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他总在掉马[重生] 金推完结+番外[玄幻科幻]——BY:今夕故年
今夕故年  发于:2020年03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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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画的便是这小池塘。
  水面一圈圈荡起涟漪,月光落在水面上,波光粼粼。
  宋情望着这水面,觉得眼睛稍有不适,微微眨了眨眼,再睁开时,司暮已画完了,顺手又将荷叶梗杵回了池塘里。
  荷叶梗在微风中颤颤巍巍,面前一片平静,好似无事发生。
  ……不对。
  宋情觉得不对劲,再眨了眨眼,凝神细看时,便看出不同来了。
  池塘还是那个池塘,但无论是水面还是残荷,都仿佛渡了一层朦胧柔光。
  ——是月光。
  宋情恍然,偏头望向别处,果然看见池塘之外的地方的月光都黯淡了很多。
  他心里一喜,只以为司暮想的法子成功了,正欲说话,就见司暮头顶的小狐狸轻轻巧巧跃到地面,踩着矜贵优雅的小步子走到池塘边,站定。
  宋情视线顺着小狐狸一起过去,才发现水面上不知何时,轻轻悠悠飘起来许多星星点点的小白芒。
  小白芒又小又微弱,从水面上飘起来后,停顿了一会,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纷纷朝小狐狸聚拢过来。
  拜琉璃眸所赐,宋情看清了那小白芒都是些什么……是蜉蝣。
  确切而言,是一群死去的小蜉蝣的魂魄。
  蜉蝣朝生暮死,死后小魂魄一时半会没能散去,还眷恋地飘在水面,这会儿沐浴着月光,全飘起来了。
  宋情看着小狐狸举起爪子,心也跟着提起来。
  他隐约知道司暮的意思了,若他想得这个法子可行,那小狐狸就能碰到这些蜉蝣的魂魄——
  小狐狸的爪子就这么举着,蜉蝣们纷纷飘过来,在碰到他毛绒绒的小爪子时骤然消散,在另一头又凝聚起来。
  虚影恍惚。
  触碰不了,没有实体。
  小狐狸收回了爪子。
  司暮有些遗憾地啧了声,摸了摸下巴:“失败了。”
  他自画成后便有所察觉,画境虽然能将四周月光聚拢过来,却只能拢在一片——譬如小池塘这整片范围里,而不能汇聚到某个确切的个体上。
  宋情脸上的失望之情压都压不住,他咬了咬唇,咬得下唇深深一道牙印,才松开,轻声问:“……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司暮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沉吟不语,微微皱着眉,片刻后才缓声道:“还有一个法子……”
  宋情眼一亮。
  司暮朝小狐狸瞥了眼,难得的有些迟疑。
  小狐狸察觉到他的视线,回望过来,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有话快说。
  司暮挥袖散了画境,朝小狐狸伸了伸手,见小狐狸不搭理他,他便自己朝小狐狸走去,一边走一边道:“还有一个法子,剑意。”
  他不顾小狐狸抗议,将小绒球抱回怀里。
  不知怎么的,他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心头隐约泛起一丝不安。可话已至此,他也只能说完。
  怀里小狐狸的挣扎忽然停了。
  司暮垂眸,缓声道:“月光无形,画境困不住,我思来想去,唯有剑意可一试。”
  司暮对剑道不太擅长,虽然和谢清霁学过剑,但并没有达到谢清霁那般的境界。
  只是他曾听谢清霁说过,剑道的最高阶段,便是人剑合一,剑意随心动,纵然手中无剑,亦可借万物成剑——无论清风月色,桃花流水,皆可成剑。
  司暮讲得含糊,但谢清霁是个中翘楚,立刻明白了。
  他从司暮怀里探出头来,微微闭眼,心念轻动。
  一缕温柔的月光受他召应,缓缓凝聚到他面前,随着谢清霁的意念,变换成一柄小剑的模样。
  那团月光格外明亮,隐约可见剑气萦绕其上。
  宋情不顾眼睛难受,目不转睛地看着,心中称奇,又觉燃起希望。
  小狐狸骤然睁眼,那月光剑意便倏地朝水面射去。
  方才那些个小蜉蝣们已经飘走的差不多了,只剩得五六只懵懵懂懂地还在池塘边蹦蹦跶跶。
  月光剑意朝它们直直冲去,惊动了它们,一下子四散开去,唯有一只反应迟缓的小蜉蝣,傻乎乎地扇着翅膀顿在原地,被月光剑意逮了个正着。
  那柄月光小剑在即将触碰到小蜉蝣的前一瞬骤然散开,将小蜉蝣包裹于其中,片刻后消融于小蜉蝣身上。
  小蜉蝣似乎也被这格外凶猛的月光惊住了,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好半晌才摇摇晃晃地重新飞起来。
  它浑身都裹着月光,朦胧轻透的翅膀扇动着,原地转了个圈,摇摇晃晃地朝宋情飞去。
  宋情身子微微前倾,抬手,眼带期盼地朝它伸去。
  小蜉蝣就慢悠悠地停在了宋情指尖,翅膀轻颤。宋情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将这小魂魄给吹散了。
  他绷直了指尖,看着小蜉蝣乐滋滋地从他一根指尖蹦到另一根指尖,来回反复了好几次。纤细的足戳得他指尖痒痒的。
  片刻之后,那小蜉蝣身上裹着的月光才渐渐消散,而小蜉蝣也随之复归虚影。
  它晃晃悠悠地又飘了起来,乘着月色,慢慢地就飞远了,飞不见了。
  宋情收回手来,摩挲了一下指尖,大喜过望地转头:“——我碰着它了!”
  司暮唇边也微微带起来一点笑意。
  这世间能这般轻而易举牵动无形月光为己用的,大概也就谢清霁一人了。
  小狐狸顶着宋情灼热的目光,在司暮怀里挺直了背脊,神情从容。
  知晓了法子,后续事情就简单多了。
  谢清霁灵力有限,不敢过多挥霍,简单试一试便收了手,团回司暮怀里,尽力汲取四周灵气。
  而司暮和宋情三言两语间敲定了时间。
  司暮问宋情要不要跟着去时,宋情嘴唇颤了颤,似乎是想说不去,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垂眸看自己指尖:“……好。”
  若是这次孟平清醒了,凭孟平的性子,还不知会何去何从。曾经他还能悄悄跟着走,眼下他拖着这残躯一架,连行走都艰难,与孟平……是见一次少一次了。
  ……
  几天时间瞬息便过,月圆之夜眨眼就来。
  小狐狸不便行事,谢清霁化作少年身。
  宋情见他时,只微微愣了愣,便温和有礼地与他打招呼,没有多嘴问什么。
  谢清霁矜持颔首,与他回礼,表面上从容不迫淡然安定,心里却是悄悄松了口气。
  他还是第一次在除清虚君和司暮以外的人面前暴露小狐狸身份。
  明月尚未至最圆,月光里的灵气还不够纯粹,谢清霁平静等着,没有动手。
  破庙里安安静静的。
  平时这时候,疯子早该和青衫游魂聊起来了,然而不知是否是因为青衫游魂日渐虚弱的缘故,今日三人等了好一会,都没看到游魂出现。
  宋情迟疑了片刻,用手撑着轮椅,艰难地站起身来。
  今日是管家推着他来的,管家跟了他很久,对京城里的那些事和他的心思都很清楚,本想留下来,最终还是被他劝着先回去了。
  故而现在无人扶他。
  司暮抬手替他压了压轮椅,不让轮椅滚动。宋情低声道了声谢,微微喘息着站直身。
  他的腿倒也没全废,还是能走几步的,只是每动一下,关节处都仿佛被刀尖戳着剜着。
  苦痛难言。
  宋情没让人扶,自己慢腾腾地朝破庙走去。
  只走了几步,堪堪摸到破庙门边,他额头便布满了冷汗。
  宋情深吸一口气,抬手拭去汗水,艰难地抬脚,跨过矮矮的门槛。
  疯子反应敏锐,立即出声:“谁?”
  宋情唤:“小孟哥。”
  疯子神色茫然地看着他,似乎在努力地辨认他是谁。
  时间陡然间飞速溯回,这一幕就和从前重合了。
  地上凌乱的稻草,仿佛突然就疯狂生长起来,变成了冰冷的铁栏,将两人稳稳隔开。
  咫尺天涯。
  宋情走到与他一步之遥的位置,终于支撑不住地重重跪倒在地。
  膝盖撞在地面上,一声闷响,沉沉地落入疯子耳中。
  他木楞着看了眼宋情,又垂眸看他跪在地上的双腿,不知想到了什么,突兀地开了口:“……你别哭。”
  话音落下,疯子神色越发迷茫,他大概也是对自己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而感到莫名其妙,直勾勾地看着宋情的脸,看了半晌,又低头去看宋情的腿。
  然后他倾身向前,伸出手去,轻轻碰了碰宋情的膝盖。
  “不疼……别哭。”疯子喃喃。
  宋情微微睁大眼,没有说话。
  疯子见他不说话,有点急了,他收回手,在身上摸了一会,似乎在找什么。
  不过他身上破破烂烂的,除了一枚骨骰,别的什么东西都找不出来。
  他很愁地挠了挠头,看着宋情:“……没有糖了,你别哭。”
  宋情的心跳得飞快,这是以前他哭的时候小孟哥经常对他说的话……孟平还记得他。
  或许这不叫记得,他只是疯子潜意识里的一点儿微不足道的影子。
  可宋情仍旧是觉得心窝很滚烫,眼眶里热热的,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但他又很清楚,他是再没法哭出来的了。
  他连眼睛都没有了,又哪里能哭得出来呢。
  宋情哑声道:“小孟哥……”
  他本来想问孟平还在等贵公子回来吗,转念又觉得没必要了。孟平疯了也还隐约记得他,他该满足了。
  剩下的,都是贵公子和孟平之间的事情,他不必掺和,也无可掺和。
  宋情拳头松松握着,朝疯子伸出了手,手腕一转,摊开,掌心朝上。
  一颗松子糖静静地躺在他手心。
  疯子不解地看着他。
  宋情将手往疯子面前送了送,道:“小孟哥,给你糖吃。”
  这大概是他能给的最后一颗糖了,他在心里补充。
  当年小孟哥给他一颗糖,如今他还了小孟哥三颗糖。宋情在心里又对自己说,足够了。
  他看着疯子迟疑着伸手,拈起那颗糖,放进了嘴里,没再说话,咬着牙忍痛,艰难又迟缓地站起身来,用尽力气走出破庙。
  “甜……”
  宋情听见疯子咬着糖,在身后含糊不清地呢喃了一声,他再没回头,一步一步走回来,筋疲力尽地坐回轮椅上,闭着眼,缓过来一口气。
  月亮圆了。
  月圆的那一瞬,月光澄澈了许多,漫天洒下,灵气奔涌,四处花草树木各种生灵都陡然一震,尽情舒展开来,吸收着这充沛的灵气。
  谢清霁微微闭眼,再睁眼时他眼底清光泠泠,迸发出无数剑意。
  以他为中心,四周月光逐渐浓郁,几乎凝成实质,缓慢流淌着,变幻成无数小剑,随着谢清霁的意念,自行成剑阵。
  人的魂魄到底和蜉蝣不同,情形要复杂很多,不能简单看待。谢清霁这次是以月光为剑,布下一个剑阵,将月光都凝聚到阵眼处——这阵眼,便是生。
  起死回生的生。
  青衫游魂在阵眼处,逐渐显露出人形来。
  他初初出现时,面上还带着诧异和茫然,随着他身上的月光越来越多,他身形也越来越凝实。
  生前往事随月光一并涌入,青衫游魂眸光从空茫到恍然,最终视线落在破庙里的疯子身上,有一瞬恍惚,旋即泛起一抹复杂。
  谢清霁轻声道:“去吧,时间不多。”
  他心境虽在,还能借月光为剑布下剑阵,但无奈他修为薄弱,灵力空虚,撑不住太久。
  司暮握住他手腕,想替他渡些灵力,又怕不相融合,反倒冲撞了谢清霁,一时犹豫。
  谢清霁挣了挣,将手抽了回来,轻轻摇头,示意不用。
  他向来如此,不到最后关头,轻易不会将虚弱展示给别人看。
  贵公子想起了生前事,死后的记忆也仍旧存在的,在大致明白了眼下情景后,他温和地朝谢清霁和司暮作揖道了声谢,偏头看见了宋情。
  宋情这个人,他也认得,甚至多有交集。
  从曾经孟平的信中、从后来朝堂之上、从无数件和孟平相关的事中,
  各种往事涌上心头,青衫游魂正欲说话,却看见了宋情眼底隐隐约约的一丝恳求。
  青衫游魂的话便说不出来了。
  他非无知小儿,也有过经历,知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虽然这件事里没有谁对谁错,也没有谁对不起谁,但三人落得如此地步……
  还是难免唏嘘怅然。
  青衫游魂眸光里带起来一丝叹息,沉默片刻,没有说话,朝宋情点了点头便算作打过招呼,转身往破庙里走去。
  他自然也是不愿让孟平浑浑噩噩度过余生的。
  然而他才刚走了一步,惊变陡生。
  原本平和安定的剑阵承受不住那么多的月光,忽然剧烈震颤起来,无数月光小剑里蕴藏的灵气开始暴动,逐渐散开、卷出一道新的旋涡来。
  谢清霁呼吸急促了几分,他一边控制着剑意,一边掐诀,连连几道法诀打到旋涡处,想让躁动的灵气恢复平稳,然而无济于事。
  司暮欲出手,但他从未涉及过剑意的领域,又不敢妄为,怕干扰了谢清霁让他被灵气反噬,只皱了眉沉声问:“可还行?若不行便散了去。”
  谢清霁摇摇头,语调急促:“灵气不稳,爆发了两个阵眼。”
  一个阵眼便是青衫游魂,意为生。
  而另一个新爆出来的阵眼,也便是那旋涡处……
  “是个死阵眼。”
  ——最糟糕的结果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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