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龙见温久举止戒备,也不以为意,只是说:“很久没听到别人说话了,你说几句来听听。”
温久:……你让我说我就说,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你是青龙一脉?”
温久一怔,然后低低地张口叫了一声:“嗷。”是。
赤龙兴致盎然地问:“现在外面是什么时候了?”
他应该指的是秘境以外的妖界,温久想了想,回答:“嗷嗷嗷嗷嗷嗷。”按照妖界的纪年法,现在是七千三百二十三年。
赤龙仿佛是愣了一下,自言自语:“这么久了?”
他说着,又看向温久:“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嗷嗷嗷嗷。”因为考试。
赤龙没听过这个词,一脸费解:“烤什么?”
温久无奈地向他解释了考试的意思,他这才恍然大悟,表示明白,然后嗤笑一声:“现在的妖界真有意思。”
温久不置可否,又觉得赤龙看起来没什么恶意的样子,遂壮着胆问他:“嗷嗷嗷嗷?”你不是死了吗?
赤龙的表情看上去有一瞬间的恍然,他勾起唇角,很爽快地承认:“没错啊,我死了很久了。”
温久:……
他不动声色地往后面退了一点,长长的尾巴有些不安地扫了扫,湖底的沙石轻轻翻腾起来,赤龙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大笑着将他一把抓住,跟拎小鸡似的拎过去,说:“你在害怕?”
温久扑腾着爪子,强行辩解:“嗷嗷嗷嗷嗷。”我还只是幼龙!
赤龙显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索性一把将他夹在胳膊下,长尾轻摆,朝前面游去,岩浆的深处,生长着一片血红的莲花,鲜艳的色泽和岩浆几乎融在一起,如果不是因为走得近了,温久简直要忽略了它们。
那些莲花生得很大,赤龙把温久放上去,霎时间盛开的莲花立刻收拢,将温久包裹在里面,只露出一个头来,像一个精巧至极的牢笼。
赤龙退后几步,满意地点点头:“挺好的。”
好个鬼!温久心里火气直往上蹿,被人夹在咯吱窝下面,对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他拼命甩动着尾巴,爪子愤怒地抓挠着莲花瓣,但是只换来一阵颤颤的抖动。
“别白费力气了,”赤龙懒洋洋地说:“这一片熔浆是我毕生的修为化成,你要是能逃出来才有鬼。”
他说着,往后微微倾斜,脚下的熔浆立刻翻涌起来,变作了一座华丽的王座,将他接住,长长的龙尾盘起,尾部自然地垂下,赤龙一手支着头,长长的头发在水中犹如海草一般漂浮着散开,他饶有趣味地看着被莲花困住的温久,像是在看什么有趣的小宠物一般。
他长长的尾巴在温久头上点了一下,温久发现自己开口说话时,已经不再是嗷嗷嗷了,半小时后,他折腾累了,干脆问他:“你究竟要怎么样?”
赤龙不回答,反而十分有兴趣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温久瞄着他,嘴巴埋在莲花瓣里,声音显得有些瓮声瓮气:“你爸爸没教过你,问别人的名字之前要先自报家门吗?”
赤龙想了想,觉得似乎有道理,果然回答:“我叫宿虬。”
“温久。”
温久简直无奈极了:“你到底要做什么?”
宿虬长长的龙尾一抬,将包裹着温久的那朵莲花推了一下,整朵花顿时左摇右晃起来,晃得温久差点吐出来,他笑着说:“我只是呆得太无聊了,好不容易碰见个小东西,自然要留下来解解闷了。”
温久面无表情地说:“可是我还要考试。”
“你是从妖界来的?”
“你一定要守着我吗?”
“妖界现在怎么样了?”
“我完成考试题目再来陪你解闷行不行?”
“朱雀现在灭族了没?”
两人牛头不对马嘴,各说各的,谁也不搭理谁,最后大眼瞪小眼了一阵,最后温久思索了一下,觉得对方一个人哦不,一条龙在这孤零零的湖底呆太久,以至于精神上可能有些小毛病,试图跟他沟通简直是白费力气,还不如静下心来想个办法逃出去。
温久想明白了这一点,索性把脑袋一缩,整个钻进了莲花里面,再也不出来了,过了一会,他感觉到一阵晃动,显然是那条莫名其妙的龙又开始无聊了。
宿虬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显得有些模糊:“出来。”
“不出来。”温久跟他对着干。
过了几秒,整朵莲花啪地一下,断裂开来,温久立刻从里面咕噜噜滚了出去,然后被长而有力的龙尾稳稳接住,直接举了起来,还晃了晃,宿虬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笑:“你真弱。”
温久被他晃得头晕眼花,憋着气咬牙切齿:“你真厉害!”
宿虬闷闷地笑了起来,他把温久放在王座的扶手上,老神在在地说:“我教你几招,龙就要有龙的样子,老在地上滚算什么?”
他说着,修长的尾部轻轻一摆,整条尾巴尖顿时如雷霆之势扫了出去,只听轰然一声,湖底炸出了一个大坑,沙石翻腾而起,被翻滚的熔浆点燃了,化作星星点点的光粒。
宿虬解释说:“腰部用力,以惯性带动尾部,找到一个着力点,猛地甩出去,尾巴可不是用来逃命的,小东西。”
他说着,忽然笑了:“这是龙族天生的优势,什么法术都是虚的,唯有力量上的压制,才能叫敌人闻风丧胆,无处可逃。”
宿虬说着这句话的那一刹那,温久仿佛看到了一条强大而威风凛凛的巨龙盘踞着,威势逼人,眼神睥睨,仿佛整个三界之中,无一人敢与之抗争。
温久心中震住,过了一会才回过神,看见宿虬冲他露出一个诱哄意味十足的微笑:“怎么样?要不要留下来?你若是跟着我,包你数年之内,再无敌手。”
神态语气,宛如骗小孩的怪大叔。
温久:……
宿虬见他没有被说动,再接再厉:“法术我也是很精通的。”
他的话音刚落,手在脸上轻轻一抹,整个人顿时变了一副模样,竟然是敖蒙的样子,把温久给惊呆了,差点咬着舌头:“你怎么——”
宿虬得意一笑,再次施展法术,变作了简意的样子,那样熟悉的面孔,却带着陌生的表情,看在温久眼里,十分的不适。
宿虬再次变回来,正要说什么,忽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声巨响,整个湖底都震动起来,他脸色微微一变,站起身来,身下的王座化作了金红色的熔浆,汇入地下。
他的声音不复之前的轻松,阴沉沉地叮嘱温久:“在这里等着,哪儿也不许去。”
一朵血红色的莲花从温久脚下瞬间绽放开,再次将他包裹起来,温久叫了一声,宿虬没有回答,他只能看着那一抹赤红色的影子掠过,消失在漆黑的水底深处。
温久郁闷地缩在莲花中,忽然想起来什么,他照着宿虬说的方法,轻轻甩动尾部,细长而有力的尾巴在柔软的莲花瓣上一抽,发出啪的一声,花瓣动了一下。
温久一看有戏,他如法炮制,抽了大概七八下,身体一松,莲花瓣终于散落开来。
温久脱离了桎梏,心里松了一口气,正准备逃开的时候,忽然发现前方闪过一道熟悉的人影,并且那人影还在迅速朝他靠近。
温久微微眯起眼,他的视力特别好,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的模样,不正是姬挚?
他蹲在水里,心里有点无语,这宿虬真是无聊啊,原来龙呆久了也会出毛病的。
等对方游近了,温久才叹了一口气,说:“你要不要去找个精神医生看一看病啊?”
那人疑惑地嗯了一声,一双熟悉的银色眼睛看过来,语气冰冷:“你说谁有病?”
熟悉的语气,熟悉的声音,温久顿时震惊了,表情一寸寸僵硬:卧槽?!这是本尊?
作者有话要说: 姬挚:几天不见,胆儿肥了?
温久:笑容渐渐消失.jpg
第66章 龙神
尴尬。
温久现在脑子里就这俩词, 他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姬挚朝自己伸手过来,然后下一秒,他四爪腾空,被拎起来了,温久合上嘴巴,惊奇不已:“你怎么来了?”
他当时还特地注意了一下,姬挚并不在那群参加考试的学生里面啊。
姬挚没回答,只是抓着他,有点嫌弃地看了看, 说:“怎么变回去了?”
他说着,施了一个法术,温久终于再次变回了人形, 他松了一口气,说:“我刚刚碰到了一条龙。”
姬挚不置可否, 温久好奇地问:“你什么时候传进来的?”
“跟你一起的时候。”
“那我当时怎么没看到你?”
姬挚头也不回地甩了一句:“你被那个话痨拖着往前走的时候,看得到谁?”
温久:……
他有点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还是想辩解一下:“那会我是被简意拖着走了,但是我这不是因为没找着——”
话还没说完,姬挚转过头来,一股危机感顿时攫取了温久的全部心神,强烈的求生欲望使得他立刻闭紧了嘴, 当机立断地决定不再说下去。
“我视力可能不太好。”温久屈辱地把锅给自己扣稳了。
姬挚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回去记得测一下视力。”
“哦。”温久嘴上老实应答,心里疯狂吐槽,明明自己不知道浪哪儿去了, 这会儿却表现得这么理所当然,真是不要脸。
“你在想什么?”
温久立刻说:“没什么,我在想刚刚那条赤龙。”
姬挚正要说什么,就在这时,只听轰地一声,那巨响再次传来,而且比之前那一次更加猛烈,就像有人朝这个湖附近扔了一颗□□似的,整个湖底都震动起来,水波沉浮不定。
温久有点疑惑:“怎么了?之前也传来这样的声音。”
姬挚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眼神微微一沉:“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温久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他一把抓住,迅速朝前面游去,两人破开厚重的湖水,带起无数细小的水泡,朝着漆黑的湖底深处而去。
这个湖竟然比想象中的要更大,温久好奇地左右环顾,或许因为这是赤龙的地盘的缘故,湖底没有其他生物存在的迹象,就连小鱼小虾都没有,离开了熔浆的范围,就只有长长的水草,在水中漂浮着,缓缓摆动,仿佛是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
直到前面出现了一道黑黢黢的缝隙,那缝隙就像是在石壁上凭空劈出来的一样,温久能感觉到有水从缝隙那边缓缓流过来,带着冰冷的,令人不适的气息。
很明显,缝隙里面有什么不好的东西,一般来说,电影里面碰到这种情况,主角或者炮灰们都是充满了好奇心地钻进去,然后就此狗带了。
温久缩了缩脖子,怂怂地看向旁边的大佬:“不会要进去吧?”
姬挚二话不说,一把拽过他,推进去,十分冷酷无情地说:“我在这,你怕什么?进去。”
妈耶谁知道里面有什么鬼东西,温久巴着他的胳膊,死也不肯放,还要硬着头皮说:“一起呗?”
声音颤巍巍的,又怂又让人觉得好笑,姬挚还真的笑了,虽然只有一刹那,很快他就收敛了神情,清了清嗓子:“你先走。”
温久看了他一眼,朝前面挪了一下,顿时有一种寒意迎面而来,就跟那缝隙里是一座冰库似的,冻得温久脸都差点木了,他见姬挚没动,又停下了,厚着脸皮催促:“走啊。”
姬挚这才有所动作,温久微微放下心来,朝前面看了看,那缝隙越往里面就越窄,视野不太开阔,也看不清什么,他拨开周围的水层,往缝隙深处游去,如果今天不是姬挚在的话,打死他也不会做这种事的。
越往深处去,温度就越是冰冷,温久几乎怀疑这里的水都要结冰了,他不得不放慢速度,以防下一秒一头撞上冰块什么的。
漆黑的缝隙,视野狭窄,完全看不清楚前面是什么情况,再加上逼仄的空间,仿佛这一条路没有尽头似的,十足的恐怖片风格。
温久停了下来,身后的姬挚不解地问他:“怎么了?”
温久犹豫了一下,然后低声说:“那个……我能拉着你吗?”
姬挚半天没说话,温久心想完了,这货肯定不知道要怎么嘲讽自己了,然而下一秒,他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触碰了一下自己的手,姬挚熟悉而磁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抓稳了。”
一点暖暖的温度从那只手心里缓缓传来,然后染到了温久冰冷的皮肤上,两只手贴得很近,周围是冰冷至极的水,就更加凸显出了那只手心的温度了,他甚至能感觉到姬挚指尖和手心的纹路,清晰可辨,就仿佛同步印在了脑海中一样,那温度明明只是勉强称得上温热,但是他却像被什么烫了一下似的,差点没哆嗦起来。
太奇怪了,温久想,努力平复心情,牵一下手而已,他跟简意也不是没牵过啊!有什么好在意的?呃……大概没牵过吧?
不过回想一下他和简意的日常,也就是勾肩搭背扯膀子而已,牵手这种事情……怎么想都gay里gay气的吧?温久在心里默默地吐着槽,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现在就在做这种所谓gay里gay气的行为。
偏偏这时候姬挚还慢悠悠地说了一句:“你紧张什么?”
温久顿时整个手肘部分都僵硬了,这种时候,他当然不能承认这个事实了,只能硬着头皮扯理由:“你就不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