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不是敌人,但确实很厉害。破解百子阵并不需要这么多纸鹤,只是我要做的事情比较——”元岳还要再说,祝弃却听明白了。为了防止这小子说出纸鹤的真正用途,他伸手在元岳脑门上一敲:“不要瞎聊天!”
元岳从善如流,立刻回归正题,分析道:“这样看来,满满的依仗便是我的纸鹤了。”
“这小笨蛋。”祝弃叹气,“别人不相信他,他怎么不联系我呢?!”
元岳若有所悟,正要开口,何静恬的梦境发生了新的变化。
“休息时间到啦!”何静恬从座位上站起来,认真地做着课间操,扭着身子活动手腕脚腕。她是个热心的小姑娘,简单的运动过后,便跑去帮助教阿姨收拾画具。
整理之后,助教送给她两颗糖,夸她是个好孩子。
何静恬原本很高兴,但当她握着糖果回到座位上,仔细瞅着糖纸,情绪渐渐低落下去。
“我想李子琪了。”她摆弄着手上的糖果,“她最喜欢吃这个糖,还分给我吃过。”
满满说:“对,也给我吃过。”
两人一起难过地瞅着糖果。虽然他们谁都没有吃,却不约而同地认为,这两颗糖一定是苦的。何静恬将小小的糖果攥在掌心,放进了书包里。
“不吃吗?”助教阿姨走过来笑着问,“不喜欢?”
“我要等李子琪回来,跟她一起吃。”何静恬说。
阿姨摸了摸她的头:“如果她知道,一定会很高兴。不过,这两颗糖,你跟金满小朋友一起吃了吧,天气这么热,放久了会化掉的。”
满满却说:“我不吃!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糖才不会化掉呢!”
助教阿姨尴尬地笑了笑,对何静恬说:“那还是把糖还给阿姨吧。小心热化之后弄脏你的书包。”
何静恬想想也是,就将糖果从包里取出,递给助教阿姨。
“今天好热,我们先吃冰激凌。”何静恬说着翻起了自己的小篮子,结果只看到了一个洞,冰激凌已经一个都不剩了。
“糟糕,一定是掉在路上了!”何静恬“蹭”地站起来,焦急地往门外跑,“我要去找冰激凌!”
不顾满满和阿姨的呼唤,何静恬跳出了大树洞,沿着小路一溜小跑。可冰激凌早已经不知所踪,她跑入森林深处,再也找不到来时路途。
无措的何静恬四顾茫然,突然,从前面的大树后跳出了一只……直立行走的猪?
“我是猪猪侠,我来帮助你!”猪摆了一个非常威风的姿势,用祝弃的声音说。
穆容穆易还没怎么,元岳先扭过头看了祝弃一眼。
何静恬开心地跟他道谢,两人还没说几句,背后的小书包中传来一阵悦耳的铃声。何静恬接通电话,满满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
“何静恬,你还记得老师布置了什么作业么?”满满问。
“我刚刚遇到了猪猪侠!”何静恬顾不上回答满满的问题,兴奋地说,“他答应帮我们啦!等明天上课的时候,他就会跟我们一起去找李子琪和潘伟东!”
“什么猪猪侠,我哥哥说了,那都是假的,你不会被人给骗了吧?”满满的声音中满是怀疑。
“是真的!他还送给我两个气球呢!”何静恬强调。
满满哼了声道:“无论是谁,一定比不过我哥哥。我哥哥比猪猪侠还厉害!”
两个小朋友因为幼稚的问题争论起来,正在僵持不下的时候,满满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动了!纸鹤动了!”
何静恬还沉浸在方才的讨论中,并不十分相信:“就算你哥哥的朋友送给你的纸鹤会动,也还是猪猪侠比较厉害。”
“我是说真的!”
“可就算我信,大人们也不相信呀。”何静恬说,“我们去找猪猪侠帮我们吧。”
“只有我哥哥才会信我们,才会帮我们。”满满的声音严肃起来——虽然一个五岁小孩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很好地做到“严肃”——他那边发出了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在翻找什么东西,“我这就去找……”
电话信号似乎受到了某种干扰,彷如蒙了一层雾气,字句断断续续,穆容穆易对视一眼,两人同时伸出手,以一种极为奇异的节奏互相击掌。
“她的记忆被人修改过。”元岳沉吟道,“剥皮匠果然有操控记忆的手段。”
清脆的击掌声中,那层淡淡的雾气缓缓褪去,模糊不清的字句渐渐清晰,三人同时听到了满满的话:“……李子琪他们,你快来!”
何静恬与满满有关的记忆到此为止。虽然因为孩童的记忆发生了些微变形,可事情经过却已十分清晰。
“又回到原点了。”穆易将何静恬梦境的情节从头到尾复述一遍,垂头丧气道,“元先生的纸鹤去了哪里,我们还是不知道。”穆容也在叹气,她也没看出什么关键线索。
祝弃听到这个结果,同样大失所望,他怔怔望着三人,嘴唇微动。穆容避开他的目光,而元岳却站起了身。
“我已经知道满满在哪里了。”他看着祝弃,脸上露出混合着惭愧、恍然和懊恼的表情,“我们是不是……还没找过你的住处?”
第68章 楼道奇遇
稍早些时候,祝弃租住的小楼外。
满满背着自己的小书包,领着刚收的两名小弟,沿着路边的树荫,小心地挪动脚步。
知了在树上有气无力地聒噪,太阳虽已偏西,阳光却依然火辣。满满的额头已经全是汗水,他拿起挎在身上的小水壶,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口。
“满满老大,我们什么时候才到呀?”小弟一号——徐茵歪着脑袋问。他是个秀气的小男孩,平时很爱哭,但比谁都讲义气,听满满说有办法找到潘伟东,二话不说立刻从家里出发,还带上了自己心爱的小铲子。他看过动画片,知道坏人有可能把人埋在沙地里,如果有一把小铲子,一定能更快地救出他们的朋友。
“对呀,我好饿。”二号小弟邢冬咬着自己的手指头。满满递给他一根棒棒糖,他立刻接过来放进嘴里,投入地舔了起来——这可能才是这小家伙真正的目的,毕竟满满总有吃不完的零食。
“就快了。”满满安抚小弟们,仰头看向旧小区的门口。那里有个水果摊,苍蝇正在切开的西瓜上飞舞,摊主聚精会神地看着手机,偶尔想起来一挥手,便见七八个黑点跟着一起狂舞。
满满放弃了西瓜,转而看向另一侧的杂货铺,货架上摆着成盒的酸奶与罐头,看起来都很沉重。他想了想,攥紧手里的钞票。
新妈妈给了他许多零花钱。在过去,哥哥总要努力很久,才能赚够两人一天的饭钱。可现在,他只是帮助新妈妈洗了洗水果,新妈妈就一脸惊喜地夸了他很久,还问他想要什么玩具。
满满更想要钱。
今天他收到了一盒彩笔,还有一个大大的玩偶,一定是哥哥送给他的。满满也要送哥哥喜欢的东西给他。
“我们必须要去找满满老大的哥哥吗?”徐茵抱着自己的小铲子,他有点怕生。
“嗯,只有他会帮我们。”满满严肃地说,“纸鹤飘到这附近就不动了。如果告诉别的大人,他们一定会认为我们在说谎。”
“说谎会被打屁股。”邢冬不知回想起什么,心有余悸地咬着棒棒糖,用手摸了摸屁股,“我才不要说谎呢。”
“那就只能这么办了。”满满坚定地说。他的手心出了许多汗,双腿也又酸又胀。但祝弃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这让他浑身重新充满了力量。
满满在前,两人在后,一行三人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小区大门。他们穿过破败的院落,生锈的健身设备,进入黑洞洞的楼道。
一进门,仿佛从炎炎夏日进入数九寒冬。徐茵先打了个寒噤,一眼看到楼梯上方吊着一个人。
“啊!”他指着那人发出一声惊呼,可眨了眨眼,却发现那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大块黑乎乎的霉斑,猛一眼扫过去,很像是一个人四肢摊开,趴在墙上的影子。
“你看到什么了?”满满忙问。
“没、没什么。”徐茵摇头,眼睛还盯着那块霉斑看。发现那块地方有些奇怪,墙面的颜色有些发黄,上面长着一些黑色的毛,有点像没剃干净的头发。
“不要大惊小怪。”满满背着手,老气横秋地教育他,“不过嘛,你没来过这种地方,胆子小一点,也是正常的。”
“我的胆子才不小……”徐茵委屈地说,眼睛有点红。
满满看他快哭了,就赶紧从包里拿出一根棒棒糖递了过去。徐茵接过来,却没有吃,他才不是需要糖哄的小孩子。
一边的邢冬看到了,急忙凑过来:“这个你还吃嘛?”
徐茵将糖塞给他,想更仔细地去看看那块墙面。可满满却已经蹬蹬蹬地爬上了楼梯。
不知从何处吹来一股凉风,吹得人痒痒的,面前的墙壁仿佛也被吹动,徐徐蠕动起来。徐茵伸出手去摸了摸,却发现这墙壁并不粗糙,反而十分光滑,还温温软软的,顿时好奇极了。
墙上贴了什么呢?
他思考着,用自己的小铲子在墙面上铲了一下,果然翘起了一个小角。他还想继续挖下去,满满却从上面喊了一声:“快点来,我们到啦!”
“哦!”徐茵说着,匆匆跳上楼梯。
在他身后,邢冬吃完了第一根棒棒糖,开始吃第二根。经过那面墙壁时,他好像被什么东西吸引,朝着被徐茵铲出的那个小角凑了过去。
楼梯比徐茵想象中要长,他走啊走,这楼梯却仿佛永远到不了头。知了的声音不知何时已经听不到了,窗外的光线也暗了下去,四周安静得吓人。他壮着胆子喊了一声满满,听到对方自楼上传来的回应,才放下心来。
“徐茵,你怎么走得这么慢?”满满说,“我们就等你一个了!咦,你的铲子呢?”
明明就在我的手上呀!徐茵想着,他低下头,重新确认了一下自己手里的小铲子。正在这时,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从楼上传了下来。
“哦,我刚刚放在楼下了。”
是谁在上面?他为什么要冒充自己说话?!
徐茵先是以为邢冬在学自己的声音,不免有些生气。正要发脾气,他忽然想起,邢冬明明在自己的后面呀!
他扭过头,身后的楼梯空荡荡的,楼道里也空无一人,邢冬不知跑到了哪里去。
……此时楼上分明只有满满一个人,他在对谁说话?
“算啦,反正那个铲子也没什么用,坏人也不是全都喜欢把人埋在沙子里的。”满满说。
“是吗?嘿嘿嘿。”
徐茵睁大了眼睛,这个笑声就像乌鸦在叫,跟自己一点也不一样!
“满满老大!”他张开嘴大声喊,“我在这里!”
但呼喊声并没有真的传出去。事实上,徐茵只能听到气流在喉咙中穿过的声响。
那个不是我,我在这里啊!最后一次,他用尽全部力气大喊。然而,楼道里依旧静悄悄的,只有顺着脸颊滑落的泪水,在滴落地面时发出了极轻极轻的一声“吧嗒”。
第69章 愤怒满满
满满望着眼前的防盗门,为难地挠着脑袋。
他敲了好久的门,里面却静悄悄的。祝弃并不在里面。
满满不禁有些后悔,为了给祝弃一个惊喜,他没有提前说一声就来了。现在的他没有自己的手机,没办法方便地联系到祝弃。
徐茵和邢冬呆呆地站着,无言地面对着他。从刚才开始,这两个家伙就变得异常沉默,徐茵丢下了自己的小铲子,邢冬也没有再“吧唧吧唧”地吃糖。可即便他们安静了下来,满满的心里却更加乱了。
“哥哥不在家。”他沮丧极了,使劲瞅着门上的缝隙,仿佛希望祝弃能突然从里面钻出来。可事实不尽如人意,他又从书包里掏出纸鹤,幻想着它能扑扇着翅膀,将祝弃带来这里。
房门与纸鹤都一动不动。满满沧桑地叹了口气,对小伙伴们说:“咱们要想办法,借到别人的手机。”
徐茵和邢冬一起“嘿嘿”笑了起来,好像听到什么很好玩的事。满满狐疑地望着他们:“你们为什么笑成这样?”
“因为你要找‘别人’借手机。”徐茵笑。
“这里没有‘别人’。”邢冬也在笑。
然后,两人异口同声地说:“这里没有人。”
满满看了看空荡荡的楼道。如今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可楼道里却是这样安静。没有炒菜的声音,没有电视的声音,也没有人走动的声音。
整座楼里,仿佛只有他们三个外来者。
“你们说的对。”满满若有所思,“我们只能到外面去找人了。”
他话音刚落,突然一道闪电照亮黯淡的天空,低沉的雷声轰隆而至,雨点急促地敲击在楼道脏兮兮的玻璃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像有人浮在半空,不太礼貌地砸着玻璃。
“出不去了。”徐茵说着,又笑了起来。
满满却觉得很奇怪:“你不害怕打雷啦?”
他记得很清楚,认识徐茵的第一天,下了一场很短的雷阵雨。其他人还没怎么,徐茵哭了个昏天暗地,差点抽过去,老师哄了半天都哄不住,最后还是满满拍着他的肩膀,学着哥哥安慰自己时的样子,慢慢将人劝过来的。
从此,他就多了这一名“小弟”。
“不怕不怕。”徐茵用力摇头。他摇得十分用力,脑袋几乎要掉下来——不,是真的掉下来了。不过,他很快地扶住脑袋,使劲安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