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侬以为林避过得很好,但他不知道的是林避每晚都在海滩边掉眼泪,捏着脖子上的貔貅玉石默念严玉骨的名字。
时间一点点流逝,转眼一年便过去了。
童童和敏敏当上了新的十殿轮转王,鬼车成为他们的专属坐骑。小柔考上了大学,作为奖励,林避特意过阴到了黄泉路上,揪起一只枉死鬼买寿,当作礼物送给了小柔。
李乐人像是随着无名岛的沉沦而消失一般,他的传说如流星般陨落。只是在处理他留下的各类道观庙宇,以及信徒时,白雁等天师还是费了一番功夫。
老臭每个月都会定时给林避打电话,说一说最近发生的事情。
他说,虽然一个“活神仙”倒下了,但恐怕未来还会有千千万万个“活神仙”会站起来。
林避说嗯我知道了。
老臭又道:“我认识了一个挺不错的女孩,单身,过几天要到渔村玩,你……”
林避道:“正好,那侬还没女朋友。”
老臭道:“谁管他的死活啊!我是说你!一年都过去了……”
林避“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给老臭发短信道:“不要丢给我认识。”
“师兄,你再不回来,我可要跟别人跑了啊。”他握着手机喃喃自语,眺望无垠的大海,波光粼粼,浪花涛涛,偶尔还能看到海豚跳跃的身姿。
然后林避又让老臭替他买来一对男戒。
“就差婚礼了。”林避收到戒指后,立马往自己中指上套,尺寸刚好,素净的一圈银色,裹着他。他又掏出另一枚,用红线串起,挂在了脖子上。心想,要给严玉骨一个惊喜。
然后有人敲响了他的门。
林避开了门,门外站着大喘粗气的那侬。
“海、海、海边!飘、飘来了一、一个人!”
林避的脑内爆开一阵白光,他甚至没问那侬飘来的人他是否认识,地点在哪。便如无头苍蝇一般,疯跑了出去。
那侬追在他的身后,狂喊:“错了错了!这边!这边!”
等到他们二人跑至海滩,那里早已围了一圈渔民,林避挤开他们,心跳如擂鼓,紧张到手心发汗,看见的却是一具森森白骨。
他的血液霎时凝结了。
就在白骨身上挂着的一条条,被撕成碎布的衣服料子,正是严玉骨的衣料。
林避是被那侬扶着回到屋子里的,他浑浑噩噩,满脑空白与不真实感。直到天黑,他才像是从一场大梦中恍然惊醒一般,痛哭出声。
哭完,他一抹眼泪说:“那具尸体呢?”
那侬说:“在后院放着……”
林避从床上爬起,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在他的小小后院里,静静地躺着一具森森白骨。
“这不是我师兄。”
林避眼睛红红的,脸上还挂着泪珠,头脑清醒了起来。那侬却当他打击太大,无法接受事实。
“把他扔出去吧。”林避扯开覆盖在骸骨胸前的布条,露出骸骨的前胸,骸骨的胸骨不知为何,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白色,上边布满细孔,胸骨边缘处,还有淡淡的白色痕迹。“随便扔那里都可以。”
那侬顺着他说好,把骸骨拖走了。
林避回到房里,立马给老臭发短信道:“‘活神仙’死了,我看到他的尸体了。”
老臭回复飞快,“怎么一回事?”
林避却没有回他了。
等到了晚上,林避独自一人跑到了码头,开始对着茫茫大海说话。一条青色巨尾在海中甩起,带起一大片水花。
林避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揉了揉眼睛,嘟囔道:“今天的眼泪白流了,竟然哭给了李乐人看……”
下一秒,一双手拉住了林避的脚踝,他惊呼了一声,被扯下了浅浅的海水中。下意识蹬踢起腿,耳边炸开一声闷哼。
林避瞪大了眼睛,严玉骨的声音响起,“是我。”
月光之下,海水之中,断裂了一根龙角,脸上布满龙鳞的严玉骨从水中探出头来,“我回来了。”
他托起林避,重新把他放回码头上坐着,又吻了吻他的脚背。金黄色的倒竖龙眼,看起来有几分骇人。
林避大力地掐了自己一把,“我不是在做梦吧?”
严玉骨哭笑不得,抓其他的手,按在了自己赤裸着,覆盖着一层浅浅龙鳞的胸膛上,那里有颗心脏正“砰砰”直跳。
“你说呢?”
他伤得很重,龙角断了一根,禁制全破,随着无名岛的沉沦,被压在海里一年,昏昏沉沉,直到今天,才彻底清醒,从海底奋勇而起,心心念念着林避。
“我听见你在喊我。”严玉骨摸了摸林避的脸,手指下的皮肤不如往日那般细腻,粗糙了许多,眉眼却比以往还要硬朗了一些。“所以我就出来了。”
林避还是呆呆的望着他。早前之前哭了一场,现在哭不出来了,也没有太惊喜。恍恍惚惚的,在严玉骨的胸膛上摸了又摸,混杂着海水的胸膛,将微弱的热度,透过掌心传来。
“师兄?”
“嗯。”
严玉骨抓起他的手指亲了亲,林避抽走,又继续去摸,最后把人给摸得浑身冒火,拉进海水里,恶狠狠地吻了一顿。
久违的亲吻,久违的拥抱……
严玉骨结实的手臂紧紧圈着林避劲瘦的腰肢,滚烫的吻如狂风暴雨般密集,狠狠砸在他的脸上。而林避则如同溺水之人紧抱浮木一般,环紧了严玉骨的脖颈,手指触及他的后背,竟摸到一片嫩肉。
“怎么回事?!”林避赶忙将人推开,严玉骨面色微微扭曲,他背过身,将脆弱的后背暴露在林避的眼前。
那里新生着一层粉嫩脆弱的嫩肉,零星几片龙鳞覆盖在上头,微微闪着光。显然是被什么东西给扯掉了鳞片,现在才刚刚长出。
严玉骨难得幽默了一把,“男人的勋章。”
林避没有笑,直勾勾地看着严玉骨,将他看到心虚,“对不起。”
严玉骨垂下头,乖乖认错,他残缺的龙角处结了一块血色疤痕,看起来有些吓人。
“我不该瞒着你的。”他蹭着林避的脸蛋,冰冷的龙鳞刮得林避有些疼了,“没有下次了。”
你还想有下次!?林避要被他气死了,张口恶狠狠地咬上严玉骨的嘴唇,直至尝到铁锈般的血味,才红着眼眶松开嘴。从脖子里掏出那枚由红绳串起的素戒。
“就差婚礼了。”他望着愕然的严玉骨,轻声道:“‘若是我能上凡间去寻你,你同我共结连理好不好?’”
戒指穿进了严玉骨的中指,他的恋人披着月光,在温柔翻滚的海浪中凝视着他的双眼说道:“好。”
【作者有话说:完结一口糖!】
不负责任的番外卷
第一章
十一没有父母,没有名字。是个一出生就被仍在福利院门口的小可怜儿。他不病不聋哑,样子可爱讨喜,但他父母却在见了他腿根处的图腾般的印记后,起了心思将他丢掉。
“这孩子邪门!”十一的亲生奶奶说着,硬着心肠趁生母没发现,便将他给扔到了福利院门口。
福利院的院长是个老太太,不苟言笑,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但心肠却是极好的。大冬天的,实在忍不住便把哇哇大哭的十一给抱回了福利院内。
他是第十一个孩子,长得又好又健康,也许未来会被别人领走也说不定。院长妈妈寻思着,便给他起了个小名,叫十一。
而十一,是福利院里的孩子总数。
从此,十一便有了十个哥哥姐姐们,他们不似自己那般健康,要么是智力有损,要么是健康有损,但不管怎样,每一位哥哥姐姐们都打心眼里疼爱十一,他们最小的弟弟。
二、
福利院很穷,很破。大家吃的是大锅饭,衣服轮流穿,一件传一件,打打补补又一年。因为没钱的缘故,福利院的孩子们都没上过学,大字不识一个,每天天亮便和院长妈妈坐在大院里做一些针线活儿赚点补贴。
十一在这样的环境下无病无痛,平安长大到十四岁,因为营养不良的缘故,看起来小脸灰白,脸颊下凹,一双眼睛又大又亮,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估计不过九、十岁的模样。
院长妈妈心疼十一,不想十一跟着福利院吃苦,于是便无数次想要给他找一对好父母,但每次都被十一大哭大闹着拒绝了,这心思也渐渐歇了。
但直到一天,福利院里来了一个高个男人。
三、
男人很高,超乎常人的高,十一脖子都快仰成九十度了,才能看清对方的面孔。
那是一个非常漂亮的男人。
十一没上过学,无法形容对方的漂亮。他猛然想起院长妈妈讲过的仙女故事。
“仙女也许都没他漂亮。”十一将身体藏在院长妈妈身后,接着眼巴巴地瞧着来人,目不转睛,心口怦怦直跳,有什么东西几乎要从心底蹦出来。
男人也看向了十一,一双寒星似的眼睛里登时涌出复杂的情绪,有狂喜、有怜惜、有……十一说不上来。
“您好,鄙人姓严。我……我想、想领养一个孩子。”男人态度彬彬有礼,且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紧张,他绷着脊背,面色严肃的说道。但毫不意外的,他指了指十一。
四、
十一在十六岁的时候,院长妈妈终于确定了严先生并非什么坏人,繁琐的领养手续也终于得到了通过。严先生如愿以偿的领养到了十一。
阳光下的严先生似乎笑了一下,眼睛里漾起浅浅的金色光芒。
十一同样也十分开心,但面上却是不显,还是一副怯生生地模样,耳尖红红的,任由着院长妈妈牵着他的手交到了严先生的手里。
严先生的手可真暖啊。十一的小手被紧紧的攥紧了,严先生向来面无表情的面孔难得露出一丝波动的欣喜,笑容如昙花一现,短暂而又美丽,迷得十一头晕目眩地想到:“严先生笑起来可真好看呀。”
十一就这样迷迷糊糊地被严先生牵着手带离了福利院。在严先生提出领养十一的这两年里,福利院在他的捐款与帮助下,各方各面都有了极大的改善,身体不好的孩子们接受了治疗,智力有损的孩子们则被安排了特殊老师进行教学。
而十一也如愿以偿的读上了书。
但又因为年纪“大”的缘故,最开始的教学,从拼音和练字起都是严先生手把手,亲自在家里教他的。
严先生可真香啊。十一坐在凳子上,握着铅笔一边写字一边迷迷糊糊地想到,男人低沉而又悦耳的声音在他头顶上下响起,自己的身后是坚实而又温暖的胸膛,熏得十一暖洋洋的,像晒足了太阳的猫,他不禁纠结道,要不要改口叫严先生做爸爸呢?
严先生从未提出过对称呼的要求,也从未纠正过十一喊自己为严先生。他甚至没给十一冠上自己的姓氏!十一摸不准严先生的心中所想,他生性胆小且乖顺,即便严先生几乎要将他宠上天际,他也从未提出过什么愿望或要求。
我已经很幸福了。十一安慰自己没能被冠名的失落,但心里却还是偷偷的想到……我叫做严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