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
小柔朝他们尖叫,脑海沸腾,像是被误食了迷幻剂之类的东西,眩晕了起来。她渐渐分不清现实和幻象。
“小柔?”林避转过脸,担忧着望向她,“你怎么了?”
小柔的眼神迷离,表情一会凶恶,一会迷茫。她的脸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被她推倒在地的木偶缓缓地转过脸来,讥笑着望着她,“你的背包里不是有牛油刀吗?快点来杀了我啊!”
一只木偶竟然要求自己杀了它!小柔觉得不可思议极了,牛油刀怎么可能杀死木偶呢?
她痴痴地笑了起来。
林避被小柔的笑得头皮发麻,少女整个人都散发出危险又阴郁的气息,斑斓的色彩在她脸上分割出一块块不同的区域。红色的眼睛,绿色的鼻子,黄色的嘴巴。看起来像是被彩布拼接起来的玩偶一般。
“醒醒!小柔!”林避扑过去抓住了小柔的肩膀摇晃,“主神”甜腻的声音,从收音机里传出,“距离下一站,还有五分钟的时间!”
林避猛然转头去看收音机,脑内快速的闪过了什么,还没来得及细思。被他钳制住肩膀的小柔,忽然发力将他推了出去!
简直是怪力少女!林避以一种不正常地速度,撞击上了“车厢”尽头。行为举止愈发古怪的小柔从黑色背包里抽出泛着寒光的牛油刀。她的嘴唇上下开合,不是正常人说话时的开合,而是如同玩具木偶说话般的那种“上下”开合。
“I-I-I-I keel you!”
她说完,将手中的牛油刀切入了地上躺着的玩具木偶。令人牙酸的锯木头声响起,木偶与牛油刀接合的切口处飙出大量的木屑和鲜血!
牛油刀被小柔当作锯子使用,左右拉扯了起来。玩具木偶发出人类难以承受的尖叫,鲜血溅射满了小柔的脸和衣裳。
吱吱吱——
“I-I-I-I keel you!”
林避瞪大了眼睛,被眼前诡谲万分又充满荒诞美感的恐怖画面刺激得说不出话来,漫天的鲜血飞扬,小柔在木偶身上切入了四根牛油刀。成功将木偶分尸成六块。木偶裸露在外的伤口断层,不是木头,而是鲜红的血肉!
森白色的断裂骨骼,白色的肌腱,蓝青色的血管……
林避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木偶里头塞着的是活人!
“小柔!住手……呕!”他一边干呕,一边扶着墙站了起来,向欢快分尸着的小柔走去。“毛毛虫”列车忽然急刹,被切碎的木偶立马朝着林避的方向涌来!
这些肉块尖叫着,从被碎裂开的木偶体中滑出。蠕动着黏合在了一起。
林避瞪大了眼睛,那团血肉像是蚯蚓般蠕动着,逐渐融合出了一道血淋淋的人形!
“主神”的声音再度响起:“叮咚——即将到站!”
小柔提着牛油刀走了过来,地上的碎肉渐渐黏合,木偶粉碎。露出里头包裹着的队友……是狐狸面具!
“杀了她!杀了她!”
小柔疯疯癫癫,脸上沾着点点梅花似的血痕。她提着牛油刀逼近了林避和正在努力融合自己的狐狸面具。
“杀了她!”
吱——
一旁的“车门”打开了,林避拖起逐渐融合出人形的狐狸面具下意识往外跑。狐狸面具的半条腿还没融合回身体里。空荡荡的渗着血,可是也顾不得这么多了!腿没了可以装易肢,命没了那可就是真的没了!
林避抱着缺腿的狐狸面具爬出了车厢。身上也沾了一层鲜血,小柔眼神凶恶,提着牛油刀紧跟着二人冲了出来。
哐当——
冰冷的牛油刀落地,惨白的光芒打在浑身是血的三人身上。小柔胸膛剧烈起伏着,浑噩大脑内光怪陆离的色彩和旋转的雨伞被惨澹澹的光芒驱散。她像是猛地回过神来一般,松开了手中染血的牛油刀。
“天啊!”她喃喃道,像是从一场噩梦中惊醒一般,茫然无措。
狐狸面具的关节处全是血迹,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看向小柔的眼神惊惧万分。
“我……我干了什么……?”小柔脸也白了,她一身血腥味,脑海内的记忆却像是被人用勺子挖空了一般,空荡荡的漏着风。她完全记不起刚才发生过的事情,“怎、怎么……回事……”
“你……”林避迟疑着,他的视线越过了小柔的肩头,落在了尚未关闭的“车门”上。粉红色的肉壁上挂着一截乳白色的小牌子,上边写着蝇头小字。
幻觉车厢。
这个游戏果真没有那么简单!林避终于抓到了早前一闪而过的灵光,又是隐藏规则!原来在他们的每一节“车厢”内都设有不同的机关。当“毛毛虫”地铁即将进站时,“车厢”里的机关便会自动触发。解救小柔时,他们呆过的那节“车厢”机关是会分泌绿色的腐蚀黏液。而狐狸面具呆过的“车厢”机关则是会产生令人头晕目眩的幻觉。
被肢解后又“自愈”的狐狸面具紧紧靠在林避的怀里,“那个……”
“不怪小柔。”林避打断了狐狸面具的话头,“是隐藏规则。”
林避再一次扮演解说员的角色,向狐狸面具简略地说明了新一轮的关卡内容和他的新发现。
狐狸面具惊慌的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但眼底的警惕不减,她疑惑地望向林避:“那你怎么……”
林避叹了口气,将脖子里的貔貅玉石掏了出来,绿莹莹的玉石此刻蒙上了一层灰雾。“我有护身符。”
无形中,又替自己挡了一劫。
“叮咚——列车还有两分钟发车,需要上车的旅客,请加快您的步伐!”
林避捞起软绵绵的狐狸面具继续往前跑,小柔茫然地站在原地,对着地上黑红的血迹发愣。
“走啊!”林避大喊道:“愣着干什么?!快点上车!”
少女如梦初醒般的抬脚跟上了林避。表情惶恐,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般无助又委屈。进入新的“车厢”前,林避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门上挂着的乳白色小牌子。
安全车厢。
呜呜呜——
没有选择了。“毛毛虫”地铁发出启动前的鸣笛,林避抱着狐狸面具,小柔跟在他们身后走了进去。
这次的“车厢”里摆放着一张张铺着圆点桌布的茶几,摆着可口的饼干和冒着袅袅白烟的茶水。除此之外,一位“乘客”也没有。
小柔抱着黑色背包,坐在角落里不敢靠近林避和狐狸面具。她默默的,习惯性地从口袋里掏出“主神”发放的笔记本,这次的笔记本不知何时发生了改变。目录上,除了“任务”二字外,又多了一行,名为“信息”。
她将书页直接翻到“信息”页,雪白的纸上被鲜红刺目的墨水写着:2018年X月Y日1:20找到人类玩家一名。
2018年X月Y日1:23分找到人类玩家一名、鬼怪玩家两名。
2018年X月Y日1:35分找到人类玩家两名。
2018年X月Y日1:47分找到人类玩家一名。
小柔惊呼一声,手指点着第三行字,疑惑道:“谁又被找到了?”
第十七章 兔子面具
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无业游民在意识消散前,努力回想二十分钟前发生的事情。
他和兔子面具与林避小柔二人被黄蜂隔开后,幸运的在一节开满花朵似的雨伞“车厢”里发现了被困锁在石膏像中的老虎面具和肌肉男。这要多亏了兔子面具的透视眼!
无业游民和兔子面具分工合作,一人解救一位“队友”。他负责老虎面具,兔子面具负责肌肉男。他们从背包里掏出又薄又窄的长条牛油刀……
角落里的忽然传出了声音,这时他们才注意到,一只狡猾的收音机正藏在石膏像中用童声播放着奇怪的歌谣。
“他的姐姐吐着血,他的妹妹吐着火。可爱的富野吐着玻璃珠。富野一个人掉入了地狱,地狱是黑暗的,就连花都无法盛开……”
头顶上的彩色雨伞旋转了起来。红橙黄绿蓝靛紫……就好像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流行的迪斯科球在头上闪耀旋转,投射出迷幻的效果。
无业游民甚至闻到女人身上特有的香粉味、酒厅里的啤酒味……身侧的一尊冰冷冷的石膏像忽然动了一下。他惊骇地松开了手中的牛油刀,看向身侧。石膏像一动不动的坐在银白色的座椅上。
兔子面具看起来同样茫然无措,她高举着手中的牛油刀,像是被人点穴一般动弹不得。细看的话,会发现,她的手臂在不自然地微微颤抖着。
收音机里的声音越唱越响,“……尽量装好你的皮囊,准备好你在无间地狱的旅行。”
一股怒气从无业游民的心底蹿了上来,他丢下牛油刀,大步走向收音机。将它高高举起后,又重重地甩向了玻璃窗。
清脆的“咔擦”声响起。
收音机里的声音骤然变得结巴了起来:“……哭哭哭声回回回回荡……”
“闭嘴!”
无业游民上前用力踹了一脚可怜的收音机,将它的外壳踩了个粉碎,露出里头旋转着的内部零件来。他感觉自己的头更晕了,想要呕吐,可胃里空空如也,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干呕。
不堪折磨的收音机闭上了嘴。无业游民和兔子面具好像是从一场梦境中惊醒了一般,恍惚的神色,迷离的眼神,渐渐清醒。他们记起了自己的任务,记起了封在石膏像里的两位“队友”。
无业游民回到石膏像旁,和兔子面具重新捡起了牛油刀,他学着兔子面具的顺序,依次将牛油刀插入了眼前的石膏像中。
肩胛、下跨、脚掌……
石膏像不似塑料模特也不似树脂人偶那般好戳破,无业游民一个成年男子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成功将四片牛油刀插入石膏像内部,紧接着石膏像的面部发出清脆的碎裂声,犹如冬日里破裂的冰面发出的声响。露出的却不是水汪汪的河流,而是虚弱无比的老虎面具。
一贯盛气凌人的老虎面具此刻如一只幼鸟般躺在石膏中。裸露在空气中的嘴唇发白脱皮,他的黑发湿哒哒的,黏成一缕缕。
无业游民内心腾起一股快感。
你不是一直都很高高在上的吗?!他捏着第五根牛油刀,在心里快意地想到。你不是一直用看垃圾的眼神看着我吗?你现在怎么不睁眼看看,究竟是谁在救你?谁更像是个垃圾?
像是听到了他内心的咆哮般,老虎面具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这里是哪里?”
而就在一旁被封在石膏里的“队友”也露出了他的真容,竟然是肌肉男!
“最后一关游戏。”无业游民被他的忽然睁眼吓了一跳,脑内优越的想法忽然驱了个干净,他下意识心虚地回答道,斜眼瞧着兔子面具的下一步动作,看着她将第五根牛油刀插入了石膏的胸膛。“叫做‘猜猜我在哪’。”
他一边解说关卡规则,一边将手中的牛油刀举起。那种令他不舒服且眩目的感觉重新回到了身体里。无业游民的脑袋像是炸开了大片的烟花,爆发出刺目的白光,他听见自己正颠三倒四的说着林避之前告诉他的关卡规则。而老虎面具则惊恐万分地瞪大了眼睛,“你要干什么?!”
就是这个表情!
无业游民呼吸一窒,一种难以言喻,混杂着征服、报复的快感将他的心绪涨满。老虎面具的眼睛流露出自己察觉不到的软弱和恐惧。他用严厉的声音喝斥着无业游民,妄图威慑他:“你想对我做什么?!你是要替那个学生仔报仇吗?”
损坏的收音机发出微弱的声音,“……泪泪泪水流淌在在在在富富富野的……”
报仇?
无业游民停下了动作,牛油刀抵在了石膏像的胸膛上。彩色的光线像是泼墨一般混杂在老虎面具的脸上,不同的颜色割据着他的五官,他就像是小丑般滑稽。无业游民爱死了老虎面具的这副表情,体内被压抑已久的根骨此刻终于立了起来。
看看现在!究竟谁才是可怜虫!
“你在说什么?”
无业游民的眼珠子发红,呼吸粗重。斑斓的色彩凝聚成一大团,铺在他的脸上。此刻他清晰的意识到,在这个“世界”里,任何人都是平等的,再荒唐的行径都是合理的!这里没有阶级!没有秩序!只有生与死,1和0……
而在老虎面具看来,无业游民整个人就好似从地狱里爬出的牛头马面一般可怖。虽然他没能见过牛头马面,但耳边隐隐有个声音,在幸灾乐祸着告诉他:“待会你就知道了!”
周遭的一切像是被炎火炙烤一般,对面的冰冷座椅似乎有些歪斜。他闻到了一种奇怪的“气味”,胃部登时绞痛了起来,脑海中不适宜地忽然想起一些关于地铁投毒的新闻。老虎面具的眼神迷离了起来,他的头很痛,胃也很痛,像是被无数钢针恶狠狠地刺穿搅动一般。冷汗从他毛孔里涌出,他却清晰无比的意识到无业游民眼中跳动着的杀意。
不对劲!很不对劲!他是真的想杀了我!
老虎面具被封在石膏里的身体剧烈的扭动了起来,然而却无济于事。他强撑着的镇定表情被撕破,露出内里的惶恐。
他脱去了不可一世的外皮,露出里头其实软绵绵的根骨。
这个人说到底和我是一种人啊!无业游民喉咙里发出低沉似野兽发出的闷笑,“你在说什么啊?”
“我、我、我、我承认我是故意害死他的!”冰冷的牛油刀在石膏的胸膛上划圈打转,明明隔着厚厚的白色石膏,但老虎面具发誓,他的的确确感受到了锋锐的牛油刀在他胸膛上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