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把赃物放在自己的房间?”账房又补充道。
领头的嘉宾张了张口,回头跟队友们讨论了十来秒,马上道:“但凡杀了人的凶手,都有重新回到犯罪地点的行为,你在这里守着是怕其他人找到线索。”
“赃物放在房间,可以随时查看,以便于……以便时时守着,保证安全。”B组另一个嘉宾说。
账房听得直摇头。
唐济憋着笑,这理由实在不够看,事情都过去了十年,就算凶手想要回来看现场重温犯罪的快感,还不至于守十年之久。更何况随身带着这么多金银珠宝。
还有个最大的问题,怎么证明这些金银珠宝是当初太平首饰铺留下来的呢?
仅仅凭一个金属首饰探测器,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唐济还期待着B组嘉宾解释这箱金银珠宝的来源,但B组的人却哑口了。
账房又道:“我问你们,我是如何杀人的?可有人证在?我的动机是什么?你们怎么确定这箱珠宝一定归属于当初的太平首饰铺?”
账房灵魂四联问,B组的嘉宾张了张口,却一个问题都回答不上来。
场面略有些尴尬,众人都在后厨庭院的中间站着。
这时,导演站出来说了句:“不好意思,解谜失败。还请再接再厉!”
B组的四个嘉宾拉下了脸,闷闷不乐。
摄像老师散场。
西蒙和唐济往回走,唐济突然出声:“其实刚才账房先生的那些问题,是在提醒我们。”
“你有发现?”西蒙说。
账房的问题咋一听是在反驳B组的推断,但是单独把他的话抽离出来,顺着他的意思一点一点理清楚思路,就会发现,想要破案,至少目前他们手上的线索需要按照问题顺序整理一遍。
比如,他是如何杀人的?
根据一枝花的尸体伤痕检查,一枝花死于窒息扼死。
至于人证,十年过去,一般的案子大家可能都记忆模糊了,但是在这个客栈里,存在一个特别的情况。至少一枝花死的那天晚上,店小二和厨师一定在店里。
那么,店小二和厨师可以作为人证。
当然,也有可能他们两个中的某人监守自盗。
至于杀人的动机,目前还未可知。
唐济把现如今掌握的线索一一分析,西蒙也提供了一些思路。
“店小二那天晚上睡着了,梦中听见有人尖叫,”西蒙说,“假设他说的是实话,当时尖叫的人一定是一枝花。”
“厨师那天晚上守在门口,”西蒙又说,“如果他说的也是实话,至少那天没有人离开过客栈,换句话说,凶手是客栈中的人。”
唐济点头。
所以,凶手最大的嫌疑是账房和掌柜。
今天B指出账房先生是凶手的解谜失败,这并不意味着账房先生不是凶手,只是他们目前没有办法将认定凶手的证据链做完整。
A组里,两个女嘉宾依旧消极怠工,离开厨房后就不知道去哪儿了。
另一边,破案失败的B组内部似乎产生了分歧,正在小声吵着,四个人脸色都不太好,到了大门口就各自散了。
“应该还有一些线索,节目组没有放出来。”唐济断定。
就像女嘉宾娃娃说过的,节目需要收视率。
如果前几天嘉宾就能将案件破解,那么势必会减少节目播放的时间。所以,在案件设计上,节目组会分天投放线索,让破案的嘉宾们一点点接近真相,这样节目才有看头。
节目还会把真的假的线索混合着一起放出来,迷惑嘉宾和观众的视线,增加节目趣味性。
虽然唐济不知道B组是通过什么途径获得那个可以探测金属的罗盘,但罗盘明显是节目组安排的假线索,B组嘉宾们上当了。
又是毫无收获的一天过去。
这天晚上,唐济本以为终于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但还是发生了事情。
大约凌晨两三点,客栈的一楼传来啊啊啊啊啊一阵女生的尖锐叫声。
声音响彻整个客栈,比上次陆蕾在洗浴间的声音更加刺耳和嘹亮——那不是一个人在喊,而是两个人同时哀嚎!
——节目组一共就两个女嘉宾。
不用看就知道一定是她俩在一楼狂喊。
所以,这两个女人大半夜不睡觉竟然还跑到楼下去,她们是要做什么?!
男嘉宾们愤怒地爬起来,一个个蓬头散发,穿着简易的睡衣裤,两眼朦胧打开一楼昏暗的灯光。
唐济打了个哈欠,一楼门口,僵硬的站着三个身影。
两女一男。
女的自然是娃娃和陆蕾,而男的居然是……账房先生。
“你俩在这里干什么?”B组一个男嘉宾问,“还有……账房先生怎么也在?”
两个女嘉宾脸色极差,仔细看去,都是一副十分心虚的模样。
账房先生比她俩坦然多了,他头戴一顶黑色的帽子,身穿黑色长袍,勾了白色的一条边,整个人文质彬彬,不像算账的反而像个读书人。
他手里拿着的一卷书配上了他的衣着打扮。
此时,客栈一楼大门敞开,白色的月光洒在客栈前青石板砖路上,映出些许亮光,反射在账房先生的身上。
沐浴在月光之下,手持书卷的账房先生开口:“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不抚状而……”
嘉宾们面面相觑,剩余的那点儿困意,都被账房先生给搞没了。
账房先生:“乘骐骥以驰骋兮,来唔道夫先路……”
“停!”有人说道,“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俩怎么在楼下?喊什么喊?”
两个女嘉宾互相看着,面露难色,尤其是陆蕾。
“我、我、我……”陆蕾犹豫着,似乎正在寻找什么借口,“我和娃娃睡不着,下来,下来走走。”
她向娃娃使着眼色。奈何动作太明显,大家都看见了。
娃娃后知后觉的说:“哦,是,我俩出来走走。然后看见了他……”娃娃一指账房先生。
算了,几个男嘉宾也没计较两女的三更半夜跑楼下是干什么。
万一别人有什么闺蜜之间的秘密呢,只要跟录制节目无关,大家都是人精,没人再关注这两人在这里的原因。
大家的关注点全部转到了账房先生。
这凌晨不睡觉,还穿成一副书生的模样,与平时的账房先生明显不一样,作为杀人案的嫌疑人,重要的NPC,账房先生为什么会出现在一楼大堂的门边?
难道是重要线索?
唐济站起来,询问:“账房先生,您半夜不睡觉?”
账房先生斜眼看着这些客人们,没搭话,翻开他手里的书,继续念:“忽奔走以先后兮,及前王之踵武。”
嘉宾们:“???”
账房先生摇头晃脑:“指九天以为正兮,夫惟灵修之故也。”他边读,边闭上眼睛,一副沉醉其中的模样。
嘉宾们:“……”
大家都压着脾气,大半夜被吵醒,没人会心情好。
这NPC跟他们打着哑谜,念诗是什么意思?
这几句诗文一听腔调,就很多人知道是来自于《离骚》,但意思指的什么就不太清楚了。
“他在说什么?”一个嘉宾问。
众人都摇头,文绉绉的话,没人能全部翻译出来。
“是《离骚》吧?”又一个嘉宾说。
唐济说:“内容不重要,应该是形式的问题。”
“你什么意思?
”就是他为什么要半夜三更念诗啊!“唐济说。
众人觉得这话有道理。
“哎,好困,”唐济打了个哈欠,“我先上去了,明早找人问吧。”
这个跟厨师和店小二的情况类似,估计也是涉及到当年的某些线索。
西蒙拉着唐济,两人率先上楼。
其他的几个嘉宾又在楼下待了一会儿,见账房先生完全没有理会他们的样子,问也问不出什么线索,最后都回去睡觉。
第102章 中指
第五天早晨起床,大家都有些起床气,毕竟昨晚没睡好。
好在,大清早大家的得到了好消息。
吃早饭的时候,掌柜出现,看见嘉宾们眼底乌青的黑眼圈,善意的询问道:“听说昨晚各位客人睡得不太踏实?”
“是啊。”有个嘉宾没好气的说。
“昨晚,账房先生是不是出现了?”掌柜接着问。
大家纷纷停下吃早餐,抬头看向掌柜,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掌柜叹了口气:“哎,这个事呢经常发生。他昨晚一定念诗,吵到大家睡觉了吧。”
“他为什么半夜不睡觉,在月光下念诗?”嘉宾问。
掌柜:“这事,要从十年前说起……”
嘉宾们:又来了。
大家照例拿出小本本,竖起耳朵仔细听。
十年前,村里的村花——一枝花死于非命。
账房先生暗恋一枝花许久,得知一枝花死亡,整个人精神就出了问题,得了不定时就要念诗才能缓解的病。
听完后,嘉宾们都无语了。
这跟店小二、厨师的版本有什么区别?!
一个嘉宾小声嘀咕:“节目组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省事啊!”
唐济问:“一枝花死的那天晚上,他在干什么?”
掌柜如实回答:“掌柜去隔壁村子进货,没有回来。”
他本来打算那天晚上对一枝花表白,就用念诗的方式展现自己的博学多才来打动一枝花。奈何那天隔壁村的生意突然出了点事,他必须去邻村谈一批货物进货的问题,表白计划只好暂时作罢。
结果,当他第二天回来的时候,发现一枝花已经死了。
账房先生对此耿耿于怀,不肯原谅自己。虽然他家庭条件优渥,那满箱子的金银珠宝都是他十多年前一点点攒下来准备送给一枝花的聘礼,一样也没用得上。
他心灰意冷,决定留在一枝花生前生活过的地方,孤独终老,了此残生。
今天是第五天,线索已经放出超过一半。
唐济觉得按照目前所掌握的信息,已经差不多可以推断出凶手是谁了,但是还缺乏一点点关键性证据。
他低声跟西蒙说:“我想再去一次一枝花的坟墓看看。”
西蒙点头同意。
两人吃过早饭,单独离开。
B组的成员似乎跟唐济想法类似,大家各怀心事,纷纷离开了客栈。
路上,陈立军跟着唐济和西蒙,着急的说:“你们找到主梦人了吗?”
唐济摇头:“有一些猜测,人选范围比较广,得再看看。”
“哎,”陈立军有些焦虑,“我和林乔都帮不上什么忙!这种破案的太费脑子,应该让张见山进来。”
“没事的,我们可以。”唐济安慰道,“今天应该能搞定。”
西蒙让唐济说说思路。
今早账房先生的背景故事一出,其实所有的线索都很明显了。
除了掌柜,余下三个NPC,即厨师、店小二和账房先生当年的背景故事都已经交代清楚。
假设,他们给的背景故事没有错漏,那么厨师、店小二、账房先生三人均有不在场证明。
凶手大概率就是掌柜。
陈立军:“万一掌柜也有不在场证明呢?”
“不会,”唐济肯定道,“掌柜的信息估计在明天或者最后一天放出来。总不至于七天过了,嘉宾们找不出凶手吧?所以掌柜的背景故事一定非常明显指向他就是凶手。”
唐济的话是有道理的。
陈立军:“把案子解了,会不会就能顺便把梦解了?”
如果是这样真是太完美了。
但梦境没那么容易能解开,否则这个梦不会留到最后,成为解不掉的唯二之一。
三人正说着话,来到了一枝花的坟墓附近。
白天比晚上的路好走很多,一枝花的坟墓还保持着他们那天走时的模样。
塑料棺材放在黄土坑旁边,棺材盖子掀开仍在一旁。
土坑边,他们上次翻出来的泥土胡乱堆放着。
一枝花的墓碑斜插在泥土里,碑上,除了“一枝花之墓”几个字,再没有其他线索。
因为经过了大雨的冲刷和这几天雨水的淋泡,一枝花尸身出现了溃败和腐烂。
它原本是用蜡烛和塑胶混合制成的假尸体,现在附着在塑胶上的蜡烛有了些融化的迹象,人物五官全部模糊。
咋眼看去,黄色的脸盘托着一坨坨歪歪扭扭颜色鲜艳的五官,因模样畸形变异而略有些恐怖。
涂抹在脖颈处的痕迹颜色晕花了,整个脖颈到处都是棕青色的染料。
“这……这尸体怎么长这样?!”陈立军吃惊的挪开了视线。他第一次见一枝花的尸体,没想到竟然死的如此之惨,连正常的人类的模样都不能保持。
“雨水泡坏了。”唐济解释,猜到陈立军误会了,“原本是正常的脸。”
唐济预备对尸体进行二次尸检。
他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了一个薄薄的透明塑料手套,套上右手。
陈立军有些看不懂,唐医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习惯,看真的尸体带手套,摸个假尸体也要带手套!
难道是为了保护犯罪现场?
亦或者另有他图,而陈立军其的专业和层次还没办法看得懂?
“果然是当医生的……”陈立军佩服,“专业啊,装备随身携带!”
真是难为唐医生了。
“是吗?”唐济睨了陈立军一眼,不置可否,“这是太平客栈特供手套,嘉宾的晚餐食用椒盐猪蹄的辅助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