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邪[玄幻科幻]——BY:奶口卡
奶口卡  发于:2020年04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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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沅瑾放下茶杯,转头道:“我脖子上这物件不值几个钱,昨日在铺子里看到这玉和我这珠子怪像的,便想着来讨娘子欢喜,不想那神医却……”
  话到此处断了,游邪自然明白他心中忧愁,心疼不已,奈何竹青命定,他无法干涉,只好不语。
  容沅瑾接过游邪从枕下取来的锦囊,咳嗽好些了,眼却还红着,接着道:“……一时将这事给忘了,还让娘子多心了,沅瑾惭愧。”
  “都说了是逗你的。”游邪拿着木梳站在容沅瑾身后,为他梳理头发,“哪怕是真给哪家姑娘又如何,男人三妻四妾岂不是常事,相公又何必这么大反应。”
  “娘子。”容沅瑾截下游邪的手,拉他在身旁坐下。
  容沅瑾取出锦囊中的坠子,为游邪佩戴:“这玉水头不足,不是什么贵重玩意儿,还望娘子不嫌弃。”
  游邪撩起长发:“怎么会嫌弃。很好看。”
  容沅瑾将绳结打好,以指为梳,理顺游邪放下的黑发,轻轻叹气。
  “我一心一意待你,你却不明白我的心意。”
  “我爹今生只娶了我娘一个。我爹走那年我尚在襁褓中,娘风华正茂,却也从未动过改嫁的念头。”容沅瑾说,“娘说,这就叫做‘一生一世一双人’,多一个都不行。”
  游邪漆黑的长睫微动,他抬手,轻轻捻着颈间冰凉的玉坠,低声道:“可我……今生都不能为相公生下一儿半女……”
  容沅瑾温声打断:“那又何妨?”
  游邪顿顿。
  他在世间千年,早已见惯了人世男子家中妻妾成群,门外莺燕傍身的常态,蓦然听到这话,竟有些怔然。
  半晌,他略微偏头,面带疑惑:“膝下无子,你们容家的香火如何延续?”
  容沅瑾也怔,惊于自己的‘男扮女装’嫁进门的娘子竟如此古板,好一会儿才说:“先前听闻娘子家中除去岳父大人外再无男丁……若你是游家唯一的儿子,现又被当成女子嫁出门去,你们游家又该如何延续香火?”
  游邪哑然。
  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这软性子小相公竟是在堵他的话,顿时笑了:“那便不延续了。我们‘生生世世一双人’且足够,多一个都不要。”
  容沅瑾头点到一半,皱起眉头,不轻不重地在游邪肩上搡了一下:“好啊,娘子又在取笑我了。”
  游邪道:“冤枉!”
  容沅瑾扁了扁嘴:“我不就是爹娘多出来的那个……”


第9章 恩公
  竹青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才短短半月,竟连床都下不了了。
  容沅瑾脸上虽没表现出异样,但往母亲房里跑得次数比往日勤得多,除了睡觉以外基本都泡在竹青床头,有时坐在帮她捏捏腿脚,有时坐在床头给他念上几页话本。
  清早,游邪将早饭端上桌,站在桌边盛饭。
  容沅瑾打了盆温水过来,将帕子打湿,帮床榻上的竹青擦了擦脸。
  他的手掌隔着帕子抚在母亲苍白消瘦的脸颊上,心疼不已:“娘都瘦了,今天得多吃一点。”
  竹青的眼窝深陷,眼珠仿佛附了层灰色薄膜,将那双往日里看上去清澈温柔的眸子搅合的浑浊无神,有些恹恹无力,眼尾却仍噙着柔和的笑意:“好。”
  嘴角扬起牵动了唇上干燥的裂纹,她的表情稍显痛苦的拧在了一起。
  容沅瑾脸上立刻紧张起来,游邪走到他身后,递来一只小瓷罐,轻声道:“拿这个给娘擦擦嘴吧。”
  容沅瑾用指腹沾取脂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竹青苍白的唇上。
  雪白脂膏被他用指腹轻轻推开,竹青配合着抿唇,苍白干燥的嘴唇逐渐恢复血色。
  容沅瑾微怔,低头看向手中的瓷罐:“娘子,这是何物?”
  “羊脂膏。”游邪将床帐挂起,“听闻慈安的贵家小姐都使这羊脂膏保养容颜,我便托二姐从慈安帮我带了只回来。”
  容沅瑾将瓷罐送到鼻前嗅了嗅:“女子保养用的东西竟有如此功效?”
  游邪笑笑。容沅瑾还想问,被竹青拦住。
  竹青抚着他的手背,低声咳嗽了两声,哑嗓唤道:“瑾儿。”
  容沅瑾忙弯腰前凑,应道:“哎。”
  “拿面镜子过来,让娘瞧瞧。”
  游邪从桌上拿起一面铜镜递过来,容沅瑾接过,将镜子举在竹青眼前,边伸手过去将她散乱的碎发撩到耳后。
  “娘还是这么好看。”
  竹青偏头对着镜子望了望,抬手轻轻抚摸过自己的眉骨,低声叹了一口气,道:“你爹曾经总说我这眉骨生得好,可人这一病啊,再好看的皮相也糟蹋了。”
  游邪端着粥在床侧坐下,一边吹着碗里冒着热气儿的杂豆粥一边温声道:“净胡说,就娘这模样走出门让街坊瞧瞧,哪个不得夸上两句?怎么就糟蹋了?”
  容沅瑾扶着竹青从床上坐了起来,竹青轻声笑了:“还是邪儿嘴甜。”
  “娘偏心。”容沅瑾将枕搭在竹青腰后,“我方才分明也夸了您好看,怎么不说我嘴甜?”
  竹青嗔他:“怎么成家了还跟个孩子似的,还得叫人哄着,也不怕你娘子看了笑话。”
  伺候着竹青吃完了饭,游邪将桌上的碗碟收好准备拿去院里洗了。容沅瑾伸手止住他的动作:“我来,娘子忙了一早晨了,歇息会儿吧。”
  游邪正欲拒绝,却被竹青叫住了:“让沅瑾去吧,你来陪娘说会儿话。”
  游邪转头看了一眼床上人,只得作罢,道了声好。
  容沅瑾掂着食盒离开,顺手将房门带上。
  游邪还未将视线从闭合的房门收回,耳边响起一声“咚”。
  竹青不知怎么起了身,双膝实打实地砸在地上,游邪蹙眉上去扶:“娘您这是……”
  竹青拂开他的手,人却不起,双手叩在前额,虔敬地向他行了大礼。
  她抬头,一双灰浑的眼中噙着泪:“恩公大人。”
  游邪叹了口气,拂袖上前,将竹青扶起:“如今都是一家人了,你这又是何必。”


第10章 葬礼
  二人交谈至半,院中水声停了。
  游邪扶竹青在塌上躺好:“往事不必多提,等到机缘成熟,我自会让他知晓。”
  说罢要去开门,还未等他迈出半步,衣袖被拽住。
  竹青眼底浮上担忧,犹豫开口:“……若是可以,能否劳烦大人不要告诉瑾儿大人的身份?”
  游邪微怔。
  “我这幅身子我自己清楚,我所剩的时日不多了。大人,沅瑾这条命是大人救回的,现如今又有您守着他,我自然是放心的……”竹青眼眶微红,“沅瑾待大人的心意我这个做娘的都看在眼里,但大人身份毕竟不同凡人,沅瑾却只是肉体凡胎一个。若是今后你们缘断也就罢,倘若是您与瑾儿今生能够相扶相持,厮守终生,那瑾儿必定是会走在大人前面的。如此下去,若是瑾儿知道了您的身份,届时……又怎会放心将您一人独留世间……”
  她长叹一声,语轻:“……只怕是说句死不瞑目也不为过。”
  游邪听到此处,眉心顿蹙。
  “我今生不求沅瑾大富大贵,只求他能够平平安安,无忧无虑地度过。”
  脚步声渐近。
  竹青很快松开他的袖袍,抬手揩去眼角薄泪,抿了唇没再开口。
  游邪长睫微垂,掩去眼下恍惚神色,仓促道了声嗯。
  容沅瑾洗好了碗筷推门进屋,拿过面架上的帕子擦着手:“刚刚在院里还听你们说话,怎么我一进来便不说了?”
  游邪勉强扯起嘴角笑了一下,弯腰帮竹青将被掖好。
  容沅瑾放下帕子,拉了把凳子坐在床边帮竹青捏着胳膊,好奇追问:“你们在聊些什么?”
  竹青笑意温柔,轻声细语道:“你儿时闹出的笑话罢了。”
  容沅瑾假嗔:“娘,你怎么净在娘子面前让我丢脸。”
  竹青笑着轻轻拍了拍他的手:“都是一家人了,谈什么丢不丢脸。”
  停了一会儿,竹青突然唤了一声容沅瑾的乳名:“正儿。”
  容沅瑾心中顿时颤动了一下,他抬起头看着竹青,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应道:“哎,怎么了娘?”
  “娘的身体,娘心里自然有数。”竹青拉过他的手,声音温柔又平静,“娘去了以后,带着你媳妇去慈安吧。”
  容沅瑾眼中顿时噙了满眶的泪,却硬是憋着没在竹青面前掉出一滴来。
  他梗着脖子,难得倔强道:“我不去,娘在这里,我哪儿也不去。”
  竹青抚着他的手:“娘知道你不喜欢你舅父一家,但书总归是要读的。你不是一直想上慈安考取功名吗?到时考上状元衣锦还乡,也算圆了你爹此生未能完成的念想。”
  容沅瑾摇着头,声音有些哽咽:“我不去,我要守着娘……”
  “正儿,”竹青叹了口气,气若游丝道,“你跟着娘受苦了。”
  半月后,容家丧乐奏响,白烛常明。
  竹青去了,她合眼时脸上也是带着笑容的,一如容沅瑾从小看到大的模样。
  容沅瑾没哭,也许是连着一个月夜里蒙着被子悄悄把泪流干了,真赶到事儿上反而内心平静得出奇。
  他这幅模样却更让游邪担心。
  游邪片刻不离地守在他身侧,陪着他将前来吊唁的人一一送离,看着他一言不发地在厅堂上蒙着白绸的棺柩前跪立。
  游邪抬手抚着他明显消瘦的肩膀,轻声道:“我去给相公弄点吃的。”
  容沅瑾跪着没动,目光僵直地望着面前的木棺,像是没听到他的话。
  游邪暗自叹了口气,快步朝灶房走去。
  等他端着饭菜从灶房出来,刚踏进院里,就听到了从厅堂里传出的呜鸣哭声。
  容沅瑾憋了一天的情绪在空无一人的档口总算找到了宣泄口,厅堂的低泣逐渐变成了哭喊,裹挟着几分撕心裂肺。
  游邪的步子顿了顿,抬起的腿还没迈过门槛又收了回来。
  他坐在厅堂外墙侧包着白布的马扎上听着耳边的哭嚎,喉中愈发紧涩,却因自身无泪而难泄苦闷。
  游邪合上双眼,后背倚靠着冰凉的墙面,突然心生悲凉。
  百年之后我竟连一滴泪都不能为你流。


第11章 凉快
  抵达慈安竹府那日是个阴雨天。清晨雨雾清冷,洋洋洒洒。
  打湿的泥土将容沅瑾洁白裤脚染上了小片秽渍,他没在意,持伞立于马车前,扶游邪下马车。
  叩门许久,却不见人出来迎。
  雨丝微凉,游邪转身回到马车立,将长袄拿下来为容沅瑾披上。
  迟迟前来的小厮打着哈欠将门打开,撩着眼皮打量他们,半晌才懒洋洋道:“蔺乡来的?进来吧。”
  车夫将两人行囊从马车里拿出来,卸在竹府门口,抬头欲唤小厮来搭把手,那小厮蹙着眉头,趾高气扬地冲人挥手:“拿开拿开,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车夫表情复杂地看向雇主。
  容沅瑾收了伞,递给游邪,从车夫手中将箱子接去:“我来。”
  游邪神情冰冷,从那小厮脸上将目光收回,从容沅瑾手中将行李接过,丢在那小厮跟前,眼神凌厉:“劳烦先带我们去住处。”
  那小厮脸色略僵,瞪他半晌,不情不愿地拎起箱子领他们朝偏院去。
  这偏院生气乏乏,小径杂草长过半膝,明显久无人居。房间倒是提前收拾过的,除去一床、一桌、一柜外,再无多余的摆件,看着倒是宽敞干净。
  待小厮离去后,游邪拿出一块干净的帕子,蹲下-身,为容沅瑾清理裤脚上的泥土。
  湿泥在他雪白的衣料上洇出污渍。他起身,揩去容沅瑾额角沾着的雨珠:“相公先去换身衣裳吧。”
  容沅瑾乖乖点了点头,道:“好。”
  晨起正院往来匆匆,人语嘈杂,传到这边只剩雨打草叶的沙沙轻动。
  容沅瑾边换衣裳,笑言:“倒也清静。”
  游邪笑笑,不语。
  整理好仪表,容沅瑾正要领游邪上舅父那里请早道谢,迎面一丫鬟托食盒进来。
  那丫鬟将点心茶水摆在桌上,道竹老爷一早便离了府,府上无人接待,稍晚些会有人来领他们过去。
  容沅瑾只得作罢。
  在房中歇了歇脚,晌午又是这丫鬟来送饭。容沅瑾没忍住问了一句:“舅娘是否在府上?”
  丫鬟面露难色:“在是在,但大夫人今日身体不适,不方便接待……”
  容沅瑾脸色不太好看,游邪揉着他的肩膀宽慰了两句,容沅瑾摇头道无事。
  一直到天色昏暗后才有人来叫他们去前厅用膳,临出门前容沅瑾特意交代游邪:“舅父一家待人有些刻薄,若是席间作出什么有失礼数的事情,娘子万万不可往心里去。”
  游邪道:“放心。”
  两人刚跟着丫鬟刚埋进前厅门槛,席间的高声交谈戛然而止,席上几道视线朝两人投来。
  一位身着绛紫锦袍的男子抬眸觑着他,扬声道:“哟,堂弟来了。”
  容沅瑾拱手叫道:“堂兄。”
  被容沅瑾唤作堂兄的正是舅父家中独子竹尧,竹尧这人仗着家中家大业大有俩臭钱,行事一向专横跋扈。
  容沅瑾幼时,竹青夫妻因事外出,曾将他寄养在舅父家中一段时日。
  外祖父还在世时对乖顺识礼的容沅瑾关爱有加,对待蛮横调皮的竹尧却严厉得多,因此没少找得竹尧妒忌,兄弟二人间便相处得始终不算和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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