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转换视觉疲劳,他改练了扔/雷。一颗雷刚握上手,就感觉对面有一道目光打在他身上。
顾潮在他抬头的瞬间,收回了目光。继续压枪。
他是早上7点起的床...
不,回的国。
在此之前只在飞机上迷迷糊糊睡了3、4个小时,还是屈着大长腿,闻着飞机餐的味道极不安生的睡的。
虽然这会儿脸还是那张冰块脸,人也还挺坐着。但灵魂早已狠狠的扔了鼠标,洗了澡,阖上了眼。
偏偏走廊那头的雪顶一动不动。
他自然而然的觉得:
是自己练的太少了。
如果把他和边随比喻成火柴棍,他是一根边随就是一捆,现在一捆都在努力燃烧自己,一根的能吹灭了回去睡觉?
顾潮盯着对面的雪顶,先后打完步/枪和狙击/枪所有靶,又开始打突击步/枪移动靶。
边随不走人他也不关机。
一直到三点半。
边随起来上厕所。
男人一只手揉着后颈,另一只手伸进兜里摸烟,路过顾潮的训练室一瞥头,玻璃幕墙上清晰地倒映出少年完美的下颌线...
和屏幕里摊煎饼撒葱花一样的靶点。
边随:“......”
如果不是顾潮的眼皮还半垂着睫毛在闪动,他几乎以为这是闭着眼睛打出来的。
边随往前走了一步,又退回来敲了一声门:“你不睡?”
里面的顾潮歇了一秒才回头,眼尾像住了只蝴蝶,倦意十足的垂着。
顾潮:“不困。”
“......”
边随:“哦。”
他走了几步离开训练厅,摸了烟出去点,但抽了两口又退了回来,可能是怕狗来叼走他的良心。
边随清晰而缓慢的说:“我下午一点起来的。”
第7章 夜半
顾潮:“.......”
如果后脑勺能写字,那顾潮的一定写着个草字。
不过他脸上还是没表情,人也没反应,就像没听见一样,至少到边随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的拐角,都保持坐定如松。
但等边随抽完烟纾解完回来,训练室里连根头发都没留下。
刚才倔倔坐着人的位置上只剩下一只胡萝卜靠腰枕,一半耷拉在椅子外面,可想而知被小主人抛弃时的匆忙。
他对着空玻璃,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
“四点,你这么对着一块玻璃傻愣,瘆的慌。”
楼梯口,郑仁心抱着胳膊一身鸡皮疙瘩,看着眼前的场景,感觉像中了邪。
边随:“......”
他不理郑仁心瞎说,直接跨栏:“你半夜爬起来干嘛?”
“睡太早了醒了。”小舅舅眯眯眼:“昨晚8点就睡了,实在困不住了,再水脸肿,刚好下来关灯关空调。”
毕竟不能指望这群懒比省电费。
“我那间留着。”边随说着坐回机位。
他的电脑屏幕侧对着落地窗。
落地窗外是人头攒动的十字路口,这栋写字楼算半个市中心。
高峰点车水马龙,行色匆匆路过的人,还会投来些糅杂情绪的眼光。
打个游戏,蹲这么好地方干嘛?
坐在马桶上都能梭口合斗地主,这种包五层的难道能聚众赌博?
当初,边随拿了地方之后没几天,楼上也进驻了公司。那是几个月前,他还在AWSN办解约,是郑仁心来看的邻居,看完直接两眼一摸黑。
“新东方。”
郑仁心当时捏着手机,在楼道小声比比:“搞教育那个,不烧菜。我们的反面典型。你要是乖乖念大...”
声音一停,他掐了重新说:“一群年轻英语老师,还给我们送了点见面礼。”
“《初级英语词汇》”
郑仁心咬牙:“呸,瞧不起谁呢,老子当年高考上海前300...”
边随在海那头咂摸笑笑:“那你记得搞好邻里关系,给他们送点T恤。”
“干什么?”
“以后美签之前没准还能集体上去培训一下,不至于被当成越南人。”
“……”
.
郑仁心把灯火通明的三层拉灯拉的像边随独奏,然后一拉小马甲坐在旁边:“我刚躺床上,睡不着就看了一下屠崽场那边发过来的个人资料。”
边随点了一局欧服单排,这个点的加速器还算用的过去。
郑仁心接着说:“小顾年纪小,我主要是担心学校啊家里啊有纠纷,到时候过来吵就不好了,所以找那个姓瞿的大胖娘们问了一下。”
“喏,他没中考。”他把手机屏幕晃了晃。
边随的余光打过来一瞬,声音不带起伏:“那可能是个学渣。”
搞这一行,十个九个都是,他自己也是,所以并不觉得奇怪:“你要看学历招人要不把电竞行业先摧毁重建吧。”
“那也不至于...我就是觉得有点突然。”
郑仁心挑眉:“他三年初中都读完了,就算再学渣也不差考试那几天是不是?而且你说父母也不能同意吧,你好歹先考砸了再离经叛道?”
边随眸子转了一瞬,没说话。
但郑仁心也真的就是好奇而已,他说完之后得不到回应,又飞快的换了个话题。先讲了一通楼上的举报他在楼道里抽烟;然后又叨叨起季前赛的名额买了好多钱肉疼;最后开始讲日程机票酒店怎么定......
边随终于受不了这个话痨,起身按灭了显示屏。
“我先睡了。”
然后逃命一样逃走。
这位舅催人昏昏欲睡的功力不是一般的强。
边随离开那只苍蝇回到房间之后,睡意逐渐消散。他拿了件灰色亮面大裤衩,打算先冲个澡。
基地的隔音其实不差,只不过这栋楼原先是按照青年公寓设计,后来地段太贵公寓不值当又换成了写字楼,所以隔音也算不上好。
偏偏他的新邻居是个极其浅眠的。
顾潮的浅眠,在边随进浴室打开喷头后三秒就有所苏醒,迎着细细微微的哼唱声意识逐渐回笼,最后在某人靠上床头的时候彻底醒过来。
他半睁着眼,黑暗里天花板是模糊的一片,手里还习惯性的握着手机,表情像被谁欠了二五百万。
以前在屠崽场他一直是最晚一个睡,没人能打扰到他。
但现在不行。
隔壁住了只猫头鹰。
他用枕头把自己整个头盖住,猫一样钻在床垫和枕头的缝隙里,企图遮蔽对面窸窸窣窣的微小动作声。
好在边随的睡前活动也不多,除了洗个澡刷刷手机也就是滴个护眼液。没过二十来分钟,就消停下来。
床垫倏地传来轻微的晃动,顾潮松了口气,拉起被子把自己卷寿司一样卷进去,被边遮住半张脸,一只手伸在外面。
他觉得这回应该能消停。
一堵墙分隔了两个空间,像一条彩色屏幕的分界线,却在某一个节点交汇。
墙上的小圆钟哒哒走了没两下,在顾潮刚要睡着的时候,手里的手机突然“咯噔”一声响。
“......”
他侧躺着,因为困顿眼睛只睁开一条细细的缝。
震动夹杂提示音,在夜里像突然砸在窗上的冰雹,让人很想了解一下,这是哪个凌晨五点发消息的傻B。
他按亮屏幕。
【您有一个新的好友请求】
Random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顾潮:。
.
五分钟前,边随睡前惯例检查微信和邮箱,他看到郑仁心推送过来的顾潮名片,顺手就点了添加好友。
所以顾潮手机响起来的时候,他清晰而又不太意外的听到了一声隔墙提示音。
但是这个点,傻子才不睡觉看手机。
这个念头刚在边随脑子里冒了个尖,他的手机就嗡的一震。
【对方已经通过您的好友请求】
傻子不光通过了,还秒回了一句。
顾潮:5点,你有事儿???????
边随:“......”
那一排气绝的小问号,明显不是疑问。他不用穿墙都能想到后面那张欠了二五百万的小冰块脸现在是什么表情。
但凡是个正常人,晚上怕被打扰都会按个静音,再不济也是震动模式。
这傻子不但不按,还脾气大得很。他加个队员好友还加错了?
边大少爷气性也上来了,一条信息“咯噔”又踢回去,还多加了一个问号,以示警告。
Random:你大半夜拿着手机秒回????????
邻里小火车还没跑就侧翻。
.
微信聊天框自从有了不愉快的开始之后,就被孤零零的丢在一边,直接沉到最底下。
顾潮这两天都没什么时间看手机,连吃饭都是随便扒几口,其他时间都坐在电脑前。
他的训练内容并不算轻松,准确来说是很魔鬼。
因为四个人没凑齐打不了四排训练赛,所以边随一直让他跟自己对枪——训练营环境下两个人直接对面拼枪法。
四排比赛中还有各种地形队友吃毒吃圈当借口,这样一对一的近身打枪,被爆头就是打不过,倒了就是枪法差,没有任何理由。
边随让他当陪练,打了一整天。
□□能扫个双倒,换成连狙胜率变成四六开,拉栓狙是边随的绝活,小光头切西瓜一样接连被削。
不得不说,顾潮的枪法确实比那张赛绩表上要出乎意料的多,但一些枪的差距也肉眼可见。
晚饭点,顾潮没挪位子,固执的叼着根牛奶棒一个人杵在替补室里。
余小葱喊了两声都被摇头,只能自己去了餐厅。
基地餐厅不算大,带个开放式的简易厨房,方便泡面煎蛋。这会儿几大盒外卖躺在桌台上,麻辣虾球,小米椒干烧笋片,沸腾鱼和八个烤生蚝,飘香四溢。
郑仁心朝门口睃了一眼,挑眉:“不来?”
“犟着呢。”余小葱对边随说:“你是不是太刺激人了,还小吧没必要非让他陪你练枪...喊个陪练不行吗?”
少年人血气方刚,自然不乐意一直看自己被爆头按死。他想象了一下换成自己这么被边随当筛子打,估计一小时就得炸。
“周末人就到齐了,就这几天你非得折磨人,这枪法且差着呢,都不知道是他陪你练还是你陪他练,磨人精。”
余小葱对顾潮的水平认知还停留在那张纸上,是按经验说的这句话。
边随在对面挑着蛋炒饭里的葱,懒的搭理他。
不过顾潮也没能练太久,饭点刚过五分钟,一个电话就打到了手机上。
屏幕上的名字是顾曲玫。
清脆的铃声隔着耳麦漏进来,像爬进来的小蚂蚁,不按死就让人心绪不宁。
顾潮顿了两秒,还是划开了屏幕。
电话那头的女声很温柔,像是怕碰碎了什么精致的瓷器,充满小心翼翼:“潮潮,我是妈妈。吃晚饭了吗?”
“嗯,吃了。”他的眼神继续游离在屏幕上。
“你回国之后两天没回家了,想问问你怎么样了?”
顾曲玫两只手捏着手机,态度很亲和:“俱乐部条件不好吧?要不要今晚回家睡?”
顾潮有几秒没说话,然后换了只手拿手机:“忘跟你说了,现在换了个俱乐部,睡的...挺好,你别担心。”
好字差点牙咬碎。
这话让电话那头的顾曲玫有些意料不及,两三秒没说出话来。
“换了?”
女声倏地抬高几度,透着一抹焦急:“你怎么不先告诉我呢?那你现在在哪儿,是什么地方?你怎么……”
她意识到自己语气有点激动,又平复了一下:“晚上先回家住一下好不好?我们聊聊。还有你高中的事情,我已经找了很好的国际高中...”
“不用。”
顾潮轻声打断她。
第8章 规矩
手机那边安静下来,好一会儿都没有声音。
偶尔会传来很轻很轻的呼吸声,像是有人捂着话筒,不知该说什么却又好几次想开口。
母子两相顾无言,但都没有挂电话。
半分钟后,顾潮喉结动了一下:“在长云路这边,新的地方,比原来要好。你真的不用担心。”
他了解顾曲玫的性格,如果这时候不开口说点什么,对方可能会在电话那头胡思乱想很多。
“那晚上回家好不好?张姨下午买菜了,都是你爱吃的,我给你做。”顾曲玫知道他这是心软了。
她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像哀求,声音很柔美,一点没有快到四十岁的样子,反而很像被保护在象牙塔里的公主,只要拉一拉裙子,就可以拥有美满的人生。
半晌,顾潮果然说:“好,我回去吃饭,顺便看看段叔。”
.
八点多的上海街头,路口满是霓虹灯的影子,夜空都被照成深蓝色。
顾潮打了个车,塞着耳机闭上眼,那些流光溢彩的颜色还晃在眼前,又像已经离了很远。
他靠了一阵,手摸到裤边的手机,才想起来应该跟边随说一声,这么不打招呼走人不好。
躺了两天的聊天框,上面还是那一条问号。
他其实不太想给这个爆了他两天头还要多发一个问号的人发信息,但更讨厌打电话,折算一下还是发了信息。
顾潮:我回家吃晚饭。
基地这边,边随端着杯可可,扫完信息,走回到训练厅的时候顾潮的位子上已经空了。
啧,先斩后奏。
他抬手在消息栏打了个“嗯”,又觉得像养孩子一样嗯起来怪怪的。余光扫到上面自己被晾了一天多的几个问号,眉心蹙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