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咪呜。”
门开了,一道人影从屋子里出来,邬南弯腰把黑猫抱起,见到篱笆外的温久,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
温久问道:“我来找姬挚,他还在别墅吗?”
邬南伸头往旁边的别墅看了看,撸了一把猫毛:“他在,你直接进去就行了。”
温久道了谢,伸手推了一下铁门,果然没锁,门轴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吱嘎的声音,听起来令人牙酸,他上了台阶,推开门,客厅里静悄悄的,姬挚没在,他有点疑惑,邬南说错了吗?
“姬挚?”
“姬挚你在吗?”
没有任何回应,一切都安静如常,就像一座空屋子一样,没找着人,温久不由生出一点焦躁来,他把楼上楼下的几个房间都看了一遍,就连厨房和洗手间都没有放过,但是仍旧是没有发现那道熟悉的人影。
应该是邬南记错了,又或者姬挚后来离开了,这么一想,不知道为什么,温久反而松了一口气,看来今天是得不到一个答案了,明天再说吧?
他这么犹豫着,从沙发上站起来,眼睛不经意瞥过餐桌后,一道门映入眼帘,那是楼梯下的一道门,比平常的门都要小,有点像仓库门,窄窄的,所以一开始温久压根没注意它。
它静默地立在那里,像一只紧紧闭着的蚌壳一般,保护着门后的秘密,温久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手指触及到白橡木的材质上,冰冷的寒意霎时间从指尖传来,几乎要把他的手指冻得粘在上面。
温久一咬牙,用衣服下摆包住门把手,轻轻一拧,就开了,门轴发出沉闷的吱嘎声音,像巨兽的呻|吟,在这寂静的空气中显得异常刺耳。
一股冷风从里面吹出来,把他冻得一个哆嗦,鸡皮疙瘩颤颤而立,过了好一会,温久才缓过神,门后是一条窄窄的通道,墙壁和地面上都结着晶莹的霜花,在黑暗中发出微亮的光芒。
周围安静无比,温久甚至能听清楚自己的心跳声,直觉告诉他应该往回走,但是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转身,通道尽头像是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的注意力,令他情不自禁地抬脚走过去。
通道里的温度很低,让他有一种走进了冷藏室的错觉,等走了一会,温久才渐渐适应那堪称寒冷的空气,通道尽头是一条蜿蜒往下的石梯,不知道通往哪里。
温久犹豫了一下,仍旧是顺着石梯往下走,渐渐地,青石砖铺就的地面上开始凝结出厚厚的霜花,踩上去会发出吱嘎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冰冷的空气顺着呼吸道进入肺腔子,像某种锋锐的利物划过,竟隐约生出一种疼痛的感觉。
不知道走了多久,石梯也到底了,面前的视野骤然开阔起来,目光所及的地方,到处都是一片晶莹的半透明白色,那些都是厚厚的冰层。
而最先引起温久注意的是一株树,扎根在冰层里,枝干遒劲,盘曲着向上生长,树冠如盖,一半枯死,一半郁郁葱葱,如同新生,叶子浓翠得像是要滴下水,树下却又堆积着厚厚的一层落叶,这种强烈的对比让整个空间都透露出一种极其怪异的气氛。
特别是,温久总觉得那棵树特别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
到底是在哪里呢?
他谨慎地走近了看,脑中忽然灵光一现,那什么,当初他掉到溶洞里的时候,遇到了那条蛟龙,洞里不是也有一棵这样的树吗?一半枯枝落叶,一半生机勃勃。
温久越看越觉得这两棵树一模一样,那这么说来,姬挚确实有可能在这里了?
他四处看了一圈,突然,脚下传来一点轻微的震动感,紧接着咔擦一声,无比清脆,温久立刻意识到,那是冰层裂开时发出的声音。
一道巨大的冰缝从远处蜿蜒而来,势如破竹一般将整个地面分成两半,温久忍不住退了一步,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喀嚓声响起,不绝于耳,在寂静的空气中显得尤其嘈杂。
他抬头一看,发现那冰层碎裂的声音是从树后传来的,那棵半枯死的大树后面原本是一片冰墙,现在上面裂纹密布,碎裂的冰块哗啦啦掉下来,下一秒,一声沉闷的龙吟声响起,震得温久耳膜一痛。
冰墙碎裂的速度加快起来,不出几秒,露出原本的真面目,温久定睛一看,顿时目瞪口呆。
一条巨大的银色蛟龙被冻结在冰墙里,它像是才刚刚苏醒似的,双目紧闭,动作笨拙地挣动着,试图离开冰层的桎梏,蛟龙浑身的鳞片在冰层中折射出锋锐的寒光,它半抬起头,再次发出一声咆哮。
然后猛地睁开双眼,是猩红如血的颜色!
温久猝不及防与那双眼睛对视个正着,霎时间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那双猩红的眼睛中充满了暴戾的情绪,令人看了心头不禁腾起一阵寒意。
那是姬挚,却又不像姬挚。
温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那双眼睛注视到他的那一瞬间,他什么都来不及想,撒腿就往来时的路跑,心里把邬南骂了无数遍,姬挚确实是在别墅里,可是它这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正常状况啊!
原本就不太对劲的蛟龙在看到温久的那一刹那,立刻发出一声巨大的咆哮,振聋发聩,它猛然一挣,紧紧限制它动作的冰层霎时间碎成齑粉,化作细如灰尘似的冰晶,洋洋洒洒地爆开,整个空间就像下了一阵雨一样。
挣脱了桎梏的蛟龙就好像一只脱了链子的疯狗一般,凶猛地朝温久的方向扑过去,锋利的大爪子在把冰层划拉个稀烂,锋利的冰块四溅开来,擦过温久的皮肤,瞬间就是一道血口子。
温久拼命迈开步子往外跑,内心里充满了卧槽!他怎么这么倒霉,小时候被疯狗追!现在还要被疯掉的蛟龙追!他是不是上辈子得罪过哪路神仙啊?!
作者有话要说: 温小久!变身!
哦,那是下下章的事情了。
第33章 逆鳞
高亢的龙吟声在这个不算大的空间传开去, 发出雷鸣一般的回声,让温久深刻体验了一把什么就做超3D立体环绕音!效果堪比演唱会现场,轰隆隆地折磨着他脆弱的耳膜,他甚至怀疑自己下一刻会不会直接被声音轰得炸掉。
巨大的劲风骤然从后面袭来,脚下偏偏出现了一道两米宽的沟壑,温久顿时福至心灵,整个人往那沟里一趴,下一秒,风卷着大蓬的冰渣子兜头兜脑扑了他一脸, 连眼睫毛都没放过。
一只庞大的爪子擦着温久的身体横扫过去,“吼——!!”
一击不中,那蛟龙立刻发狂了, 温久抬头一看,那双猩红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 竖瞳像某种爬行类的猛兽一般,里面除了暴戾和疯狂的情绪, 再没有其他。
这货绝壁不是姬挚啊!
是疯掉的姬挚还差不多!
温久动作敏捷地爬起来又继续跑,但是事实证明,两条腿就是跑不过五条腿的,就在那蛟龙扑过来的一刹那,温久心里第一个想法居然是, 没想到混到最后,还是进了蛟龙的肚子,真是哔了狗了……
说时迟那时快, 一道突然暴涨的白色光芒从后方飞速弹射而来,紧紧扣入蛟龙的体内,然后迅速向后拖去,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一般,无比利索,丝毫不见拖泥带水,蛟龙骤然爆发出痛苦的嚎叫,它瞪大了猩红的双眼,开始拼命挣扎起来,在冰面上疯狂地翻滚着,试图把那些白色的光芒绞断。
然而那都无济于事,白色的光芒就像深深扎入了它的骨骼中一般,无论蛟龙怎么奋力挣扎,都岿然不动,仍旧保持原样,甚至收得更紧了,蛟龙疼得紧紧绷起身体,长长的尾巴拼命甩动,锋利的爪子将冰层划得四分五裂,腾起一阵冰屑。
这急转直下的发展,看得温久一愣一愣的,他爬起身来,看着那条蛟龙做徒劳无功的挣扎,痛苦地嚎叫着,即便是隔得这么远,也能感受到它的疼痛。
空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飘起了冰雾,细若微尘,蛟龙银色的鳞片上沾染了一些金色的东西,温久心中一紧,不知怎么,他突然就想起来那一天早上,姬挚手指上的金色液体来。
那是蛟龙的血液。
它受伤了。
那条疯狂的蛟龙被控制住了,温久明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该拔腿就跑,保住狗命才是正经,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这么僵硬地站在原地,连转个身都艰难无比。
蛟龙还在奋力地挣扎,它猩红的眼睛中流露出无限的痛苦,嚎叫声回荡开来,令温久的耳膜都隐隐作痛。
又过了一会,那些像绳索一样的白色光芒似乎终于耗尽了蛟龙的力气,又或者它意识到无法这疼痛无法阻挡,它开始安静下来,紧紧地将巨大的身躯盘在一起,首尾交错,远远看去,它的身形竟然也没有温久想象中的那样庞大了。
眼看着那蛟龙半天没动弹了,温久这才轻轻朝前面挪动了几步,细碎的冰屑被踩在脚下,发出咔擦声音,走近了,他才看见那蛟龙在轻微地颤抖着,喉咙中不时发出痛苦的呜咽声,银色的鳞片上沾染了许多金色的液体,看上去简直是触目惊心。
那些白色的光芒仍旧牢牢将它捆住,令它动弹不得,同时,走近了之后的温久注意到,那白色光芒其实是锁链,看上去很细,只有手指那么大,一端嵌入蛟龙的鳞片内,一端却延伸到那棵半枯死的树下。
那蛟龙已经闭上了双眼,呜咽声也虚弱了很多,那些锁链看上去确实使它精疲力尽,温久壮着胆子又走近了几步,其实这样看,他才可以确认,那真的就是姬挚。
虽然温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令他变成了刚才那种疯狂的模样,但是如果就这么撒手不管,他确实又有点做不到。
就……就当作是还他的恩情吧?看看能不能帮上一点忙,实在不行,还能出去找邬南想想办法,虽然那人一贯不着调。
这么想着,温久终于靠近了那棵树,果然跟当初他在溶洞中看到的那棵一模一样,他低下头,目光落在了地上,从蛟龙身上延伸出来的链子在冰面上蜿蜒,有淡淡的灰色气息顺着链子游走,一直没入树下。
身后的蛟龙发出一声疼痛的低吼,温久转头一看,只见它身上浮现出浓厚的灰气,就仿佛一团火焰似的将它整个包裹在内,看得出来这个时候的蛟龙很痛苦,它的鳞片甚至都微微张开来,双眼紧紧闭着,像是失去了意识。
灰色的气息汹涌地顺着那链子朝地下输送而去,温久试探着伸手过去,还没靠近,便有一种被锐利的刀锋割到的错觉,他立刻收回手,不是错觉,殷红的血珠子顺着手指流下来,滴落在冰面上,立刻凝固了。
就在这时,温久注意到那链子上阴郁的灰色的气息已经转为白色,细细的银链上有斑驳腐蚀的痕迹,像是生了锈似的,伴随着那白色气息的流逝,温久骤然发觉蛟龙的鳞片都逐渐失去了光泽,黯淡得仿佛蒙上了一层灰,痛呻也变得时有时无。
它不会要死了吧?
蓦然出现的这个猜想让温久吓了一跳,他咬咬牙,壮起胆伸手抓住那条斑驳的链子,甫一触碰,手心的皮肉就像是捏在了锋锐的刀刃上一般,令他心惊肉跳,剧痛袭来,温久甚至能感觉到刀刃割破皮肤的感觉,很快,殷红的鲜血顿时淋漓而下,滴滴落在莹白色的冰面上,像一丛盛开的鲜艳的花。
那链子果然像温久所想象的那样,轻轻一扯便啪地断裂开来,温久如法炮制,将剩下的几条银链也一一扯断,眼睛紧紧盯着那蛟龙,直到它身上浮动的白色气息缓缓回到体内,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感觉和自己丹田里的灵气十分相似,可能……是蛟龙的修为吧?
这么想着,他伸手拍了拍蛟龙巨大的头颅,语气欣慰:“我可是救了你一命啊,该怎么谢我?”
他说着自言自语起来:“以身相许就算了,不过给我当个宠物也行啊。“
一条蛟龙当宠物,还能在天上飞,吼一嗓子惊天动地,万兽奔走,贼拉风的,温久心里喜滋滋,多美啊。
他这边做着白日梦,蛟龙陷入了昏睡中,自然没办法回答,温久拍完之后才发现自己手上的血迹糊了蛟龙一脸,殷红的血印子衬着银色的鳞片,看上去十分狼狈,他有点心虚地收回手,左右看了看,又撩起衣摆把那些血迹一点点擦干净,直到鳞片再次恢复了亮晶晶的光彩来。
擦完之后,温久才发现,那双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地睁开了,正盯着他看,温久乍一看见,吓得后退了一步,撒腿就想跑,然而他下一刻就看见蛟龙的眼睛已经恢复了平常的银色,不再是那种疯狂慑人的猩红,他心神稍定,小心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醒的?”
“没睡。”姬挚吐出两个字来。
温久不由又开始心虚起来,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姬挚肯定听到了那一番宠物言论,他咳了一声,企图转移话题:“你刚刚是怎么回事?”
“是煞气,”姬挚简短地回答,似乎不太想说起这个,他身上白光骤现,他恢复了人形,还好,模样不算太狼狈,他皱起眉问:“你怎么来这里了?”
温久撇了撇嘴:“我有点事情想问你,邬南说你在别墅。”
“什么事?”
温久踌躇了一下,才问:“你见过青色的龙吗?”
听了这话,不知道为什么,温久发现姬挚的面孔上有一闪而逝的复杂情绪,但是因为消失得太快,他没有抓住,然后姬挚回答:“见过。”
温久的手下意识摸上了脖子,那里的皮肤一片光滑,鳞片还没有出来,他呐呐地问:“你觉得……我、我像妖怪吗?”