微笑了一笑。她本是冷艳的长相,此时的微笑却带了三分和煦的春风,元岳立刻警惕起来,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他的身上,自然没有乱七八糟的蛊虫。”姜半夏加重语气,“可是,作为让我干等接近两个小时的补偿,由他单独送我下楼,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那怎么行。”元岳想也不想地拒绝。
祝弃却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膛:“小肚鸡肠,送送人家怎么了。你给我老老实实在家呆着,我去去就回。”同时,朝姜半夏使了个恳求的眼色。
姜半夏点点头,一马当先走出门。祝弃几句话安抚好元岳,快步追了出去。
两人默默走入电梯。
正巧电梯内只有他们两人,空间内一时间安静得令人窒息。祝弃刚要开口,就见姜半夏伸出手,朝他轻轻晃了晃。与此同时,电梯顶上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下降的趋势渐缓,最终停了下来。
“我的蛊虫虽然不足以遮挡隐机者,却可以稍作预警。”姜半夏觑向祝弃,虽然说出的是猜测,却用了十足肯定的语气,“你身上的蛊虫,隐机者并不知情。”
祝弃苦笑:“果然逃不过你的眼睛。”
“我原本也看不出来,但隐机者之前说,你身上有他看不透的东西存在。以他的能力,如今看不透的也不过寥寥几样,而噬心蛊正是其中之一。我提前查阅了一些典籍,还询问了族中长辈,然而,即便做过这些针对性的准备,若非你态度有异,我也无法确认。”
“原来是我自己暴露的。”祝弃自嘲道,“噬心蛊?这个名字好土。”
“它有许多个名字,这只是其中之一。”姜半夏皱眉道,“这种蛊虫十分歹毒,究竟是何人暗算你?你还要瞒着隐机者……莫非,下蛊之人与他关系密切?!”
第116章 心痛原因
姜半夏虽然并非知情人,但仅凭祝弃的态度,居然也能猜个七七八八。祝弃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道:“唯有这件事,我不想让元岳知道。如果他知道,一定会伤心。”
“我从典籍中看过,噬心蛊发作时令人疼痛难禁,生不如死。难道这样的痛苦,比不上令他伤心?”姜半夏问。
祝弃嘿嘿笑道:“这两天,我每天都很疼,但是却又很开心。两相抵消,倒也没什么。只是元岳那家伙呆兮兮的,我怕他钻牛角尖,责怪自己。”
姜半夏定定望着祝弃,目光古怪到让祝弃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脏东西。他借着锃光瓦亮的电梯壁照了照,发现自己帅得一如既往,就问:“为什么这样看我?”
姜半夏深深吸了口气:“你可知道,为何蛊虫发作时会心痛?”
“不是因为它在啃我心头的肉吗?”
“你的心头肉有什么好吃……”姜半夏脸上一红,自顾自沉默片刻,继续道,“其实我原先也不明白,后来才知道。喜欢一个人到了极点,想他时,心会痛。”
祝弃没注意到姜半夏的神情,只是想起了元岳,唇角噙着一丝笑意,点头道:“这倒是。你的意思是,蛊虫会放大这种疼痛?不过,有时候我没想他,居然也会痛,而且痛得还更厉害,这是怎么个情况?”
姜半夏目光一黯,半晌后,轻轻闭了闭眼:“不是,蛊虫所做的不是放大,而是叠加。”
“叠加?”祝弃没弄明白。
“噬心蛊吸纳存储的感情不是单方面的,而是双方的。”姜半夏道,“你所感受到的痛楚,不仅来自于你自身,还来自……隐机者。当两人的感情系于你一身,越是浓烈,便越是难以承受的痛苦。”
“原来是这样……”了然的同时,远比之前还要强大的痛楚席卷了祝弃的心脏,他咬住牙,攥紧胸口衣服的布料,身子佝偻着靠在电梯壁上。
可令姜半夏心惊的是,饶是痛到身躯都在微微抽搐,祝弃居然是笑着的。
“哈哈,原来是这样……”祝弃呼吸发颤,笑声却轻快明朗,还带了一点得意,“元岳那小子,原来这么喜欢我啊!”
姜半夏上前一步,抬手想触碰祝弃的心口。祝弃却向旁边一缩,笑道:“小姜同志,我知道自己魅力惊人,但你也不用上来就动手动脚吧?”
“我要将蛊虫取出。”姜半夏眸中闪过寒芒,“这对你、对隐机者,都太过残忍。我无法坐视不理。虽然成功把握不大,但至少可以一试。”
“谢啦,善良的好姑娘。”祝弃摆摆手,笑眯眯道,“不过不用麻烦了,我是自愿的。”
姜半夏眉头蹙起,沉吟道:“你是自愿的,下蛊之人又与隐机者关系密切……难道这蛊虫对隐机者有好处?”
她已经渐渐接近真相,祝弃情知隐瞒不住,便索性道:“我也不瞒你,若我能撑到蛊虫养成,元岳就能多活些年头。当然,如果我撑不到,对他来说也没什么损失。”
“怎么会没有损失?”姜半夏喃喃道,“我一共看到了一千三百余条记载,能安然忍到蛊虫长成的,一人也无。你一心为他考虑,为什么不为自己想一想?”
“我算个什么东西。”祝弃双手一摊,自嘲地笑了,“跟你说实话吧,我就是个不名一文的小混混,没什么大出息。元岳可就不一样了,你也说过,他很厉害嘛。我稍微忍一忍,能换他长寿一些,这买卖再合适不过。”
“不!你分明是——”姜半夏打断祝弃,然而后半句话到底也没说出来,赛雪欺霜的脸蛋浮现一抹淡淡红晕,目光望向电梯一角,许久才慢慢地说,“你太看轻自己了。即便让隐机者来评判,也会觉得你更加重要。”
祝弃憨笑两声,正色道:“总之,这件事,还请帮我保密。”
姜半夏满脸不赞同,然而祝弃的表情却已经近乎哀求。他生得实在好看,微微皱眉都惹人心痛,有谁能抵挡住这样的目光?
姜半夏叹了口气:“我……我只能帮你瞒几天。如果发现蛊虫危及你的生命,我一定会告诉隐机者,并想办法替你祛除蛊虫。”
祝弃一笑:“那就太谢谢啦。”
电梯继续下行。祝弃将姜半夏送出大门,目送姜半夏走入路边等待的轿车。正要回去,却见姜半夏从车上跳下,快步折返回来。
祝弃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忙迎上去。姜半夏来到他面前,目光比方才更加坚定。
“虽然我可以帮你瞒着隐机者,但并不意味着,我认为你的做法是正确的。”她无比认真地对祝弃说,“我认为最好的办法,是你开诚布公地跟隐机者谈一谈,不然对他太不公平。”
说完,她点点头,转身离开,把一脸迷惑的祝弃留在原地。
这姑娘急急跑过来,就为了说这两句话?
然而细细一想,姜半夏还真就是这样的性格。祝弃拍拍自己的脑袋,看着远去的轿车,在心底默默说了一声谢谢。
因为与姜半夏多说了几句,祝弃估计元岳会吃醋,便从自动售货机上买了瓶可乐。一路晃荡着回去,心时不时抽痛几下,有时候痛得受不了,然而想到这代表着元岳在思念自己,就又觉得可以忍耐。
面带笑容的祝弃回到门口,却见元岳正从大门走出,背上还背着个大包,不禁吓了一跳。
“你、你要去哪里?”他说话太急,还不小心咬了一下舌头。
元岳“嗯”了声,茫然地看着祝弃一脸焦急,小心翼翼道:“不是说好今天去看满满他们的画展吗?我先去把摩托车开出来,你要不要进屋喝点水再走?”
祝弃这才想起确实有这茬,他之前还跟元岳一起准备了送给满满和他的小伙伴们的零食与礼物,估计就是元岳背包里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