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蒙一愣,扬了扬眉毛。
“就是,我们华夏国,姓在前面,名在后面,通常是二个或者三个字。”唐济担心这个不知哪国跟哪国的混血儿搞不懂大华夏姓名的精髓,只得给他普及一下道理,“你这个是名字吧,姓氏呢?”
“……西。”西蒙说。
“嗯?”唐济没听懂。
“唐医生,我姓西,叫蒙。这个就是我的中文名。”西蒙垂着眼角,眼神里不知道是有点鄙视还是极度鄙视,“我不但有一半的华夏血统,我还有正统的华夏国籍。”
也就是说我他妈的是华夏人!
不知道为啥,空气突然的安静。
唐济:“……”
“咳,那下一项吧……”唐济赶紧转移话题,“描述下你的不适症状,以及什么时候开始的。”唐济放下了西蒙的材料,双手叠交放在身前,“这个就随便说说,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
……
西蒙走之后,唐济接到了张见山的电话。邀请他去他们小团队的基地参观,顺便谈谈“入伙”的事。
唐济仰天长叹,感觉自己快要精分了。
回想起刚才那场不算太愉快的问诊,皱起了眉头。
西蒙会产生幻觉,幻听幻视都有,描述经历时,场景是混乱无序的,甚至很难找到现实的照应。
像这种症状可以对应很多精神类疾病,还需要等检验结果出来做交叉对比,才能进一步确定问题。
那么问题来了,一个精神病能做他的队长吗?
可以放心的跟这个人一起解梦,并且相信他在梦中保持正常吗?
啊,不对,西蒙在梦里面本来就不正常,他那双时好时坏的眼睛就是个大问题。
压下焦虑感,唐济动身收拾行李,订了明天去邻省的机票。
唐济去之前对师兄所谓的基地是有猜测和预期的,他的想法是估计几个人搞了套房子,一起住着,定期吃药入梦。
然而当师兄将他接到“基地”门口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实在太天真了,也确实低估了西蒙的实力。
“我们基地离这有点远,”师兄拿过唐济的行李放入车子后备箱,“不过胜在环境优美,空气清新。”
他们从市区一直开到郊区,来到一处类似于酒店度假村的地方。
“这块地是我们自己的,”师兄是手随便挥了挥,“西蒙买的,随便建,反正人也不多,用不完。”
唐济往窗外看,门口没有挂牌。过了门禁之后,是大片大片的青草地,高低起伏的路一直往前,这一块就像个高尔夫球场,绿得很养眼。
“西蒙的地?”唐济说,“啧啧。”
“听说他家里条件好,钱随便花。”师兄笑道,“买地的时候,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装修建筑都是他招人弄的。除了做基地,我们还搞了个私人的专门针对梦境治疗的心理诊所。”
“没手续?”唐济瞥了眼张见山。
“都说是私人的,”张见山说,“而且主要目的也不是为了搞治疗。”
唐济琢磨了一下,便想通了这里面的问题。
他们这边可能已经形成了比较完成的产业链条。上次师兄给他寄过来的药品,可以控制人何时入梦,甚至能将不在一起的两拨人弄进同一个梦中。他们现在打着心里治疗的名义,广撒网,收集跟梦境种类、内容相关的信息。
看来这里面门门道道很多。
唐济问:“你们在收集做梦的人?”
“哎,什么都猜得到,”张见山叹口气,“真是聪明。”
“听着语气不是在夸我?”唐济歪头。
“不敢不敢,”张见山笑道,“我是真心实意夸你,你日后是我们的解梦主力。”
张见山转身,竖起大拇指,给了唐济一个夸赞。
唐济:“……”
车辆还在往前开,景色有了一些变化。
草地上竖着人工雕琢的假山石像。亭台楼阁几座点缀其中。唐济伸长了脖子,远处似乎还有个不算大的湖,清澈的湖水露出了尖尖角,车辆驶过,又被一大排竹林挡住了。
一座设计感很强的凹凸型建筑出现在正前方。
夕阳的余晖映在建筑物外墙的深蓝色玻璃上,耀着不算强烈的黄光。
整个画面仿佛一个宁静安详的世外桃源。
“基地还有别的人吗?”车子停下,唐济跟着师兄下车。
“不少,不过他们做的是辅助性工作,”师兄解释,“真正进梦的,还是你看到过的那些人。”
一楼大厅的布置华丽而高端大气,有个漂亮的前台负责接待。
师兄没有让前台带路,而是领着唐济转了好几个弯,在类似消防通道一样的各种拐角处转着,不多时,他们就来到了另外一处大厅。
这大厅跟前面那个装修风格是一样的,不过没有前台。
“你先去把行李放了?”师兄建议,“然后我带你见见大家,顺便参观大楼。如何?”
“可以。”唐济无所谓的点点头。
“滴滴滴滴——”电梯门没开,一旁冰冷的墙壁突然被激活,一个正方形的屏幕闪现,对着师兄的脸进行了360度全方位扫描。
唐济:“……”上个楼还需要红外线脸部识别?
“叮——”
显然,识别通过,电梯门开。
师兄跨入电梯:“前面那个大厅,是给来治疗的人走的。我们坐这部电梯上楼。”
唐济疑惑:“解梦这个事……不安全吗?”
不然他们为何搞得跟特务接头似的,前后分开走,还红外线扫描识别。
电梯里面,压根没有上下行的按钮。他们进去之后,电梯自动往上走了。
“从我们的角度只看得海面上的一点冰,”师兄说,“谁知道下面的冰山多大呢,是吧?”
唐济没说话。他觉得师兄这话有深意,但现在还没必要往深了想。
遇到了事情就去解决它,需要未雨绸缪,但在这种几乎是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琢磨,那就叫瞎想。
“这一排,”师兄站在铺着厚重地毯的五楼的走廊末尾,用手指着最前头的房间,“最前面是我的房间,下来是林乔、陈立军和几个其他的组员,那几个你没见过。”
他们住的地方实在跟酒店没什么区别,像是直接从酒店搞来的装修采购队伍弄出来的。
走廊一侧是整排的窗户,另一侧全是房间。不多,大约七八个。
唐济打开了自己房间的门,里面收拾得干净整齐。特别合他心意的是,房间里面有个超级大的阳台。此时夕阳洒满了阳台,黄灿灿的一大片。
“有打扫的阿姨每天定点定时搞卫生,”张见山站在房门口,没有走进去,“你有什么额外需求,就跟阿姨提。”
“行,”唐济没多做停留,放了行李就出来了,“你们这……”
“怎样,水准很高吧?”张见笑道。
唐济想了想:“确实。”不得不承认,他都感觉自己不像是来干活的,反而在度假了。
“走吧,”师兄带着唐济往上走,“大家都在等着你了。”
第36章 麻将
唐济以为的“大家都在等着你了”这句话的意思是,大家在一个大型的会议室等着跟他见面,或者有个类似办公室的地方,集体欢迎一下。
总之,肯定得有个正式的场所和正式的仪式。
毕竟像他这种专业解梦主力,可是很难得的!
但他又想错了。
师兄直接把他领到了六楼的——餐厅。
还是自助餐厅。
所有的重要员工现在正全部在边闲聊,边各自吃着各自的饭!
师兄带着他,一手端着盘子,一手夹着菜,见一个介绍一个,一顿饭的功夫,人他全部见了一轮。
唐济看了眼师兄,欲言又止,他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比较好。
亏他还觉得自己受到了重视。
张见山坐在唐济对面,拿着个小蛋糕往嘴里塞:“这个好吃!每次厨师总搞限量,来晚了吃不到。”
唐济了无生趣的吃着意大利面,食物味道很好,样式很多还新鲜。
“基地有多少人?”唐济问。
“百来号人,”张见山介绍,“全部了,什么厨师保洁保安都算上。搞解梦只有10个不到。”
真正参与解梦的人比例这么少的吗?
唐济说:“其他人做什么?”
“心理咨询方面的,”张见山指了指楼下,“梦境治疗所在一二三楼。他们就在里面干活。哦……”
张见山想了想,唐济算是他介绍进来的人,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还有一半的人,其实做的是客服的工作。”
“客服?”唐济说。
“就是……简单来说,就是——收梦,卖钱。”
果然是条产业链。
唐济心想,看来这玩意还能赚钱。
张见山继续解释:“有些人,拿梦境的内容、信息来交换,不过主要不是换钱。”
“药吧?”唐济想通了,他们那个红蓝管子的药,是可以让人不做梦的。
只要不做梦,就没有危险可言。这种比钱自然来得划算。
“对,我给你寄的药,叫抑梦剂——”张见山笑道,“大家都叫它硬通货。有钱还买不来,没有梦的信息,谁也不会拿它交换。”
既然有了可以不做梦的药,为什么这些人还要搞个解梦团队呢?
张见山大概是看出了唐济的疑惑:“抑梦剂有副作用,不能连续使用。一般最长的安全期是一个月左右。”
这顿饭吃得差不多了,“你接下来可以自由活动,四处转转,”张见山站起来,“四楼以下是诊所的场地,五楼往上都是内部人用的。解梦团队的权限很大,所有的办公房间你都能去。”
就这样,唐济提前进入了养老生活。
这边空气实在太好,每天早晨他都能听到清脆悦耳的鸟叫声,起床后绕着草地、假山、凉亭或者那个不大的湖跑跑步。一日三餐,餐餐自助,菜的种类和样式繁多,美味可口。
七楼有个图书馆,里面全部都是心理学和医学方面的书籍,他没事就去看看书。
这样的生活没过几天,他在餐厅遇到了姚慧——那个第一次入梦在乡村小镇旅馆里打麻将的漂亮女人。
姚慧披着长长的酒红色大卷发,穿着一身凸显玲珑身段的连衣长裙,笑嘻嘻找到了唐济。
“嗨,早听说你要过来,我可是乐了好几天!”姚慧特别开心亢奋:“可惜我前几天回老家没赶上,哎,太可惜了。”
唐济心想,这有什么可惜的,还有你乐什么?
接下来,唐济就知道姚慧在乐什么了。
“打牌么?”姚慧自来熟的拉着唐济的手,“你还记得的吧,你可是欠我一个牌局呢!”
姚慧说着,便拖着唐济去了七楼图书馆旁边的棋牌室。
刚开始的时候,唐济想着好多年没有过瘾了,他心里痒痒的,跟姚慧一拍即合坐上了牌桌。
唐济当年读书的时候,吃喝赌博都参与过,什么奇葩没见过,但这回才算是第一次遇到打麻将不要命的。
他就这样,被姚慧按在牌桌前坐了七天七夜。
铁打的牌桌,流水的牌友。
除了他俩,其他的人一直在轮换,整个基地都知道姚慧回来了,还带了个小鲜肉,正在开牌局。
俊男美女养眼,没事儿做的都上来凑个热闹。
“国粹啊!这是国粹!”姚慧喊道,声音大的生怕其他人听不到似的,“西蒙那个痴呆,不懂咱们华夏国的精粹!”
唐济:“……”你这样当着其他员工的面吐槽老板真的好吗?
天亮了又黑,黑了又亮,慧姐的精神永远那么抖擞,眼睛闪闪发光,身前堆的钱都快盖过她脑袋了。
“不行了,我真不行了,”唐济扶着老腰,连连摇头,“慧姐,换人吧。”
“不行?!不可以不行!”姚慧理直气壮,“男人怎么可以说不行?!”
唐济:“可是我……”
“把你当年怼我的那份气势拿出来啊!”姚慧还记得当初第一次见唐济,他那拽霸天的样子。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唐济叹气,女人好可怕,喜欢打麻将的女人更加可怕!
就在两人斗嘴的时候,张见山出现救了唐济。
“要去十楼干活了,”张见山小心翼翼的笑着,看向姚慧,“我先带他走?”
姚慧斜了张见山一眼,轻哼一声,不知道是同意了还是没同意。
张见山向唐济使了个眼色,赶忙拉着他跑了。
“你什么情况?!”两人往楼上走,张见山劝告着,“姚慧这人千万别惹,能躲多远躲多远。”
唐济:“……我现在懂了。”
“你不懂!”张见山叹气,“抑梦济就是她搞出来的,她负责基地所有的药剂调配,惹谁也别惹她!哪天给你吃错药你就完蛋!”
唐济:“……”
女人不能惹!懂技术的女人更加不能惹!怪不得她敢在公众场合说西蒙的坏话。
张见山倒是没撒谎,是真的有任务出现了才敢去“救”唐济的。
十楼一整层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仪器,高低错落,里三层外三层包围住了一个小小的空地。
空地正中间,放着五张黑色皮质躺椅。
仪器的线头复杂交错,最终都延伸到椅子的四周。
“这是?”唐济问。
“预防措施,”张见山解释,“如果你在梦里面遇到了危及生命的事,这些仪器会根据你大脑运转的各项数据、包括血压心跳之类的表征,做出预测,然后通过电击强制唤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