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尔不禁猜测,他们是不是动不了,只能站在门口说话、发号施令,否则,在下一个被解决的很可能是自己的情况下,没理由一点反应都没啊。
六滩人形在走廊中央集合的时候,四个人早就跑了,它们就堆在一起,呼啦啦一摊,恶心这个词无法准确形容这种场面的诡异和给人造成的心理不适感。
程多觉得回去得有好几天吃不下饭了。
池尔决定下找脏器,跑进诊室好一通翻找,除了沾着血的手术刀和一堆被血浸透的白布,什么都没翻到。
他还发现,诊室里的温度是正常温度,不冷不热,和走廊中凉意冲天形成强烈对比。
没找到,他准备出去,手刚碰到门框,另一只手就摸了过来。
没有肉,只有筋骨,池尔条件反射的就缩回了手,几乎同时,“砰”的一声,门被关上了,池尔愣了一下,伸手拉,开不了。
他恨得咬牙,又来了,上次进不去,这次是出不去。
他可管不了这么多,抗起椅子就砸门,他力道不小,椅子也很重,门被砸的“哐哐”晃悠发抖,可别说打开,连个小伤疤都没有。
折腾了好一会没结果,池尔累的直喘,索性把椅子放下,靠着办公桌休息。
桌上摊开着几张A4纸,池尔随意瞥过去,有一行很大的字体,立刻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凑过去将那句话从头到尾,从尾到头,反复来回读了两遍,防止劳累过度,眼花看错。
很短的一句话,让池尔在从天上掉落半空两秒后,又掉到了山峰,并顺着坡,滋溜一下,没有停顿的滑到了谷底。
第64章 5 二更
在02号诊室的程一姐弟俩也遭遇了类似情况。
程一指着桌上几张纸, 脸色隐约可见无奈和气恼:“脏器在外面那些……之一的身体里。”
程多还沉浸在几分钟前差点被骨手碰到的惊慌中,闻言没能立即反应:“什么之一的身体?”
“这个。”程一已经不想多说,示意弟弟自己看。
他们使劲浑身解数, 又跳又蹦, 程多甚至翻了几个跟头, 才冒险避开那几滩物体进来,然后现在通知, 他们想要的东西其实在他们竭力避开的东西体内。
程多看清楚后也惊呆了, 和姐姐你看我我看你—怎一个“惨”字可以形容!
跟池尔以及程一姐弟相比, 李站的情况要更加糟糕,他查看完诊室准备离开时候就注意到了桌上的纸张, 低头浏览的时候分心, 不知道什么时候流过去的肉泥形人伸手在他腰部轻轻摸了一把, 笑着要继续上前的时候,李站强忍着恶心从其顶上越过, 一把冲出诊室并直奔对面洗手间。
他的腰部火辣辣的疼, 对着镜子一看,被摸到的位置,外套和里头T恤竟然破了个洞, 透过洞,能看到里面发红的皮肤,以及通过神经一阵阵传输给大脑的痛感。
李站皱起了眉,像是被什么腐蚀一般, 加入方才被扑到,整个人可能都会腐烂。
不敢多做停留, 李站立刻出洗手间,对面的诊室还开着门, 原先的肉泥人形趴在地上,像一摊子刚刚被剁碎的肉骨头。
“受伤的话,可以进来,我讲竭诚为您服务。”某白大褂发出诚挚邀请。
李站沉默的看表,距离池尔和程一姐弟两个进诊室已经超过五分钟,两间诊室门还关着。
走廊的温度越来越低,李站确定另外三人出问题的可能性超过一半的时候,软趴趴的肉泥人形再次朝他爬了过来。
不是一个,是所有,速度似乎也快了些,一拱一拱的,心理承受向来强大的李站也快吐了。
池尔坐在办公椅上,两眼直直盯着门,他试了所有能想到的法子,对这扇门做了能做的所有行为,丝毫没能推动它,诊室连个窗户也没有,离开的唯一出入口,只有这道门。
李站和程一姐弟两也没了动静,池尔不乐观地想,如果那三位同伴顺利,应该已经发现他这边的异常了。
祸不单行,要逃出去,只有靠自己。
诊室的布置极其简单,和池尔去过的医院没有两样,一眼就能看清所有东西,池尔先前已经把里面整个查看过,没瞅见可以帮助他出去的工具。
目光再在室内绕了个大圈,最后,定在了墙角。
那边是一大块白布,乱七八糟的叠成絮状堆在那,布满斑驳的血迹,池尔自然没有去打开看,隔着一条对角线的距离,那股血液的腥气也没逃过他鼻子。
要说这室内没检查过的,好像就是那堆白布了。
可是,实在是恶心啊……
池尔望了望天花板,竟然有一种被“逼良为|娼”的既视感,赶忙甩头将可能发酵的不正当念头扔开,扯了两小块面纸塞住鼻孔,紧紧抿着唇,走到墙角里,捏住白布上稀少的白净处,用力一抖,将布条抖开。
他听到“咚”一声,似乎是什么掉在地上。
血腥气在空气中打着转,细小分子从纸巾的小孔里钻进,池尔屏住呼吸,迅速将布条扔回原位,这才低头看刚刚掉落的东西。
一大团,嫩嫩的粉色,以一个大部分人一眼即知的形状趴在地上,并没有生命力,可池尔还是倒抽了一口气。
这,这特么是颗心脏。
色泽温润,一看就富有弹性,根本不是摘下多时的心脏能呈现的模样。
池尔忽然想到桌上带血的手术刀以及白大褂“进来给你看病”的邀请,忍不住一阵恶寒,进入本轮后第一万次在心里怒骂设计者变|态。
嗯?
心脏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有什么东西在灯光下闪了两下。
池尔遭遇了人生最难抉择,从小到大,他拿过猪心,吃过不计其数的鸭心,为了写书特意看过不少解剖书籍,可,他从来没有真实接触过人的心脏,这玩意儿对他来说既可怕又神圣,足足做了五分钟心里建设,才缓缓伸手,把心脏抓起来,隔着一条胳膊长度,远距离观察。
他很快发现了线索。
心脏的某一处,用一种特殊的绳子,将一把钥匙用细线缠在了心脏表面,方才闪光的就是它。
池尔嗖的冲到门边,钥匙的形状,和锁头的模样,似乎完全吻合,这个钥匙,可能就是打开门的关键。
他忍着不适扯了把绑住钥匙的细线,富于弹性的心脏蹦了两蹦,又返回了原样,细线没断,钥匙依然被绑在里面,且因为弹动,朝心脏内部又钻了零点几公分。
池尔立刻不敢随意动了,这玩意就是个精密机关,他如果要强行用蛮力扯动细线,没有几下钥匙就会彻底缩进心脏里。
到时候要把钥匙拿出来,唯一的法子是切开心脏——虽然也不是不行,可他自认暂时没有这么强大的承受能力。
愣了几秒,池尔扭头,桌面上,带血的手术刀闪着寒光,随时准备下一次出山。
但池尔看的并不是手术刀。
另一间诊室,程多发现背包不断往下滴水后赶忙拿下来查看,发现并不是瓶装饮用水破了或盖子没拧好。
翻了一下,程多惨叫出声,把专心致志找线索的程一给惊的冲过来就瞪:“干什么啊一惊一乍的?”
程多两只眼睛瞪得比她还大,一脸不敢置信和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背包,被姐姐训了一句他也没反应,上嘴唇碰到下嘴唇:“嘎……”
“?”程一觉得不对劲,程多的模样除了震惊,似乎还有恐惧和害怕多重情绪在其中,“到底怎么了?”
程多两手抖如筛糠,以蜗牛速度从包里掏出两个盒子:“装,装内脏的保鲜盒,化,化水了……”
第65章 5 一更
两个盒子里装的, 是他们先前千辛万苦,险些搭上命,堪堪到手的两样内脏, 是他们完成本轮任务不可缺少的关键要素, 更是他们能否活着离开的筹码。
东西到手后就一直是他在保管, 用特制的保鲜盒子盛起密封,程多一直放在背包里, 片刻没离身。
程多这次是真被吓呆了, 承接所有人的信任将关键物品交给他, 却在任务还没达成之前出这种纰漏,他怎么跟姐姐, 跟池尔和李站交待?
从头到尾, 他做的事有限, 却在搞砸事情上出了最大的力气。
面对或可怕或恶心事物,即使害怕, 也能说上几句话来放松自己的程多, 像被抽干体内气体的娃娃,连站立的力气都失去,双腿一软, 瘫坐到了地上。
“完了,我,我把事情搞砸了……”
程一的情况不比弟弟好多少,她和程多一块而来, 姐弟两就是一个整体,看到往外呼啦流水的盒子, 她的心也迅速沉到了水底。
弟弟失魂落魄的模样让她这个当姐姐的很不是滋味,有心安慰几句, 可盒子里东西不仅关系到他们自个人,更是所有人离开的希望,光她一个原谅,没用。
姐弟两,一个瘫坐,一个站在跟前,垂头无言。
保鲜盒渗出的水中带有点点血丝,隔着盒盖似乎都能瞧见里面内脏器官快速腐烂化水的惨状,程一忍不住从弟弟手里把东西接过,背过身,深吸两口气,右手握成拱形,盖到盒子上方。
也许还没那么坏,还能抢救一下。
盒子盖轻轻揭开,冰袋全部化成了水,被袋子裹在当中的器官已经变了色,不需要多么专业的检测分析就知道已经变了质,开始进入坏死阶段,伴随而来的,还有阵阵特有臭味。
程多坐在地上面如死灰,他背包里有两个发热包,是他揣着以防万一需要热水,用来加热的,用隔热袋子裹着放在背包里,先前又跑又跳又翻跟头,发热包滑落出来,跟保鲜盒拥到了一起。
保鲜盒接触大量热度,经受不住,就这么化了。
换言之,这事本身,完全是他的责任,百分之百,所有责任,都该由他来负。
可他怎么负得起,奖金他可以想法子还债,可四个人的命,他用什么来负责?
没东西可以负责,他就是个添乱拖后腿的。
程一站在他跟前说:“多多。”
“姐。”程多头都没抬一下,脑袋似有千斤重,他抬不动,“对不起,我不该来的,一直,一直在给你找麻烦,给池大哥李大哥拖后腿,我不该来。”
程一顿了顿,在弟弟身前蹲下。
程多无力撩起眼皮:“姐,这次出不去的话都是因为我,我害死你们了。”
“别胡说。”
“你别安慰我,我知道我废物,从小到大什么都靠姐姐……”
程一哭笑不得,将盒子搁在一边,两只手,一手掐住弟弟一边腮帮子,一字一句,认真的说:“这次,应该多亏了你。”
程多双眼慢慢睁大,紧盯着程一的眼睛,似乎要分辨清楚姐姐是在安慰,还是在骗他,好让他在死之前安心点。
“你看。”程一把盒子正面对着程多,方便他看清里头东西,“袋子有没有破?”
程多还是没能反应过来,程一又问了一遍,他才把视线转进盒子。
密封的袋子完好无损,他收进背包之前非常仔细的检查过,这种袋子能做到完全密封,不漏水不接触空气。
程一将袋子拎起来晃了两下:“袋子无破损,里面的东西也没血水是不是?”
程多两眼发直,就盯着袋子,他心内忽然涌出光亮,一丝代表希望的光,可他不敢激动,不敢兴奋,万一只是自己多想,剩下的会是更加难以承受的打击。
“没血水,没破,流出去的红色血丝是什么?”程一的镇定解释给了弟弟最好的强心剂,“就算冰袋化水流出去,也不会带血的。”
将她的话反复在嘴里咀嚼多次,程多难以置信的问:“姐,你,你的意思是……”
程一知道弟弟已经有所感觉了,只是受了打击一时不敢接受可能到来的生机希望,索性也不做什么引导了,用力在盒子中间掰扯了两下。
“啪嗒”一声,盒子竟然朝两侧拉开,变成一个类似双面抽屉的玩意儿。
他姐重新拉出去的那个小小盒子中,竟然也有一个密封袋,跟放在地上的那个很相似,而且,袋子里似乎也有某样东西。
程一笑:“这个才是新鲜的肝,血水是塞在这半边抽屉里的血块而已,被耍了。”
程多再次发起愣来。
他发愣原因有二,其一,他姐姐的脑子、冷静、行事风格,让他怀疑父母生他的时候基因突变,不然没法解释他的弱智和逊色;
其二,盒子是他收起的,他当时在袋子上写了个“2”,表明是在2楼找到,随手一笔,现在正在程一新拿出的袋子上飘着。
一模一样的两个抽屉,一样的袋子,一样的内脏,他放进去的是正品,血水淌出后他下意识打开的却是赝品那一边,给的是牛,拿出来的是驴。
明显是制作者有意为之。
大多数人,比如他本人,在发现千辛万苦拿到的内脏损坏后,大致会经历哭天抢地→捶胸顿足→心如死灰→认命等几个阶段,彻底丧失斗志。
几乎等于不战而降。
程一小心翼翼将内脏重新放好,听到“咚” 的一声,抬头,发现程多后脑勺着地,平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吓坏了,赶忙过去:“多多你……”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程多躺在地上,像自言自语,又像说给姐姐听,“差点以死谢罪,吓死我了,幸好,幸好。”
程一松了口气,吓出一身汗:“别嘀咕了,想办法出去。”
程多当即从地上蹦起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